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元100年,南浅国,边境。
晨风吹过,拂落一树枯叶,轻轻的,悄悄地。大清早的树林里,响起了车轱辘轮转的声音,略有些突兀。
一辆黑色的马车行驶在宽敞的林间官道上,用金线勾勒出芙蓉的雨蓬上悬着彩色的流苏。
品种优良的骐骥,迈着稳健的步伐。
赶车的青衣带刀侍卫瞥了一眼雕着“白云山”的路碑,将车停在了山脚,车上下来一个穿翠色锦衣的丫鬟,下了车,回身打起了黑色的帘子。
一双点着橘色丹蔻的手从车内伸出来,一手稳住车辙,一手搭在丫鬟的臂上,踩着侍卫的背,从车上走了下来。
头上戴着白色的帷帽,一袭粉色的桃裳裹着窈窕的身姿,举止优雅,拈着一块绣芙蓉的锦帕。
一个身穿黑衣的银面男子从林深处钻出来,于女子跟前恭恭敬敬地单膝下跪。
“启禀公主,前方是乱石路与天阶,马车无法前进,只能步行上山。”
女子点了点头,一行四人朝着前方缓步走去。四人离去后,从树上一跃而下一个黑衣银面男子,跳上马车,将马车驱王林中藏了起来。
一行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终于在两个时辰后走完了高达一万级的天阶,到达了位于山顶的唯一一处建筑——白云庵。
来不及稍做休整,女子便示意丫鬟去请门。
“叩,叩,叩。”
拉动门上悬着的铁环,有节奏地叩击着已经锈迹斑驳的佛门。
秋日的清晨,山顶上迷雾朦胧,空气中携着来自初秋的凉意。古老的庙宇在浓雾中若隐若现,早在半山腰时,山上就已经传来了铿锵有力的钟声。
早起的清风吹过,顽劣地将敲门声无限放大。
随着叩门声的响起,略显漆黑的树林里早已枯黄的树叶自枝上脱落,在空中打了个转后,成为了积叶中的一员。
天不过刚亮,只是这山顶上常年白雾笼罩,是见不到初升的太阳的。
树梢上尚未归巢的夜枭来不及留下最后的一声哀鸣,便被惊得躲进了林中昏暗漆黑的一隅。
藏身黑暗中,用一双看不见眼白的眼睛冷冷的注视着这打破寂静氛围的始作俑者,森然的眼神让见折后脊发凉。
敲门声,打破了宁静。
“嘎吱——”一声,门开了。开门的是一个手里拿着扫帚的白衣小尼 一手持帚,一手作礼,道:“施主请门,所为何事?”
白云庵不似普通尼姑庵,且不算它独特的地理位置,白云庵还是一所不开放不待客的庵庙。
民间有曰:碎石天阶难登顶,白云山上白云庵。清风穿堂不问世,犹似佛祖下凡来。
白云庵的姑子不问世事,除了每年一次下山义诊和施粥外,与世人不打任何交道,所以这山上突然出现一群外人来,与白云庵,是惊奇,也是惊异。
丫鬟退到一旁,女子走上前对着小尼作了一礼,那小尼又急忙还了一礼。这才听她道:“小师傅,我们自北清而来,奉北清帝君之命,来此寻找清月郡主,望师傅代为通达。”
“请施主稍等片刻,待贫尼回禀了师门。”
“多谢师傅。”大门合上。
其实女子心里也没底,清月郡主自三年前离开皇宫后便销声匿迹,君望生启用了北清皇庭的全部势力,也不过只探出她已出家一个消息,她有心要断了俗世,任谁也找不到。
她这几年来走遍了北清大大小小数千座庵堂都没有找到这个人。时至今日,她暗访了南浅数百初庵堂,再找不到怕是南浅就要得到自己的消息了。
她堂堂北清的公主,却现身于南浅的边境,她纵使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
不多时,古旧的大门再次向两边打开,还是刚才的小尼,只是手里少了扫帚。
“施主请跟贫尼来,我师傅要见几位。”
说完便转身离去,女子随后跟着进了庵堂,一路走至大殿,途中偶遇的清扫庵堂的女尼,却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地做着自己手中的事,倒是一些辈分较小的姑子会向领路的小尼作礼。
清一色的白色麻衣倒是夺人眼球,不负了“白云”之名。
一个年纪稍大的姑子关上了庵门,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平稳轻健的脚步声,打断了敲木鱼的节奏。
一间庵堂,两个地方,两双眼睛同时睁开,一样的深沉,一样的看透红尘。一双重重的叹了口气,又再次闭上。一双抬眸看了看前方告座上笑着的佛,注视许久后,又闭上敲着她的木鱼。
小尼带着几人进了庄严的大殿,殿口一张蒲团上盘坐着个身穿白袍的,手持佛珠的尼姑,只见小尼合手作揖道:“师傳,客到了。”
“北清雨嘉公主君沐雨见过师太,我佛慈悲。”
女尼掸了掸衣袍上不存在的灰尘,转过了身对着几人行了一礼。
女子照样还了一礼,“师太如何称呼?”
“贫尼法号奈何”。奈向师太的声音平和而溫润,给人以心平气静的感觉。
“奈何师太……”不及女子说完,奈何师太便打断了她的话。“施主不必多言,贵国清月郡主确实在庵内。”
女子闻言一喜,不想奈何师太下一句话将她堵得哑口无言。“只是如今清月郡主早已皈依我佛,不肯再问红尘俗世,几位施主从哪来便回哪去吧!夜殊不见客。”
女子嗫嚅了许久,“这……”一旁的丫鬟见此不免也心里着急,整整三年了,她陪着君沐雨在外寻人三年,如今好不容易把人找到了,结果人出家了,还不肯见面,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
想了想,对君沐雨耳语道:“公主,如今都过去了三年了,这郡主心里纵使有怨也该平了,要不咱再问问,总是见一面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这样咱们也好向皇上交差。
再不济,不是还有国师大人给的锦囊吗?国师不是说过,若是郡主不愿随公主走,只将锦囊给她,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君沐雨点了点头,一时心急,她倒是把国师的锦囊妙计给忘了。念及此,对奈何师太说道:“万望师太通融,让沐雨与郡主见上一面,郡主任何抉择,再看不迟。”
奈何叹了口气,正欲开口,门外走进一个白衣小尼,对着奈何耳语了一番后,奈何终于松了口。
“也罢,想来这也是夜殊自己的事,贫尼也不好说她的态度是如何。但请几位施主自己去当面询问的好。夜殊正在后院等着。”
“多谢师太。”
“阿弥陀佛。”奈何念了一句法语后招来那个刚刚进来的小尼,“莫寻,带几位施主到你夜殊师傅那儿去吧。”
君沐雨帷帽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莫寻?莫要找寻么……”
“是,师傅。”莫寻稚气地回了一声,“几位施主请跟我来”,说完便转身出了大殿。
君沐雨一行人随着莫寻的脚步,向着殿后走去。
“师傅,这北清的雨嘉公主怎么会到这南浅的边境上寻找他们的郡主?莫非这清月师叔与这郡主有何渊源?”
给君沐雨开门的小尼看着君沐雨几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堂外,这才转身看向她的师傅,奈何师太。
“莫问。”奈何又拿起了木鱼敲了起来。
“弟子在。”
“今日之事,不可探究,不可妄言,不可牢记。也切记,不可对外提及有关你夜殊师叔的任何事。”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莫问也知道她夜殊师叔的存在是个不能与人言说的隐秘,夜殊,便是这座白云庵存在的意义!
“弟子谨记。”
“下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是。”
莫问朝佛祖行了一礼,退了出去,走到转角处,听到殿内传来了诵经的声音。“南无喝啰怛那哆啰夜耶,南无啊利耶,婆卢羯帝,烁钵啰耶……”莫向眼中闪过惊谔,怎么会是《大悲咒》?!
另一边,君沐雨跟随莫寻的脚步,一直走到位于最深处的一处佛堂。
院子里种着一株高大茂盛的菩提,纵使是秋,却依旧枝叶青翠。树下一石几,一石凳。仔细看,几上还刻着一张棋盘。
一间小小的木屋,屋前种着紫堇,蓟(ji)草,荁(huan)草之类的草药,倒是个清净雅致的房间。
莫寻上了石阶,敲了敲门,朗声道:“师傅,客到。”说完凝神静立了一会儿,便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君沐雨随后也走进了屋子。屋内摆设甚是简单,一佛一榻一桌。
佛是文殊菩萨,榻上铺着青色的被子和抱枕,桌子在南窗下,桌边一张太师椅,桌角陈列文房四宝,墙上倒是挂着数不清的字画。
画上晨起日落,高山流水,亭台楼阁,苍松翠柏。画呈各种风格,甚至每幅画的风格都有些大相径庭。
书法流畅大气,勾勒又度,即非小家碧玉,也非侠客隐士,字里行间隐隐透出一股包容天下的意味,这一点发现让君沐雨暗自心惊。
屋子当中的蒲团上跪坐一个穿着白色麻布衣的女子,无视众人,背对着敲着木鱼。一手在胸前缓缓拨动着手里的念珠。
一头白发在略显昏暗的屋子里熠熠生辉,发丝散落在地,头上没有任何的装饰。
看着这一头洁白的发,君沐雨觉得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毕竟三年前清月郡主离开皇宫时,全城百姓亲眼所见她满头青丝瞬间斑白。
浅白的唇一张一合,似喃喃有词,却是动唇无声,金佛前的烟盂之中插着三根红色的拇指大小的香,看起来已经燃了很久,于佛前袅袅升烟。
君沐雨从莫寻手中取了三支香,虔诚地礼拜后,莫寻将香插入了香盂中。离开佛堂的同时,带走了君沐雨的随从。只留了君沐雨与那奇怪的白发女子。
走前还在白发女子的身后又摆了一只蒲团。
待所有人都出去后,君沐雨提了一下裙角,从容地跪坐到蒲团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女子瘦削的背影,不作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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