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镜子、一场雨还有青年
时至深夜,安娜从马车上下来,怀里是一杯还未开封的柠檬水和装了几颗小蛋糕的铁罐头。
付了两枚大银币的钱,而后在车夫暗自窃喜的时候,她已经走到了下城区的转角,消失在了车夫的视线中。
现在是深夜,下城区有可能会出现【剜心人】这种恐怖的存在。
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因为她很自信,毕竟她的实力不弱于任何人类,当然,一些擅长大范围区域魔法的人类除外,但是这种人类相当少,在当初的战场上,精通这种魔法的人也没见过几个,据说是因为学习这种魔法的条件太过苛刻,总之……近身战斗的话,她有信心胜过所有人类。
一路都很顺利,没有什么异样,一切都和几天前她离开的那天一样,但就在她即将走到钟表铺门前的时候,她停下了脚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味,她闻得出来,这种血味仿佛凝结在空气里,怎么也赶不走。
安娜先是皱了皱眉,而后她想到了两个猜测——【剜心人】的杀戮,这一点她并不是很在意,因为没有人类的哀嚎,即使确实是剜心人,她现在赶去也是已经晚了。
然后是第二种。
那个让她在意了很久,也最终让她下定决心留在塞万王都的人……原先店主的同伙回来了。
想到这里,她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有些粗重,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直到跑了起来。怀里的铁罐哗哗作响,密封很好的柠檬水开始泛起白沫,就在她想再跑快点赶到钟表铺前时——
一道亮光在她身旁闪过,那一瞬间,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个古怪的身影,那身影似乎既神圣又恐怖,她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在地面带起一阵烟尘,她警惕地向着那看,去然后发现那只是一面镜子。
镜子镶嵌在门上,比门框小了一圈,在漆黑的夜里看起来就像是一扇不起眼的玻璃。
但此时月光从云雾里透了出来,皎洁的光华洒在她的身上,仿佛是给她镀上了一层白霜。
于是镜子里的她,也被镀上了一层皎洁的光华。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自己,沉默不语,因为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东西,又把它忘在了脑后。
安娜以前从没有过失去自己曾经拥有的东西的这种感觉,但在回到王都以后,她的这种感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了。
是不是安安生生地做一具人偶会好很多呢?
她嘴角上扬,做出一个温和的笑。
“不,”她在心里这么反驳着,看着镜子里所倒映出的那个金发少女,“起码作为人偶的自己,从来都没能笑得如此生动。”
兴许是月光的缘故,她有一瞬间看到镜中的自己,头发化成白金的枝叶,宛若不真实的存在,又像是尸体般苍白。
她的脚步再次动了起来,只是不再那么焦急,雪白的月华照在她的身上,衬得她宛如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又像是一位与生死无关、有着一头白金色长发的圣洁存在。
在走到钟表铺门前的时候,安娜发现大门开着,而后她便直接看到了门内走廊里满地的鲜血,那些鲜血围绕着一个人类的身体,以奇怪的轮廓干在地面上,凝结成一个骇人的图形。
但这些都没什么,安娜沉默地踏过已经干成脆块的鲜血,径直走到走廊左侧,那用来抽取魔力带动一架八音盒的机械,八音盒是在店主桌子的抽屉里找到的,她没想到这种人还有如此的雅兴。
但她在这时走过来不是在意那架机械是否完好,而是因为那机械上面放置了一封信。
信封上面写着一行字:“给杰林斯,希望机械人偶莎尔不要私自拆开”。
杰林斯……原来这是店主的名字吗?安娜这么想着,随手就拆开了信封。
但她没有立刻开始阅读,而是把这封信也放到怀里,怀抱着这三样东西,她走向走廊终点,那扇木门前。
她不知道那一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曾经有一位瑞森家长老拼着性命撞击这扇门也没能把它撞开。
她用左手抱住铁罐玻璃杯和那封信,腾出右手来,轻轻拉开了那扇门。
这扇门是要拉着才能开的。
但上面的禁制和炼金矩阵确实有其作用,作用便是把这扇门锁住,想打开门就得承受矩阵的反噬。
这门是要用钥匙解锁以后才能拉开的,安娜之前确实在店主身上找到了那串钥匙,可她之前因为是被言氏匆匆拉出来的,没来得及拿上钥匙。
可她是魔免的人偶,炼金矩阵所传来的反噬进入到她的体内以后就像是石子沉入了海中的深渊一样,再也找不到踪影,所以她很轻松地打开了门。
她忽然皱了皱眉,因为言氏……言氏那天直接把门打开了,就像是在拉一扇普通的门一样。
“不愧是东方使者。”她在此时也只能这么感叹了。
关上木门,走廊的那扇门她倒是也想关上,可惜门把手不见了,只能将就着半掩住。
她关上木门以后,打开工作台上的桌灯,把怀里的东西放在桌上,白色的斗篷挂在墙壁上,找到一块白毛巾在水桶里蘸了些水,然后擦干净了满是灰尘的桌面和椅子,地板她也找来拖把,大致地拖了一遍。
几百架时钟静静地轮转运作,一齐发出指针转动的声音,正到整点时分,上千个指针一齐发出一声咔嚓的声音,仿佛置身时间的海洋。
在做完这一切后,安娜松了口气,然后重重地坐到了工作台前的椅子上。
她望着那已经被自己撕开的信封,伸手拿过来,而后掏出了其中那张被写满了的白纸。
她打开铁罐,摸出一颗表面涂满巧克力浆的小蛋糕。
张开樱色的双唇。
轻轻地咬了下去。
——————
“它怎么不吃啊?”西泽像是在问谁一样,可整个寝房里除了他……就只剩下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也就是那只鸽子了。
希莱恩已经给他解释清楚了,传信使魔不是由魔法变化出来的,而是以生物为基底,用魔法催化而成的,也就是说,使魔虽然为人所用,但本质上除了那些功能,它依然是只鸽子。
一只很高傲的鸽子。
而此时的那只鸽子正站在金丝笼里给它准备的栏杆上,看了眼面前木质小碗里的精致鸟食,不屑地拍拍翅膀,像是在看傻批一样看着西泽。
西泽有些微微的恼意,但又无可奈何:“难道是吃饱了?”
黑鸽子没理他。
“咕叽?”
黑鸽子转过头去,啄了啄伸手的羽毛。
西泽叹了口气,算是放弃了,仔细回忆了一下下午的事情,他想起来当时是莎尔给它喂的那口面包,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再度看向这只鸽子,疑惑地说:“难道是因为莎尔?”
鸽子歪了歪头,显然不是很懂西泽在说什么。
“唉,”西泽叹了口气,找来一块黑布,把笼子完全罩上,走出门,把它放到了隔壁书房的桌子上。
他可没有忘记使魔的用处。
万一这鸽子真是那圣女派来的,那他就更要警惕起来了。
毕竟谁也不愿意被一个想要强行嫁给自己的女人看了身体。
他回到寝房,看着满房间隐形的月丝。
轻轻地叹了口气。
他很勤奋,每天夜里都会展开月丝,提取空气中的魔力,容纳到自己的体内。
可这一切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只是一个只进不出的酒桶,酒桶里灌满了美酒,每天都有新的美酒涌进来,美酒越来越多,却始终倒不出来。
这让他很别扭,也让其他人很别扭。比如皇室里的其他人,那些人知道漆泽上任皇帝,也就是开国皇帝伦瑟,他是世上最强的人类,本该活得很久,所有人都觉得他该活得很久。
伦瑟在几十岁的时候仍然如同二十岁一般年轻,最好的证明便是他在那个年龄,依然能够和一个女子生下自己的儿子,那就是西泽。
在把自己的儿子和妻子藏了许多年以后,大概过了十几年,他终于成功平定了漆泽的局面,在将情况和局面控制到一个稳定的点之后,伦瑟皇帝亲自到漆泽边域,在一个毫不起眼的雅尔塔镇里,接回了当时尚且年幼的西泽。
所有人都没想到仅仅在接回了西泽几年后,伦瑟皇帝就病倒了。
所有人都以为伦瑟对西泽的教育那么重视,只是想培养他成为自己的副手,没想到他其实是在培养自己的继任者。
在旁观者的眼里,西泽在其他方面都做到了极致,他在十五岁时就以第一名的身份从都灵圣学院毕业,而后进入皇宫,从军部副手做起,表现愈发完美,少年踩着名为天赋的台阶,一步步接近了皇帝这个位置。之前的战争看似只是纯粹战力上的切磋,实际上西泽所做的几处决断和谋策所起到的作用也是极大的,只是没人注意到,只是所有人都觉得伦瑟皇帝的儿子是个黯淡的庸才,因为他无论如何都比不上自己的父亲。
最终他在来到塞万的六年后,也就是十八岁时,从奄奄一息的父亲手里接过了权杖,还有黄金所制的荆棘王冠,以及父亲在建国之初就想好的,所为他建立的议会。虽然很多议会长老都不承认或者说——刻意遗忘了议会是为了辅佐西泽才诞生的这一事实,但确实在一开始,议会是为此而生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他的表现确实配得上皇帝这个位置。
同时,在一些人的眼里,他却只是个废物。
因为他除了月丝以外再也学不会其他魔法。
这是所有完美中唯一的不完美。
还好,这件事知道的人并不是很多。
西泽望着窗外浓重的夜色,忽然,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西泽愣了一下,然后便在漆黑的云端看到几道白到刺眼的光。
他微眯着眼,关上了窗户。
和他同时感觉到下雨的还有远在王都的另一端,下城区里胡同里的两个人。
一滴雨水落在年轻男子的鼻尖,男子伸手抹了抹,没有在意,因为眼前的人更加让人疑惑。
“你是?”黑发的东方使者,史上最年轻的侯爵如此疑惑地对着面前的男人发问。
“大大……大人,我我我是新来的,”对面的人明显不是多老练的接待者,反倒像是一个不怎么成熟的青年。
“我那个老乡呢?”言氏疑惑地问,“死了?”
青年紧张地摇了摇头,又结巴起来了:“没,没有,那位大人被派去找剜心……啊不对,他去、去找某样东……东西了!”
言氏一阵无语,深切地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和这青年说话怎么也无法让他回到之前的那种紧张感。所以他一边担心着雨会不会下得很大,一边挺随便地问了句:“你叫什么?”
青年的眼睛忽然亮了许多,他挺直了身子,原本有些驼背的身体在此时倒也没那么明显了。
他一字一顿,仔细地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不会结巴,言氏看到青年此时的表情不再紧张,甚至还有了几分神圣的意思。这让他有些诧异,原本他只是随口一问没话找话,没想到居然会看到这样的变化。
“我是,【莱茵河】的接待者,”那个说话很结巴的青年一字一顿,仔仔细细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我的,名字是……席恩。”
机械之心与救世之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