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红莲之梦
少女孤零零地站在熊熊的烈焰中，素白的裙摆随着火光微微飘荡，那纤细的身影仿佛随时可能被烧成灰烬。
“艾米莉……”
口中轻念着少女的名字，一名少年扶着断剑，从烈焰中艰难地爬出。
“艾米莉……在那里等着……哥哥这就来救你……”
就在少年即将爬到少女身边的时候，烈焰中缓缓地浮现出一个身披金铜色重甲、足有两米之高的魁梧骑士身影——
骑士头盔的缝隙中，散发着红色幽光的眼眸淡漠地俯视着少年。
那是仿佛俯视蝼蚁一般的眼神——被那种眼神注视，来自本能的恐惧瞬间支配了少年的全身，让他动弹不得。
怪物……
我的剑……不可能伤到这个怪物……从小苦练的剑术，根本是一点意义也没有。
恐怖的重甲骑士挡在他和少女之间。那个纤细的身影明明近在咫尺，却又仿佛有天涯之隔——
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出现在少女身边。右眼的单片眼镜倒映着熊熊的火光，嘴角上噙着戏谑的笑意。
他抱起少女，一步步向后退去。那白袍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仿佛随时都可能消散在火光中。
“不——放下——艾米莉——”少年撕心裂肺地大喊。他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救回妹妹，但却做不到。因为一座“山”挡在他的面前——
骑士将狰狞的巨型阔刃剑横在他面前，用实际行动告诉他——此路不通。
最后的时刻，轻柔的声音在少年的意识中响起——
“再见了……悠尼尔哥哥。”
……
少年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他熟悉的天花板。不知不觉中，汗水早已流满了他的额头，就连枕头也被汗水浸湿了。
“三年了……又是这个梦……”少年仰躺在床上，低声喃喃着。他偏过头，床头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日历，还有一张过去的全家福。
照片中，大约十几岁的女孩紧紧地抱住哥哥的脖子，开朗地笑着。兄妹的父亲——莱克•怀特微笑着蹲在后方，将双手放在他们的肩膀上。而在他们身后，异国的美丽女子穿着雪白色长礼裙，撑起蕾丝边的阳伞，绯色的眼眸中满是温柔。
日历显示现在的日期是神圣历1637年4月5日，今年悠尼尔刚刚十七岁。距离沃克姆要塞惨败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照片中的四个人，如今却只剩下了两个……
“悠尼尔，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平淡的女声——
“嗯，已经醒了！”名叫悠尼尔的少年从床上爬了起来，迅速地换上克洛德王立学院的制服，“稍微等一下，我……”
“穿好衣服就来餐厅吧，早饭已经做好了。”
穿好衣服后，悠尼尔来到了客厅。
刚才声音的主人就跪坐在客厅中央——
那是一名头发长到腰际的女人。她穿着漆黑的长裙，胸前别着白纸折成的玫瑰，那一头乌黑秀发也绑起了白色的丝带。不同寻常的绯色眼眸以及一身黑衣的打扮全都透露着某种不详的气息，就像传说中的死神。
客厅的装饰也和平时不太相同。黑色与白色的布条在两侧的墙壁下幽幽地垂下，在前方还摆着烧到一半的蜡烛以及神圣的十字架——
看到身着黑衣的母亲和布置成灵堂的客厅，悠尼尔微微叹了口气。
“你去吃饭吧。”黑衣的女子双手放在胸前，默默地凝视着客厅前方的十字架，轻声说：“待会还要上学，别迟到。”
“妈妈……”
阿嘉璐——悠尼尔的母亲，她并不是克洛德王国的人。不过就连她的丈夫也不知道她真正的国籍以及过去的经历。十多年前，还是新兵的莱克•怀特在战场上偶然间救下了这个异国的女子。很快他们就坠入了爱河，并结婚生子——
但是一个月前，来自战场的噩耗传到了家中。悠尼尔的父亲，莱克•怀特在沃克姆要塞保卫战中殉国。得到消息后，悠尼尔哭了好几天，而阿嘉璐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她默默安排了丈夫的后事，一个月过去了什么也没说。
在听到亲人去世之类的噩耗后，一般人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种是放声大哭，另一种是装作什么事也没有。
悠尼尔是前者，阿嘉璐是后者。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悲伤之心，恰恰相反，后者会比前者更加痛苦。
将悲伤埋在心底，它就会像酒精一样发酵，渐渐将人的心灵侵蚀得千疮百孔。
“妈妈，别再憋着了……”悠尼尔心疼地望着母亲，“想哭的话，哭出来就好了。不用担心我了，爸爸他也一定不想看到你这样子的。”
“不想哭，只是有点累。”阿嘉璐轻声叹了口气，“你先走吧，我陪着莱克。”
“妈妈，教我魔法吧！”悠尼尔突然鼓起勇气，大声道：“我想学魔法！”
虽然阿嘉璐从未在他面前展示过魔法，但经过十几年的朝夕相处，悠尼尔渐渐察觉到，她可能是一位十分强大的魔法师。母亲过去的经历，可能也并不是“战争中逃难的贵族小姐”那么简单——
闻言，一直凝视着十字架的阿嘉璐终于缓缓地转过头，绯色的眼眸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之前回答过很多次了。”阿嘉璐垂下眼眸，冷冷地说：“不行。你要学那种没用的东西干什么？”
“我要得到强大的力量！”悠尼尔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我要用魔法的力量找回艾米莉，为爸爸报仇！”
啪！
豪言壮语得到的不是母亲的赞赏，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艾米莉走了，莱克走了……”阿嘉璐瞪着悠尼尔，用颤抖的声音说：“现在我只剩你了！你也要扔下我，一个人走掉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悠尼尔捂着被打得通红的脸颊，委屈地说：“我只是……”
他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他看到了荡漾在阿嘉璐眼眸中的泪珠——
一个月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流下眼泪。
“妈妈，对不起，我想……”
“别说了！”阿嘉璐厉声道：“我不会教你、也绝不会让你接触魔法这种东西！因为我不想让你……唔……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她的面色突然一白，顿时剧烈地咳嗽起来。
“妈妈！”悠尼尔吓了一跳。在明白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急忙跑到柜子前，手忙脚乱地翻出了一个药瓶，“你的病又发作了？快点，快点吃药！”
阿嘉璐痛苦地捂着嘴唇，鲜血从指缝间流出，一滴滴地落在客厅的地板上，留下触目惊心的殷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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