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彷徨者们（5）
下午六点四十分，哈罗侯爵官邸。
官邸内的晚宴已经持续了四十多分钟。在宴席上，奥摩尔和迪恩探讨了一些双方合作的具体事务。虽然在某些细节上还存在分歧，但总体来说谈出的成果还算不错。
至于菲莉妮……她也没闲着。趁着奥摩尔和迪恩谈判的功夫，她已经把桌上的美食吃了个遍。
餐桌表示很感动。摆在这里好几十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它身上一心一意地吃饭。
“画师阁下，你也稍微吃点吧？”等到谈得差不多了，奥摩尔便笑着提议道：“在下特意准备的佳肴，要是不尝尝就可惜了。”
“多谢您的好意，但我晚上基本不怎么吃饭。”迪恩笑笑，“您要是饿了的话，就请开动吧，不用顾虑我。”
“那在下就先吃几口了，勿要见怪。”
滴滴——
就在这时，迪恩挂在腰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然后苦笑着向奥摩尔道歉：“呼……抱歉，特务局那边的电话，我先失陪一下。”
说完，他便站起身走出了房间。
奥摩尔悄悄从饭碗中抬起脑袋，向着旁边的侍者使了个眼色。侍者立刻心领神会，从后门迅速地离开了。
“咦？迪恩……？”
菲莉妮咽下口中的食物，转过头愕然地望向门口，忍不住低声喃喃道：“那个家伙……干什么去了？”
“不用担心，迪恩先生只是去接个电话，很快就会回来的。”奥摩尔笑着说。
“不行，我去看看。”
菲莉妮放下餐盘，正准备去追迪恩，脑袋却突然晕了起来。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便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彻底昏睡过去。
“哼哼……东西起效了。”
望着昏睡在地上的菲莉妮，奥摩尔不禁露出了淡淡的冷笑。虽然他自己也吃了饭菜，但因为事先服过解药，所以现在完全没有感觉。
“没想到堂堂‘死神’部队的首席，被称为［纷影］的强者，竟然会如此大意……”奥摩尔走到昏倒的菲莉妮身前，踢了踢她的侧腹，冷笑道：“一点防范的意识都没有，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都能当上‘死神’部队的首席，看来帝国也是吃枣药丸啊。”
“侯爵大人，我们的士兵都召集完毕了。”早已等候在外面的护卫士兵走进餐厅，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把这个小丫头绑起来。”奥摩尔吩咐道：“剩下的人去抓捕‘画师’！那个家伙估计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这里是我的地盘，他跑不掉的！”
……
克洛德王都医院。
悠尼尔来到一间病房外，轻轻敲了敲门。
“请……请进。”从门内传来的声音十分纤细，而且还有气无力的，很明显是属于一位生病中的少女。
“打扰了。”
悠尼尔随口说着，推开门走进了病房。
朝仓弥音的状态比想象中的要稍微好一点。她穿着轻薄的衬衣，坐在雪白色的病床上。虽然脸颊上仍然缺少血色，但比那些重症监护室的学生们要好多了。
“你来了。”
她冲着悠尼尔微微一笑，示意他随便坐就行了。
“抱歉。这次是我的错，没有早点察觉到真相，害你差点死掉。”悠尼尔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轻轻低下了头，“伤……好点了吗？”
“不需要自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朝仓弥音摇摇头，“况且我也没什么大碍。医生说我只是失血过多而已，输血之后就好多了。”
“那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说实话，在得知朝仓弥音被肢解者附身后，悠尼尔都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没想到她最终能够活下来……被卷入这场异变的核心却只受了一点轻伤，该说是万幸吗？
“悠尼尔，我……我要走了。”沉默了一会，朝仓弥音突然开口说道：“我的父母准备接我回家。”
“咦？这么突然？”
“没办法，发生了这样的事，肯定没办法再待下去了啊。”
“……”
说的也是。本来把她送到这里，就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了。
“这次我叫你过来，就是要和你道别的。”朝仓弥音说：“而且……我很担心你。看不到你摆脱伤痛，我是不会安心离开的。”
“我没受伤，不用担心。”
“不，我指的不是这个！”朝仓弥音一把握住了悠尼尔的右手，紧盯着他的脸庞，认真地说道：“我能看出来，你拥有着强大的力量。但为什么要这么封闭自己、折磨自己呢？过去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不介意的话，说给我听吧。也许说出来、把心里的苦发泄出来就好了！”
“……”望着少女激动的神情，悠尼尔沉默了。
“抱歉，是我自作多情了吗。”片刻之后，朝仓弥音放开了悠尼尔，苦笑着低下头，“明明没有那么熟络，我却硬要去揭你的伤疤……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拯救你。你的人生，不应该是这样的……”
“我曾经有一个妹妹——从小玩到大的妹妹。”犹豫了片刻，悠尼尔轻声开口：“那时候我们一起修习剑术，累了的话就坐在庭院里的大树下休息。趁着大树的阴凉，我随口编故事给她听。但或许是练剑太累了，也或许是我编的故事太无聊，每次听到一半，她都会枕着我的肩膀睡着。那张睡脸实在是太美了，美到让我忍不住想吻上去……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就是为了守护这张睡颜才活着的……”
“……”朝仓弥音静静地听着，神色略微有些复杂。
“但是三年前，一帮怪物突然闯进了我的家，似乎是想强行把我抓走。我用修习了十年的剑术拼死抵抗，但是没有用处——他们不是人类，是真正的怪物。我敢肯定，没有任何人类能与他们对抗……”
“不过……他们放过你了？”
“是，他们放过我了。”说着，悠尼尔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因为那个时候……艾米莉——我的妹妹冲到了他们面前，说：‘放过悠尼尔哥哥吧！我愿意代替他！’”
“……”
“我恨我自己！恨我的无能！恨我的懦弱！恨我那不争气的双腿，关键时刻竟然动弹不得，没办法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把她护到身后啊！哪怕结果是死，也比现在卑微、痛苦地活着要好！！！结果直到最后，我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怪物带走了她……”
“……”
“尽情嘲笑我吧。苦练十年的剑术，却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守护她一生的誓言，到头来只是一个笑话……我只想和她一起过平静的生活，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那些怪物，为什么偏偏找上我呢……”
悠尼尔捂住额头，全身微微地颤抖——
突然，一股温暖的感觉流过了他的全身。悠尼尔愕然地抬起了头，发现朝仓弥音张开胳膊，轻轻地抱住了他。
“不是谁都能过平凡生活的。”朝仓弥音抚摸着悠尼尔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就像王子或者公主，也许他们也向往着平凡的生活，期待逃离宫廷中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这一点上，你也一样，我也一样。对于我来说，那种待在图书馆、安安静静看书的日子已经永远不会再有了。回去之后，即使再怎么不情愿，我都会走学着帮助父母经商。你呢？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会去做更大的事情吧。因为你有那种力量——”
“是这样吗……”
“是的。无论什么时候，总是会有人相信你的。悠尼尔，不要让他们等急了。毕竟……他们是不会永远站在原地等你的。”
感受着少女那温软的馨香，悠尼尔渐渐停止了颤抖——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分开了。悠尼尔抬起头，看到了少女脸上那淡淡的红霞。紧紧抱住同龄的男生，对于这个羞涩的少女来说还是第一次吧。
“我明白了，谢谢你，朝仓弥音。”悠尼尔犹豫着说：“我们……还会见面吗？”
“不知道。但是我会永远记住你的——第一个对我说‘喜欢你’的男生。”朝仓弥音红着脸，羞涩地微笑，“再见了，悠尼尔•修•怀特。”
“嗯，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今天的这个拥抱。”悠尼尔站起身子，向病床上的少女挥了挥手，“再见了，朝仓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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