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寂静，整个房间死一样的寂静。
漆泽众臣竭力地消化着这个消息，还有对方最后的那段话。
“以神力，将漆泽之国推上西方至高之位！”
他们差点就欢快地叫出声来！
这意味着只要西泽同意这门婚事，漆泽就将获得轮亥的全力帮助，成为西方第一大国！甚至学到最高级别的轮亥术法，到了那时，漆泽便是轮亥在世间的代行者，代言人，没有人敢对漆泽出手，漆泽也再也不需要出手，因为漆泽与轮亥……是一体的！
想到这里他们的呼吸便有些粗重起来，这份诱惑太大了，以至于任何代价都显得不足一言。
而他们也没有听到什么代价，人们总是这样的，在巨大的利益面前选择性地无视掉与自己无关的牺牲。
这门婚事当然是好的，但代价并不是没有。
那就是漆泽皇帝，银发君主，西泽·迈尔斯的婚姻甚至……今后的人生。
与轮亥联姻，漆泽本身就处在卑微的位置，只能算是抱上了一条大腿而已。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轮亥是神，轮亥是真实存在的神明，不同于捏造的历史与象征，轮亥是人们切实可见的，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的……神明。
任何人与神明做交易，哪怕是做朋友都会处在低其一等的位置。
那么与轮亥神教联姻乃至合作的漆泽呢？
先不说在不远的将来漆泽会不会被轮亥吞并，成为其手中的傀儡，只谈必定会发生的事情——与轮亥圣女结婚的西泽将失去自己之后全部的人生，他会属于轮亥，失去来自父亲，也就是伦瑟先王的一切。
交换来的是登上世界金字塔顶端的漆泽国。
这也许是很赚，甚至血赚的一笔交易，虽然其中风险很大，但事实上，轮亥神教作为拥神之教，又怎么会去对世间的权力欲望产生兴趣？
所以漆泽实际需要付出的只是西泽一个人，还有来自建国者伦瑟的一切而已。
西泽如果拒绝了这次联姻，那便是丧失了一次让漆泽国崛起的机会。
他的压力可想而知。
言氏已经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他连忙看向身旁的安娜，意料之中的，人偶小姐的脸上全是诧异和茫然以及庞大的……失落感。
他又看向轮亥圣女，想知道那个女孩对于这件婚约的态度，因为女孩子如果婚事被人指定的话，感觉肯定不会太好吧。
伊珊洛娜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言氏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期待以及欣喜。
他不由得轻叹一声，叹自己的愚蠢，这种事如果不是本人愿意的话又怎么会做到这一步。
最终他看向这件事的另一个当事人，西泽。
说实话，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不过了了几天而已，但他真的很喜欢漆泽这个国家，还有那总是表面一副冷脸，内心非常热切的银发皇帝。
如果漆泽和西泽真的就这样妥协了，他大概会觉得可惜吧。
因为它和他都是这么好。
西泽的脸冷着，像往常一样。
看到他这副表情的希莱恩心里感觉有点不好，虽然之前他也坚持让西泽推掉这件婚约，但圣女和轮亥的态度以及对方开出的条件，足以让他改变态度。
西泽是希莱恩从小照看到大的，他一直没有孩子，差不多也已经将西泽视为自己的后辈了，他真的不想再让西泽沉浸在往日的回忆里。
所以轮亥圣女很好，伊珊洛娜很好。
那些条件里他最在意的还是西泽的婚约对象。
她看起来足够好，最起码足够长情。
她会是一个很好的情侣。
所以希莱恩看向西泽。
伊珊洛娜看着西泽，眼中满是期许。
安娜看着西泽，眼里满是失落。
言氏看着西泽，心想他该如何抉择。
莱维德沉默不语，他不安地看了安娜一眼，感觉手臂还在隐隐作痛。
对方一副沉默不语的平静姿态让他有些不安，因为她在挥出那一拳时也是同样的平静。
平静地做出让人震惊的事。
这种感觉只有那个人曾经带给自己过……莱维德若有若无地想着，他叹了口气，因为那个人已经死很久了。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到了西泽的身上，看着西泽被束起来的银发，言氏屏住了呼吸，弥修悄悄抓住他的手，言氏也轻轻握住她的手。
只有安娜低着头。
西泽也低着头。
就在这时言氏发现西泽身上的衣服和早上那件不一样了，但他也没多想，为了迎接贵宾换一身全新的衣服倒也在情理之中。
西泽缓缓挺直了身子，抬起头来，右手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看着伊珊洛娜，轻声地说：“我能先问几个问题吗？”
众人顿时大出了一口气。
圣女点点头，小声回答说：“请问。”
西泽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为什么今天早上你们会在下城区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诶？”圣女金色的眼睛恍了恍，她确实没想到西泽会问这个问题。
“为什么你们会和我们的人偶战斗？”西泽又问，“莎尔只是人偶而已。”
“因为……”伊珊洛娜有些慌乱，因为她做的这件事本身就是错事，如果说出真相肯定会给自己留下不好的印象，而如果说谎……人偶怎么会说谎呢，只要人偶说出真相，她的谎言就自然被破解了。
她咬着嘴唇，最终决定说出一个最保险的说法：“我们只是想……切磋一下而已，因为……我确实很想知道传说中的腥红圣女是什么实力啊……”
听上去完全是一个可以接受的解释，而且她们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这番解释完全可以把这件事情盖过。
只要安娜配合。
莱维德看着她的这副样子，有些难以置信，却又感觉在情理之中。他不由得再度看向那个沉默而平静的人偶，几乎所有人都在看那个人偶。
安娜意识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眼，晶蓝色的眸子有一瞬间倒映着阳光，色彩斑斓。
伊珊洛娜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脸，这是后悔，也是醒悟。
自己再怎么高贵也只是人而已，哪能这么肆意妄为。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加后悔，眼睛中的光华也黯淡了几分。
希莱恩和漆泽众臣的眼神有些慌乱，因为西泽为什么在这时质问圣女？不是说不可以质问，而是……在这种决定漆泽未来的时候，莎尔这种人偶重要吗？
她确实在战争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也确实有着很大的功劳，外表非常漂亮。
但那只是个人偶。
如果一个人偶能换来漆泽崛起的机会，那么即使交出来莎尔又能怎样？
言氏看懂了他们眼中的想法，止不住地，一股厌恶感从心底涌了出来。
西泽看着安娜，认真地问：“今天早上，为什么你们会在下城区发生那么严重的战斗？”
伊珊洛娜看着安娜，懊悔又为难。
安娜抿着嘴，看着周围人们的视线，其中有谴责，有厌恶，有不解，有好奇，有失落……还有一丝希望。
那丝希望来源于西泽。
他仿佛在说：“说出来吧，这样我就可以在谈判中处在跟高的位置，这样不用和她结婚了。”
安娜低下头，她开始有些慌乱了，她现在不是莎尔，她是拥有着瑞森家长女所有记忆的安娜……她就是安娜。
所以她很慌乱，因为她是人。
她十指纠结在一起，颤抖着开口了：“我……我不知道……”
一种非常明亮的感觉充斥了整个房间，人们好奇地向四周打量，发现圣女的那双眼睛，居然前所未有的光明。
她没想到人偶居然会袒护她。
西泽的手指僵了僵，乃至脸上的表情都凝固了一瞬间。
但他随即便自嘲地心想：这算什么？我算什么？也许一切原本都该如此发展，那我算什么？历史机械中一片微小的齿轮吗？
他心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安娜在想她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打斗的记忆。
圣女和莱维德欣喜地对视后点了点头。
希莱恩凝重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言氏脸上不解的神色越来越浓重。
“我不记得我和圣女殿下战斗过……抱歉，陛下，”她低着头，双手抖得很厉害，但那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在哭，“抱歉……抱歉陛下……”
她低着头，声音也在颤抖：“可我……可我真的想不起来……”
西泽仰起头，缓缓闭上眼睛，感觉浑身都变得松软无力了。
就像铁板上融化掉的黄油块。
为什么会想不起来了呢？
所有人都这么想。
但这件事已经不重要了。
伊珊洛娜看着西泽，期待着。
莱维德看着西泽，等着他的答复。
漆泽众臣激动不已。
教徒们没有窃窃私语，就连装昏的薇姗都悄悄把眼睛打开了一条缝来。
西泽缓缓睁开眼睛，正视着圣女，心情苦涩，连张开口这个简单的动作都变得那么困难和费力：“我……”
就在这时莱维德开口说道：“抱歉陛下，我打断一下，其实婚约中还有一项内容，我没有说，”他顿了一下，解释道，“因为我觉得这一条可有可无。”
“请……说。”这短短的两个字仿佛耗去了西泽所有的气力，他颓然地看着莱维德，仿佛砧板上待宰的鱼。
“这项条件的内容是……西泽·迈尔斯陛下，也就是您，必须在一年内和伊珊洛娜圣女生下你们的孩子，”莱维德收起了那张白纸，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有这个要求，但我确实觉得它可有可无，因为这事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在他一旁，伊珊洛娜的俏脸已经开始泛红。西泽愣了一下，先是感觉不可理喻，而后又感觉理所当然。
“已经……连下一代的皇帝都要控制了吗？”他心想着。
气氛越来越冷了。
却又意外的热切。
因为那个可爱漂亮的圣女正小声地向莱维德先生询问生孩子要准备哪些东西。
冷峻的莱维德先生一脸尴尬。
那么……
现在，天平的指针又指向了西泽。
这位漆泽之国的皇帝……该如何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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