第三十五章 际洛
西泽想拒绝，推辞，摆脱，无视，总之怎样都好，只要让他能远离这份婚约。
事到如今他已经快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要一直抗拒恋爱感情了，甚至连心动是什么感觉都不记得。
他对莎尔算得上喜欢吗？
西泽自己都不清楚。
还好这份婚约即使到来，让他理清了自己所有的思绪还有情感。
他不会爱上任何人，因为在安娜被送入水晶棺里，埋进土中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陪着她堕入泥渊了。
为什么西泽那么讨厌人有灵魂的说法？
因为安娜相信人有灵魂，而那个相信人有灵魂的安娜已经回不来了。
西泽颔首，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
他的眼前不断闪乱着安娜的音容笑貌和莎尔的一举一动。
伊珊洛娜抿着嘴，等着他的后半句话。
“我能打断一下吗？”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男子站起身来，对着所有人这么说道。
“言？”弥修疑惑地看着站起身的言氏。
“东方……使者？”希莱恩好奇地看着他，心想对方为什么要这个时候打岔。
伊珊洛娜不快又无奈地看了言氏一眼，弥修敏锐地注意到了那个眼神，却又分辨不清里面的感情是什么，只能悄悄咬着牙心想以后抽空一定要做了她。
“请说。”说出这句话的人是西泽，他深深地长出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言氏，却又想到了什么，眼神骤然变得复杂。
“陛下您当初可是答应我要在轮亥到的时候办一场宴会的。”言氏笑着说。
西泽皱了皱眉：“是的……”
言氏继续说：“那为什么不先办完宴会，为轮亥的各位表示一下欢迎再说婚约的事？”
言氏顿了顿，又说：“也算让各位都缓口气，毕竟轮亥的各位都是连续行进了好几天吧。”
西泽接口说道：“没错，而且圣女应该不会只在塞万呆上一天而已吧，不如先放松一下，再谈婚约。”
伊珊洛娜本来想反对，但一看是西泽亲口要求的，这就有些说不出话，只能求助地看向莱维德。
莱维德看了圣女一眼，清了清嗓子，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天旦使者与西泽陛下的意见我听到了……”他沉声地说。
西泽和言氏都认真地等待着他的下半句话。
“我们的行程倒也没有那么仓促，大概能在塞万逗留一周左右，所以把婚约签订的事放在之后倒也不是不可以……”莱维德说完这番话以后，迎来的便是身旁圣女诧异的目光。
“好，请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各位这几天的饮食起居，”西泽悄悄呼出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还有机会。
言氏微微一笑，对莱维德行了一礼：“感谢守护者大人的小小迁就。”
“我姑且认为我还不足以被天旦使者您称为大人，”莱维德摇了摇头，而后认真地问，“天旦使者您，姓言吗？”
言氏点了点头：“在下言氏。”
莱维德不动声色，说了声哦。而后像是完全不在意，顺口一样地问：“请问言族的族徽和您父亲的尊称是？”
听到这句话以后，言氏变了个脸色，像是不可理喻地摇摇头，而后又恢复如常，轻笑着说：“言族没有族徽，现在言族的族徽便是我这个人——言氏，至于父亲，正如言族没有族徽一样，我也没有父亲，任何亲人都没有。”
西泽听到这句话，眼睛恍得一亮，看向言氏，他没想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可怜人。
莱维德沉默了一会儿，诚恳地说了句：“抱歉。”
“没关系，习惯了。”言氏以一副认真的表情回应道。
“那么，请陛下给我们安排房间，再带我们参观一下塞万吗？”莱维德看向西泽。
西泽说：“希莱恩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请各位跟着他就好。”
揉揉鼻子，希莱恩走出众臣之间，对轮亥圣女和莱维德说道：“那么就先请各位跟着在下了。”
莱维德和圣女点了点头。
希莱恩推开房门，带着轮亥众人走了出去。
西泽看了眼身后的众臣，挥了挥手，算是遣散。
众臣陆续离开了，脸上的表情有遗憾，有失落，有期待还有不解。
在其他人都离开以后，西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西泽抬起头，看到言氏正对着他微笑。
西泽一怔，感觉自己似乎这一瞬间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却又全部堵在喉咙里说不出口。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言氏的手拿开，在西泽的银发上揉了揉。
西泽不快地把那只手拿开，用手理了理以后，同样笑着说：“当然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哎呦，陛下还会说天旦谚语啊，”言氏快活地说，“那么陛下您……”
他想了想，还是说：“要不要和我合作一次？”
西泽眯着眼睛，却看到安娜无神地瘫坐在椅子上。
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悲伤。
轻轻抚开言氏的手，西泽沉默着，想了想还是说：“你……要照顾好莎尔。”
言氏的表情僵了僵，因为一道炽热的视线烘烤着他的后背，简直就快把他烧穿了。
他连忙摆手：“陛下陛下，这种话不要瞎说啊，我是有家属的人，你不能这样乱讲话啊！”
听到那句家属，弥修收回了目光，有些安逸地眯起了眼睛。
西泽抬起眼，看了看弥修，却又收回目光，坚持着说：“我知道，但还是请你不要让她受委屈。”
“不是，等等？陛下？！”言氏彻底迷茫了，“这到底为什么啊？”
“因为漆泽和轮亥的关系马上就要恶化了，”西泽笑了笑，就像是在说一件丝毫无关紧要的事，“而且……她对我说了，她想和你走。”
话音一落，除了西泽外房间里仅剩的言氏和弥修二人脸色都猛地一变。
只有安娜还保持着失神的模样。
“她……真的这么对你说了？”言氏诧异地问。
西泽点点头，银发仿佛都暗淡了几分。
弥修咬咬牙，却没有发作，因为她知道安娜肯定有安娜的原因。
所以她需要等。
言氏也需要等。
等到安娜对他们解释一切。
西泽缓缓从主座上离开了。
他走到门旁，回头看了眼言氏弥修安娜，沉默了一下，说：“舞会时间我会让那个女人通知你，记得来。”
言氏从愣神中清醒过来，发出诶的疑问。
“诶什么，都说好了吧。”西泽轻轻合上了门。
留下会客厅里的他们。
沉默的瘟疫蔓延着……化为浪潮之灾。
——————
“午饭请诸位在午时到餐厅享用，”希莱恩边走边说，“希望各位能满意吧，因为我们也不是很了解轮亥的饭菜……”
“不，没关系，”莱维德打断说，“我们毕竟都是罗纳斯帝国人或者其他一些国家的子民，口味还是和常人没什么区别的。”
“罗纳斯帝国……啊，”希莱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没事，”莱维德看出了他的尴尬，开解说，“入了轮亥以后我们便与原本的国家再无任何联系，我们只是轮亥教徒，不会做出公报私仇的这种事。”
希莱恩点点头，表示自己大概明白了。
“我能问一个问题吗？”莱维德又问。
“请说。”希莱恩说。
莱维德想了想，停下脚步，轮亥教徒也纷纷停下，圣女伊珊洛娜不解地看着莱维德，想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希莱恩站在他们的前方，阳台吹来微风，长袍微微摆动，一如他松散的灰白头发。
“您在刚刚的房间里，似乎非常照顾圣女大人，”莱维德一字一顿地说，“我看得出来，那不是讨好，也不是渴望救赎，你对圣女的照顾是和我一样的，将其视为自己后辈一样的照顾……”
他认真地说：“为什么？”
希莱恩有些尴尬，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被看出来了，于是只好如实回答说：“因为……我确实希望圣女能够嫁给陛下。”
莱维德脸色不变：“所有人都希望圣女能嫁给西泽陛下，但这不是你刚刚那种态度的理由。”
希莱恩咋舌，说：“因为，我觉得皇帝欠着圣女很多东西。”
伊珊洛娜的脸色一变。
“陛下幼时，还是太对不起圣女大人了，”希莱恩不知道怎么解释，因为那段故事实在太长了。
“看来你和我一样，也是一直陪着孩子从小到大的，”莱维德的脸色柔和了一些，他对希莱恩伸出手来，“莱维德·嘉尔，希望在以后的几天里能好好相处。”
“希莱恩·德尔塔，”希莱恩也伸出手，和他握在了一起。
“贸易之舟？”莱维德笑笑。
“际洛之民？”希莱恩也懂。
“际洛已经和我没关系了，”莱维德松开了手，感叹着，“我现在只是个教徒而已。”
“真好啊，罗纳斯帝国的第一大族，”希莱恩摇摇头，“那么就请继续跟我走吧，希望您不要嫌弃。”
希莱恩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圣女嘟着嘴，跟在莱维德后边。
“怎么除了你还有人知道这件事啊……”伊珊洛娜小声地抱怨，“万一被他知道了我就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怎么办啊？”
“能怎么办，肯定会更喜欢你啊圣女大人，”薇姗悄悄凑过来，挤眉弄眼着说。
“怎么会，哥哥以前都对我说了，男人都是不吃回头草的马，”伊珊洛娜一副苦恼的模样，她看向莱维德，小声地说，“莱维德，等下你帮我拜托希……希莱恩，不要让他告诉西泽这件事好不好？”
莱维德无奈地揉揉她的脑袋，小声地承诺：“好的圣女大人，好的。”
伊珊洛娜露出一副满足的样子，哼着那首不知从哪学来的歌。
就好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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