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罗马 12.22 16:19
日落时分，意大利列奥纳多.达.芬奇机场，X36专机旋转着在T5区域降下。
不适应南北半球气候的骤然转换，刚走下舷梯的施贝茨猛地打了个冷战。他使劲裹紧头上的兜帽，转头问身后的乌鲁蒂亚：“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安东尼？”
乌鲁蒂亚只是摇头。
施贝茨继续向下走，直到踏上坚实的地面。
“啊啊，罗马，”施贝茨微微仰头，低声说道，“权柄之城，万胜之城。”
“什么？”乌鲁蒂亚问。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古罗马。”施贝茨迈步向前。
乌鲁蒂亚疑惑地嘟囔：“……凯撒？”
梵蒂冈城国 12.22 17:30
地下建筑群，魔法部总部，镜厅。
“七个小鬼，以前我们从未注意过的小鬼，在没有武器、没有护卫、甚至没有接受过针对性训练的情况下，正面对抗G2级魔物战胜，并且无一人死亡，是这样吗？”坐在镜厅正中办公桌前的年轻人用陈述事实的平淡口气发问。
“是，大人。完全正确。”坐在对面的魔法部部长机械地回答。
“抄送一份给侍卫队司令官，请他交给教皇陛下。”年轻人对一旁垂手站立的仆人交代完毕，闭上双眼，用手使劲捏了捏鼻梁骨，又说：“信理部的‘清道夫’目前有几人到达？”
“据安东尼的报告，只有南非的‘刺杀羽毛’和哥伦比亚的‘密林飞翼’到达。其他人目前还在陆续向梵蒂冈进发中。”
“两个人就两个人，把他们编入魔法部的行动部队吧。多一分力量，总是好事。”
我需要时间。年轻的教皇内侍，杜朗达.鲁美利卡瓦斯，烦躁地想。我需要时间。只要时间足够，不管是‘蓝夜莺’还是魔王，在神圣的武力面前都不足为虑……
我不需要凡人。年老的魔法部部长，黑克勒.海雷丁，愤懑地想。来自圣父本人的伟大力量，却要听一个愚蠢的凡人的指手画脚，还要接受两个庸碌的凡人作为手下。就算我们在魔鬼的爪牙面前遭到了惨败，法师的尊严，也是不容凡人玷污的……
梵蒂冈城国 12.22 17:45
安东尼站在西斯廷大教堂的顶层注视着晚霞，心里烦躁地想着自己一定是疯了。
“导师？”一个黑袍人走近安东尼。
“施贝茨？”安东尼转身，“你和乌尔回来得最早，现在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让你稍作休息，欣赏下梵蒂冈的日落吧。”
“谨尊您的意志。”施贝茨闻言笑道，“不过比起日落，我还是更喜欢日出。”
安东尼干脆装作没听见。
施贝茨脸上忽然笑意褪尽。一个人能在半秒钟之内做到这样，只让人觉得凶狠。
两人一起站在大理石雕琢的精美护栏前发呆。良久，当最后一丝太阳的光辉消失在西方的尽头，安东尼突然问：“你……在南非过得怎么样？”
施贝茨冷笑道：“托您的福一直没死，还混了个‘清道夫’的头衔。”
信理部部长，安东尼.阿涅利，拍了拍他的私生子，麦克肯纳.冯.阿涅利.施贝茨的肩头，缓慢地说：“我不能让你暴露在任何人面前，所以我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保护你……你恨我也罢，但这是我唯一能让你稍微安全些的办法了。”他像是瞬间就变得苍老了一般，干枯的手指紧紧地抓住儿子高大的肩膀。
施贝茨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眼泪无声地从这个早熟的男孩眼角流出。
“安东尼大人？”侍从在楼下喊道。
安东尼迅速松开手站直。
施贝茨迅速擦干脸上的泪水。
侍从气喘吁吁地跑上楼顶，说：“海雷丁先生请您和您的‘清道夫’到镜厅去。”
“就现在？”
“就现在。”
“好吧，”安东尼转向施贝茨，“乌尔跑到哪里去了？”
“别问我，我在梵蒂冈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你问我也白问。”施贝茨无辜地耸肩。
安东尼伸手扶额，“圣父啊，”他呻吟道，“我们又有得忙了。”
阿涅利夫子俩在西斯廷的顶上看晚霞时，乌鲁蒂亚正在梵蒂冈街道的一个角落里逗弄一只白猫。
这种机警又敏捷的小家伙在哥伦比亚可不怎么常见。那些猫大多都躺在富裕的主人为它们布置的华美大床上，每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跟……跟艾布拉姆斯一样。
乌鲁蒂亚嘴角浮起一抹愉悦的微笑，更加起劲地追赶狼狈的猫儿，猫叫声传出很远很远……
“我一直觉得，我和乌鲁蒂亚比起来，乌鲁蒂亚要更像你的孩子。”灯火通明的街道上，父子两人身穿运动服匆匆跑过，施贝茨也不忘犀利地吐槽：“一样复杂的爱好，一样无常的性格，一样的不靠谱，一样的战斗力……我真怀疑是不是我们出生的时候，你把我和她抱反了。”
安东尼无话可说，只得报以尴尬的咳嗽。
两个人继续找啊找，寻找动物爱好者乌鲁蒂亚……
梵蒂冈城国 12.22 19:02
两个小时后，魔法部镜厅。
乌鲁蒂亚和施贝茨拘束地站在安东尼身后，三人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美食，旁边是摆出和蔼可亲毫无挑剔笑脸的黑克勒.海雷丁。
“趁热吃吧，两位。刚从飞机上下来，你们一定饿坏了，先吃点简单的菜肴垫垫肚子。”
简单的菜肴？这骗子可真会装有钱人。龙虾拼盘、冬季黑松露、鱼子酱大盘地摆在桌子上，更不用提桌子正中那些有价无市的主菜了。施贝茨和乌鲁蒂亚隐蔽地对视一眼，施贝茨肯定地摇摇头。安东尼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见他们迟迟不动，黑克勒甚至亲自拉开长桌尽头的两张椅子，伸手示意两人落座。
施贝茨脸色铁青地上前一步，说道：“尊敬的海雷丁先生，我真想不到，您竟然会如此羞辱您的兄弟姐妹，愚弄您的战友，这简直令我无法相信。难道您抛弃了您的信仰，不再遵从圣父告诫我们该如何对待兄弟姐妹的话了？我冒昧地问，您是否已经做好了被信仰理论部‘邀请’的准备？”与此同时，施贝茨单手握拳，狠狠砸向桌面－－
拳头穿了过去，穿过桌子的幻影。除了被手遮挡的部分，其余部分完好无损。事情已经挑明了，桌子和其上的食物，都只是用法术塑造出来的幻影。
海雷丁恍若未闻。他伸出右手轻轻一指，幻影变形、凝结，形成一只悬空的冰锥。海雷丁的右手再向前一挥，冰锥立刻刺向施贝茨的眼睛－－
“砰！”
安东尼将手枪平举，枪管微微颤动，身前的地面上遍布冰渣。
“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有任何人因个人私怨或派系之争造成任何形式的损失，我有就地进行处理的权利。”冷漠嘶哑的声音像一桶冰水，兜头浇在海雷丁发热的脑袋上，让他恢复了清醒。
“哼，凡人！”海雷丁转身离去，两张闪烁银光的纸质文件从长袍下飞出，飘到施贝茨和乌鲁蒂亚的面前。
“魔法部外勤……‘送葬曲’支队……调任令？由杜朗达大人亲自签发？”
施贝茨疑惑地自言自语，抬头看乌鲁蒂亚。
乌鲁蒂亚向他点头示意，他走过去查看乌鲁蒂亚的文件。
“安东尼大人，”施贝茨的表情说不上是哭还是笑，“我们要去给魔法部的小妞们当炮灰了。”
“什么情况？”安东尼还没反应过来。
乌鲁蒂亚把文件递给安东尼。安东尼低头迅速浏览一番，皱眉问道：“调令是谁签发的？”
“杜朗达.鲁美利卡瓦斯，教皇陛下的左右手……”乌鲁蒂亚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接过施贝茨手中另一格式写成的文件递给安东尼。
安东尼的表情变得就像刚吃了苍蝇一样，还是经常出入厕所的那种绿头苍蝇。“那么……我也没办法了。”部长大人最后摇摇晃晃地说。
梵蒂冈城国 12.23 9:30
地下建筑群，魔法部总部，“送葬曲”办公处。
“‘刺杀羽毛’和‘密林飞翼’？”穿白袍的支队长看着部长下发的人事文件，陷入了沉思。
“阿芙拉大人？”秘书走进办公室，打断了她的沉思，“信理部的人已经到了。”
“请他们进来。”
数分钟后。
阿芙拉双手搭成优雅的金字塔形，下巴放在指尖上，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两人。黑发的少女不耐地左扭右扭，烦躁的情绪有如实质般散发开来。褐发的少年保持着最标准的微笑，从落座到现在没有动过一丝一毫。三人都没有说话。时间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阿芙拉率先说：“你们没有什么要问的吗？关于这个不合常理的调令。”
“现在是非常时期，常理的效用趋近于零，当然是什么有用就做什么了。”乌鲁蒂亚抬头望着天花板回答。
阿芙拉把目光投向施贝茨。
施贝茨点头，“她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不问的话就是默认了。”阿芙拉也点头。
“等等，作为总负责人，总该介绍下我们要执行的任务是什么吧？”施贝茨佯装不满道。
阿芙拉拿出七张纸，递到两人面前。
施贝茨边翻边念叨：“莉亚.陆……琉璃.陆……巡.绯室……格琳达姆……雪乃.七夜……樱.南极……过路人……过路人？”念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语气从开始的平淡变得惊讶无比。
“女士，您把我当成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吗？”施贝茨向前探出半个身子，手指最后一张文件，语气激烈地吼道：“您认为‘过路人’这个东西可能成为一个人的名字吗？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这又是魔法部对同一战线上战友的愚弄？”
“请不要激动，我会解释的，请先坐下。”阿芙拉费力地推开施贝茨，快速地说，“这是一个中文名，原文是‘Renjia Lu’，不知为什么，翻译官把它改成了‘Passer’这个词，和我们魔法部没有关系。”
施贝茨眯眼，“暂且相信你的解释。我们要对他们做什么？看文件上列出的战斗力，魔法部应该不会愚蠢到让我们两个去做掉他们吧？”
“当然不是。”阿芙拉几乎流汗，“事实上，他们和我们签订了协议，铲除八十年代苏醒的那个魔王。这次只是要求你们作为监督，观察他们和魔王战斗的情况，同时‘送葬曲’也会派出部队从旁协助的。”
“可用度评估？不错嘛，我还以为是让我们当保镖。这活儿我在信理部倒是干过不少。”施贝茨走到速溶咖啡机旁，为自己倒了一杯，乜斜着眼睛说道，“能用的家伙就好吃好喝供着，不能用的不管再强大都要消灭掉，宗旨明确啊。”
施贝茨走回座位，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我有个很大的疑问：假如他们真的是能消灭魔王的队伍，并且又不服从我们的指挥，我们要怎么消灭他们？”
“这并不是我的权限所能了解的事。”阿芙拉摊手，“赶快准备吧，两位。留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圣父保佑。”
“圣父保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魔王的巢穴具体在哪儿？”
阿芙拉闻言一滞，迟疑地说：“霓虹国，军舰岛。”
XXXXX X.XX XX:XX
嗯？
这是哪里？
这是特兰西瓦尼亚，罗马尼亚的特兰西瓦尼亚。
真奇怪，我明明没有见到任何地标性的建筑物。为什么我会知道这是特兰西瓦尼亚？
风景如画的旅游景点已不复存在，整个城镇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渴血的怪物。怪物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荡，见到有活人就一拥而上把血吸干；偶然有人没被吸尽而死，一段时间后又会站起来，变成另一只怪物。
我诵念主的名字，紧张地四处环顾。
我停下了，因为我发现了为什么这里是特兰西瓦尼亚－－我的脚下就是德古拉城堡，我正站在城堡大门的正上方，城堡里空无一人。
我惊恐地发现，所有的人都变成了怪物，所有的怪物都呻吟着向我走来。
特兰西瓦尼亚瞬间破碎。古堡还是古堡，只是面前的风景大不相同：毁坏的鸟居、破碎的注连绳、废弃的汽船，还有满地的碎石和一望无际的大海。
……
施贝茨冲出噩梦抱头坐起，喃喃道：“让我想想……别这么快……”
第二话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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