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号甲板隔间，朝月屏住呼吸倚着墙，旁边甲板上的争吵让她心惊肉跳，夕象的行事逻辑一向让她摸不着头脑，他有些时候就像一只疯癫的刺猬，到处扎人。然而每次扎过人，他都能把对方的脓血准确地放出来，于是艾克最终笑了。这让朝月松了口气。她是来找夕象商量下一个目的地的事情的，看到他拿着两个罐子往不常去的甲板走，就跟了过来。
朝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了解到了一些麻烦的事情，但船主艾克被威胁，今后的行动必然受到限制。
“嘿，好巧啊。”
夕象突然探头出来，吓得朝月往后缩了缩，她暗叹自己疏忽，竟然没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往隔间这边来的。
“嗯，好巧。”
朝月尽量压低声音，她走神的这段时间同样也忽略了艾克的去向。
“没事，艾克已经回去休息了。所以呢，你来找我是想说什么？”
“下一个目的地的事情，我们已经驶离ZZ0-00这么久了，却一直没有设定下一座到达的太空城，所有航行参数都是你设定的，大家都很不安，一直在瞎猜脚下的船要开往哪里。”朝月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但最终还是接着开口了，“就像之前艾克说的那样，很多船员也有这样的想法——‘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这艘船要开到哪里’——我们这艘船上汇聚了很多人，决定相信翼神的人类和反感、质疑翼神的人类，即流末方和艾克方，同时还有四方季的众多追随者、以老俞为首……”
“还有那些冲着原盟战学院首席、原半刑死者‘太阳’而来的翼神军人。”
夕象打断朝月的话，对上她的视线。朝月被“太阳”这个词触动了记忆，微微一愣，随即苦涩地笑笑。
“是啊。如此之多的派系，其下大家还有各自的想法，如果没有一个能够让他们安心的目的地的话，大家甚至很难做到‘同舟’，更别说‘共济’了。”
“AC1-4，你去告诉大家，这就是我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夕象沉下视线，冷不丁地说着，像在谈论下一顿的饭食般随意。
“AC1-4？金融圈中心的那座太空城，AC1-4？”
太空城阵列的编号是按照字母和数字来排定其所处阵列的位置，首字母越靠前太空城越靠里、越靠里越重要。战时的太空城阵列被冲散了，但字母和数字的编号一直保持着原样。AC1-4是A开头首字母中最著名的太空城，其重要性仅次于军事要塞ZZ0-00，因为这座百分之八十以上居民都是翼神的太空城掌握着翼神、人类社会的经济命脉，同时也是四方财团总部的所在地。
“就算战时的阵列四分五裂了，但AC1-4周围仍旧有三四座太空城拱卫着，我们为什么不登陆它周围的太空城，反而明显地绕开了它们，直接驶向AC1-4？”
朝月想起了十多分钟前刚浏览过的航迹图，船员们在即将靠近AC1-4的护卫太空城的时候甚至还表示过登陆的期待，然而当时的航向背离了它们的期待。
“因为，虫魔的大军即将淹没那里。”
夕象赫然抬眼，他的瞳孔中此刻不但盛着剧毒，而且倒悬着深渊。他不像在回答朝月，反倒像在对世间预言。朝月久久地才想起来，这是应该被质疑的断言，不是那双眼睛如此诉说、就能如此轻信的话语。
“有什么，依据吗？”
“你认为这场战争因什么而起？”
留给底气不足的质疑的，是反问，夕象仿佛要在朝月的眸子里挖掘出其质疑结果般凝视着。
——虫魔在追求着死亡。
朝月想起了老人的话，那像是洪钟炸鸣般的声音。
——对于虫魔来说，唯一的“死亡”，只有被同类“吃掉”。它们常年涌向人类的“边防”，不是因为它们涌向那里、所以那里是“边防”，而是因为那里是“边防”，所以它们涌向那里。“边防”囚禁着被捕获的虫魔，以吸引它们涌向那里。
“根据老俞的情报，还有一只虫魔诸王藏在人类和翼神的社会里，它就在AC1-4……”
夕象的声音和老人的声音交融了起来，在朝月的脑海深处形成了剖开思绪的力量。
“虫魔诸王里，有某个家伙向死亡……屈服了？”
夕象默然颔首，赞许地移开了视线。
“你们人类，要活多久才会向往死亡？”
石料堆砌的池子里盈满着纯白的浴液，于是半透明的石料也被染成了温软的白。然而这些恒星系外围行星的封冻世界里开采出来的石料带着天然的寒气，即便泡在发烫的浴液里也不会变得温暖，它们冰凉的石质能给入浴的人带来别样的刺激。
四方时令一向很受用这种刺激，他喜欢把泡得发烫的身体靠在半透明石料修砌的泡池边，感受浸于滚水而不变的冰凉。
“如果是人类全体的话，无法回答，但如果只是个体，人类社会逐年上升的自杀率就能说明董事想要问的。”
年轻的侍从躬身在侧，手里捧着半径一臂的巨大圆形托盘，上面是盛着红浆的高脚杯和细颈粗身的酒瓶以及一叠湿巾。
“俞子期，别侮辱‘向往’，自杀的人类，配不上向往，他们只是想从卑劣的‘活着’这种状态逃离出去而已。”
“自杀的虫魔，就配得上了吗？蛇腹的鸽子。”
年轻侍从俞子期仍旧躬着身，半张脸沉在额发的阴影下面，他的声音低低的、细细的，像浅草随风时的摩挲。
“呵——的确也配不上，‘自杀’本身就配不上‘向往’。”
趴伏在浴池边半透明石砖上的主人倒不生气，他抬手接过高脚杯，把灯光中红得像是晚霞般的浆液淋在头顶上。液体的晚霞触到他素白的肌肤，立刻仿佛鲜血，紧接着滴落到纯白的浴液里，晕染开来。但量始终太小，很快，刺目的红就消融在了纯净的白里。
“所以虫魔啊，除了诸王，都是卑劣的，人类观念如此定义着。但是如今，连诸王都开始逃避自己的宏愿和使命了！这不就更如人类所愿了吗？”
“您是说，暴食的反呕者？”
“我愚蠢的仆从啊——”
四方时令甩开发丝尖仅剩的红浆，一头扎进纯白浴液里让最后的红色也消散于无。紧接着他猛地浮出液面，哗啦的破音像是快刀切开玉石。他抹了把脸，重新躺回浴池边，巨大的浮力托着他的身体，让其几乎与液面相平。
“我是在说我，以及所有——的虫魔诸王。”
最高的背叛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无尽宇宙探索指南》、《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星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