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风仰头，静静地看着那头巨兽。
不知为何，她觉得那头巨兽似乎也在看着她，巨目中流出的神色虽算不上“凶光”，却也足够不善了。
楚风笑道：“啧啧，瞧不出来，这东西还比那迦尼萨来得要聪明点，说不准还是个能听人言的。”
下一刻，楚风递出去一剑。
她这剑没怎么用力，也更没用上灵力，只是单纯地递出一剑，但她的剑还算好剑。
好剑好锋，虽没有削铁如泥的能为，但好在它已有锋芒，只是楚风寸功未建。
楚风的剑法很高明，否则她现在身边就不会有剑，只因不擅长剑法的人决计不会在渡雷劫的时候还带上一柄几乎算是累赘的剑。
只是剑法高明与否，在乎它是不是能杀人。只要能杀人的剑法，决计是好剑法，能杀得了的人越是修为通天，这剑法便越是惊人。
可惜崩坏兽并不是人，也许再是精妙绝伦的剑法也未必能杀得了这头巨兽。
楚风的剑甚至没有在那巨兽身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但它至少还是个完整正常的生物。完整正常的崩坏兽不会感觉不到疼痛。
疑似帕凡提的黑色巨兽痛呼一声，虽算不上惊天动地，却也足够惊人了，倘若这林中还有栖鸟的话，只怕也要尽数惊起，蹿向天际不复回。
风雪渐疾，阴云益发沉重，似乎能将人死死压在地上，喘息不得，来自天地间的威压委实能小苍生。
帕凡提吻侧两枚巨大的獠牙泛着阴冷的光，它们的锋利也许已不输于顶级铸剑师一生最得意的作品。
帕凡提前蹄微微扬起，巨首轻昂，连带着数十丈长的獠牙也抬起，下一刻便要将眼前渺小的生物切碎。
楚风笑得更开心了：“有点意思，比前次那迦尼萨来得要聪明。”
獠牙袭来，楚风也不在意，只是稍微侧身，险险躲过。于帕凡提，她实在太过渺小，以是那厚处宽度简直比她人身高还要大的獠牙想要命中她委实不易。
楚风有些意兴阑珊，她知道这头巨兽说不准还会些操纵寒风冰雪的能力，这也许能叫它显得更加有攻击性一些，只是她已不想看了。
那人又不在身边，她就算再是诸般表演，又能给谁看？何况即便她就在旁边看着，只怕说不准也只是想着这一式是否有演练的意义，那一式又是否能带来些许提升，又岂会在意你这老牛鼻子？
楚风幽幽地叹气，又在乱想了，怎么就是压不住这些纷乱的念头呢？适才真该再多喝几斤。
楚风轻轻飞起，本想在獠牙上点一下算作借力，只是方才触及，便发觉不妙，她的靴子还是在那个人那里骗来的，材质纵然不算坏，却也与劳什子法器之流相去甚远，之前沾在靴底的水弗一触及那寒彻的獠牙，便化作坚冰，凝在上面。倘若楚风分心运转灵力去消融，那势必气势要泄去三分，与她打架拚命的性子委实不符；倘若不管不顾，那自然要让这靴子粘着，自己露出一只脚来，她固然不怕冷，但向来对这靴子倒是爱惜得紧，要将它留在这东西的牙上，怎么想也不舒服。
她只好把目标放在这枚獠牙上。
运转灵力覆住剑身，窜出数丈长的剑气，剑尖下指，横向划过，獠牙应声而断，楚风也若浮萍一片，在漫天风雪中飘荡，不过好在靴子也已不复粘在獠牙上了。
楚风从百丈高低处落下，丝毫不见颓势，待到将要接触地面的时候，却不知为何生生止住，落时如细雨轻盈，却又更甚几分，只因她依旧没留下足印。
楚风挥了挥手，冲帕凡提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老兄，你说话时该漏风了。”
也许听懂了楚风的戏谑之意，也许实际上根本不需理解，只是楚风的神情委实太欠揍，这位帕凡提隐隐有发怒的征兆，气氛益发肃杀。
见帕凡提四足曲蜷，整个抱作一团，宛如见了大敌的刺猬，只是这猪也似的东西毕竟和豪猪还是有些差距的，以是实在与刺猬相去甚远，这般抱团反而好似车轮，只不过这轮子太宽太大，世上也许不会出现能用上它的车。
巨大的轮子开始滚动，在雪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车辙，它绕了一大圈，周围本就被冻得枯死的树再经不住这般摧残，俱个化作齑粉，附近一大片地界都变得空旷。
帕凡提的目的当然不会是作碾子碾树，它只想让眼前这恼人的虫子变得和周围的树一样。
楚风又挥出一剑，这回比上次来得凶，隐约透出凝练的杀气。
拖着长长剑气的剑终于在帕凡提的背脊上留下了深深的一道伤痕，抱团的帕凡提现在也没有精力抱团了，它整个展开，四肢铺在地上，宛如待宰羔羊。
楚风当然不会和它客气。
雪霁，阴云散尽，气温转暖。只是林子依旧一片狼藉，昭示着帕凡提曾经来过活过。
楚风的桌案和酒没有任何损伤，若说和之前有什不同的话，便是现在她的桌子上多了几大块大约合计足有十斤的肉。
没有脂肪连在上面，更没有骨头内脏，纹理清晰，这肉是自一个动物身上最是鲜嫩的部位切下来的，楚风已有些生涎了。
入口又是全新的感觉，这回楚风无暇思量具体是什么口感味道，她只知道好吃。好吃就够了，已经饿了很久，那就吃。
楚风现在完全不在意抵消肆虐的崩坏能时那点灵力损耗，反正五百年虽不算长久，却已见得足够多，经历得足够多了，如今既没有提升修为的路子，也没有人陪，孤零零茕茕孑立，还不如自己任性妄为。
那就继续啃。
待酒足饭饱，楚风终于有闲情逸致去思量。
很奇怪。上次迦尼萨的出现已经足够奇怪了，而且这三个月以来，楚风真没少宰崩坏兽，不过那都是些小杂鱼倒也是事实，只是为什么？她总隐隐觉着那些崩坏兽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包括这次帕凡提也是一样。这样搅动风雪的崩坏兽，本来不应该在冰原中纵横吗？哪里岂非才该是它的天地？可为什么偏生要在这偏僻的小树林里出现？若说它是为了给自己的娃报仇罢，还不知道这厮究竟是不是帕凡提呢，就算真叫帕凡提，谁能保证它们的命名方式一定是按着神话来的，它一定是迦尼萨的老娘？一切都透着怪异。
“罢了罢了，谁要管他，最好连湿婆也一并来了，把个一家子凑齐，全都过来，越多越好……”楚风笑道。
笑着，她的酒又见底了一坛。
不知为何，本来随意就能看清数十里开外微尘的楚风现在竟连面前杯子也有些瞧不真切了。
楚风笑着揉了揉眼睛:“怕不是适才那风雪盲了眼，怎么眼前都模糊了？”
作罢，她又看着自己纤细的手:“噫，许是醉了，手上也不稳了，竟把酒洒在手背上，若是叫那几个酒肉贼秃晓得了，说不得要嗤笑老道。”
只是与仙人只有一步之遥的楚老道怎么可能轻易会醉？
即便再擅长说谎的人最终也很难骗过自己，何况楚风并不是个中好手。她忍不住叹息道:“崩坏兽都来了，她也许也会跟着来罢，毕竟，神州的守护神呵。”
终究那些崩坏兽还是没有源源不断地赶来，近十天里，楚风周遭的都是些小动物，虽说这些小动物中最是娇小的也足有十余丈的腰径，但比于帕凡提迦尼萨之流，实在要纤细的多，而且就那点破坏力，也实在不够看。
楚风现在正向楚地行进。来到这异世界几个月，难免也要想家，可惜家是回不去了，那不如就去异世界的这个楚地瞧瞧，也算了却一桩心愿。
现在楚风在冀州中部，若要返乡，该南下渡江。此地稍稍向南，便要途经常山，乃是“一吕二赵三典韦”那位顺平侯的老家。昔年楚风对这位常胜将军颇是推崇，何况此前武侯祠也去了，顺带去顺平侯老家晃荡晃荡也不错。
算定了路线，楚老道便要启程。
踏足常山境内的那一刻，楚风呼吸一滞。
楚老道定性不差，除非是阿符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否则她通常也不会生出什么惊愕的心思，这回当然也不是因为惊愕。
她感觉空气变得厚重。
与前次帕凡提的到来不同，气温没有丝毫变化，自然也不存在空气几化液的情况，它只是单纯的厚重，仿佛无数看不真切的重物自天边向下压，每次呼吸已是万难。
阴云卷积，似乎聚集了世间所有的阴霾，可是明明在上一瞬，天边还是湛蓝，白云团团，叫人心旷神怡。
这阴云并非雨云，楚风总隐隐然觉着它似聚集了世间的怨念与邪念，那透出些阴冷意味的云简直似从深渊之下的死牢中闯出的恶酋，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动手，只要它存在，便已是恶的源头，不论正邪，莫敢孰视，更遑论争锋。却又好像它本来只是无瑕的白，昭示着世间的善与美，但在上一刻被不知名的东西玷上了罪孽的黑，自此堕入泥潭，永不得归。
黑云继续聚拢，然后又扩散，挥毫般浸染整个天际。本来有几缕顽强的阳光勉强穿出一丝，却又被更顽强的黑束缚，再见不得丝毫微光。
景光孱弱，甚幸它的源头是始终能席卷八荒的太阳，在这阴云笼罩之下，虽暗无天日，人总算还勉强不盲，只是这幸运地穿过了阴云的微光，就连星星点点的萤虫，也敢与之争辉。
“隐天蔽日？好手段。”楚风喃喃自语，“倘若我全盛，于我也不算难，不过异时却要被不少人找麻烦也是真的，这却不说，单这等排面，只怕这回是个大家伙。”
PS：初次尝试在章节名后面加上括号，毕竟能力有限，实在只能凑出这可怜的三千言，果然职业写手都至少适合当打字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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