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姐今后有何打算?”莫栀悠看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半岁的女孩。
莫九戏转了个身,抬起头透过墙上的天窗看着牢外的天空。快到午时了吧?平静的眼神掀不起一丝波澜。苍白的唇一张一合,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打算?如今,莫家被诛九族,也无母氏可依靠。纵然朝廷给了我一个封号,住所和堂堂正正活着的身份。但我的心,早已无家可归。若真看以后,便是长伴青灯古佛吧。”
“五姐要出家?!”莫栀悠惊诧地说道。
“有何不可。”
“不,不是。”
莫栀悠自嘲地笑了笑,“也对,也只有像五姐这样善良的人,才能被上天所垂怜,在这纷乱残酷的世道下,也只有佛堂那一隅清净之地才能替我守护好姐姐那颗与世无争的心,使它不被世俗所沾扰了。”
眼神一瞬变得幽深,但是由于是背对着的,所以莫栀悠并没有看到莫九戏较之以往不对劲的一面。
“小七呢?此番作别,怕是来生再见了吧?!”
莫栀悠无所谓地笑了笑,“自小我便活得像只讨人厌的老鼠,为了所谓的身份和地位对人阿谀奉承,屈意讨好。
到今天,我已不知道干了多少违心的,丧心病狂的事。虽然五姐不说,但是小七知道,五姐也一定是不赞同小七的生活方式的。
五姐处处在维护和包庇小七,小七都知道。
但是错了,就是错了。
莫秋平一死,就该轮到小七了,其实这样也不错,死了,小七就不会这么累了,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痛苦了。
虽然那个地方没有姐姐,但是小七不用再为了拖累五姐而难过了,而且小七也希望,无姐永远也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莫九戏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终于淡然了一回的女孩儿 哪怕这次是面对死亡。
莫九戏浅浅地笑了笑,“我救不了你,但我也拒绝替你收尸。”
莫栀悠“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药效起来了,身上的伤口也不再那么痛了。
“好,我死了后,尸体一定会被抛尸人扔去乱葬岗喂了野狗。”
“嗯,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立个衣冠冢。”
“一点都不介意,那就交给你了。”
“……呵呵”莫栀悠看着面前这个冷着一张脸和她谈笑风生的女孩儿,忍俊不禁。
“慢走,五姐,此去经年,多保重。”莫九戏淡淡地点了点头,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了刑房。
在狱卒关上门的一瞬间,莫九戏还是回头了。她看到了莫栀悠脸上流下的泪水,和嘴角扬起的笑。那个被绑在柱子上伤痕累累的女孩儿,真没负了那个“悠”字,她,是个好人。
“与世无争?敢问这万丈红尘中踽踽独行的人,有谁能做到与世无争?纵然死了心地与在世间做什么无争,倒不如与这尘世斗上一斗,还能平添几分活下去的念想。
可终究,我们都不过是行尸走肉般的存在罢了。”
抬起头,朝着前方昏暗而昂长的走廊上迈步,一步一步仿佛踏入无底的深渊。
看着莫九戏的背影,狱卒觉得自己似乎产生了错觉?他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
他总觉得莫九戏出狱的脚步比进来时的脚步要沉重得多。不多想没多问,只当是因为这进来一趟,失去了亲人的缘故。
一张稚嫩且苍白的脸上是不符年龄的沉着和淡然。铁镣在地面上拖动,隆重的声音响彻在走廊上,引得两侧牢房里的人纷纷探头观望。
一开始或者是好奇,或者是看好戏的态度来的,但在接触到莫九戏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把心里的想法咽了回去。眼睛里只剩下那一抹孱弱染血的身影。
这些人中,除了莫家的几个主子,没人认识她。他们只知道她是皇帝新封的郡主,她是莫家的第五个女儿。
但作为莫家唯一的嫡女,这重身份的他,却人所未知。在这些莫家的人里,认识她,却从来没有一个人真心待过她,从来没人把她当人看过。
莫秋平作为她的生身父亲,自她出生,从未看过她一眼,他恨她的母亲,也恨她。明媒正娶的妻子,放在后院任由小妾欺负,不闻不问。怀胎十月的亲生女儿,十几年了,任其自生自灭。
做为唯一的嫡女,却连一个伺候的丫鬟也不曾有。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吃穿用度全靠着生母留下的少量嫁妆。
莫九戏的心里没有恨,她不恨莫秋平,因为莫秋平于她,毫无关系。
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便是那份不可更改的血缘。可是提到血缘,莫九戏是疑惑的,因为她的血缘……明明不是……
“吱——”的一声,尾音拖得老长,午门终于开了!
门外的百姓纷纷抬起头 看着朱门缓缓向两边打开,露出了门内的景象。
排列森严的士兵持戟而立,文武百官位列士兵之前,而百姓的目光,却并不在这些他们的“父母官”身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一个小小的身影之上。
云白的囚衣上条条带血的鞭痕纵横交错,消瘦的脸庞苍白如血,左边的脸上是结了黑痂的烙印,原本精致的脸颊已经面目全非。
提脚,迈步,铁镣的声音“叮叮当当”的。正午的太阳伫立在山顶上面,怜悯地注视着那抹岌弱的身躯。
一步又一步,在迈出皇宫的那刻,莫九戏脚步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一步便是天涯。
走出大门,进入阳光照耀下的那一瞬间,久违的清风吹了起来,披散在肩头背上的三千青丝在被风吹起的剎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做斑白。
这诡异凄美的场景震惊了在场的上万人,百姓们纷纷站了起来,泣不成声地看着这朱颜白头的一幕。
御赐的红色披帷下是血迹已然干涸了的血衣,手脚腕上是沉重冰冷的铁镣,一双赤足小巧而青紫相交。孱弱瘦小的身子让人怀疑她随时会倒下,但她没有!纵使身份己经超越极限,她依旧站得笔直。
百姓震惊了,士兵震惊了,文武百官也震惊了!人群之中,欧阳寒皱着眉头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喃喃道:“清月郡主,红颜白发,荒洲大陆,只怕要变天了。”
高墙之上,一袋玄色皇袍的君望生看着那诡异得令人发怵的一幕,和众人起目送着荬九戏红白的身影一步步地离开了皇城,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似问似答地说道:“朕,是不是错了?”
刘疯看着那摇摇敌坠的身躯消失不见,他自然是听到了君望生的话。他笑着说:“皇上觉得,您何错之有?”
“朕诛了莫家五百多口人命,却偏偏留了莫家老五这孤零零的一个。她是恨极了朕的吧?”
“这一切都不过是莫家咎由自取的罢了。”
“那朕就是没错?”
“皇上,是错了。”
“哦,朕错在哪?”
“皇上错就错在……不该让莫九戏活着离开大牢。”
“朕是那种草菅人命的皇帝吗!?”君望生虽然看起来面色不爽,但眼里的笑意还是被刘疯看了个真切。
“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死在皇上手里的人,不知道多少,也不差这莫九戏一个。”
刘疯嘴里说着残忍的话,脸上却是一如既往地笑眯眯的。刘疯身后的小徒弟暗自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这话当着君望生这个皇帝的面说,可是非常大逆不道的。一个不小心,便小命难保。
出乎意料的是,君望生并没有生气。
“朕,偏要留着她,还要让她活得比任何人都好。”
“皇上这是为何?”
君望生眯着眸子看向远方,看着莫九戏的背影彻底消失的地方沉吟片刻。
“这片大陆,太安静了,只有当出来一个有本事覆了这天下的人,才能引出那些藏在暗处的东西。清月清月,清寂之月。
她是百凤之眼,亦是帝王之相。
只有被万民护着的人,才是我北清之月。
自古以来,得清月者,得天下。”说完与刘疯相视一笑,这莫名的笑,让人后脊发凉。
“阿嚏!”
远在天边的一人忽然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
皱了皱鼻子,眼神冷凛地扫向远方。
“这两只老狐狸又在算计什么?”
伸出手来掐指一算,惊得站了起来,翻了桌上的茶杯。向来吊儿郎当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分裂。
“万民所护,乱世之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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