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
Ⅱ
『我已经不记得那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就像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恢复意识的。正如你们的传说，曾经我和死去的Sigurd一起下葬，但那并不意味着我的意识也跟着就消亡了，只能说我暂时地陷入了沉眠而已，等我醒来的时候，神界阿斯加德<Asgard>早已经灭亡，我也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浪者了。』
『重新苏醒后的我对将来的命运一无所知，不要说是神界，就连人类的世界，对我来说也是完全陌生，曾经的米德加德<Midgard>早已不复存在，所有的王国，连同臣民和大地也是面目全非，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存在，所以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离开过Sigurd的墓地，因为只有那里才能暂时地让我找回属于我的零星记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Sigurd的尸体竟然不翼而飞，才发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的苏醒也绝对不是偶然。』
『接下来我就开始遭遇‘战斗’了。从付丧神，到高等精灵，我遇到的敌人越来越多，被我打败的对手也越来越多。那些被遗留在战场上，失去了主人又没有别人认领和收藏的武器，在悠久的时间之河里，不断地变幻成实力不一的付丧神，成千上万，不顾一切地对我们这些高等精灵发起挑战，又不断被我们击败和斩杀，仅仅是死在我手上的就不下千人……你别那么看着我，这不是我能选择和决定的，滥好人Sigurd！』
『虽然我告诉过你，战斗是我们的宿命，我也曾经说过这是神明的旨意，但——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而已，虽然我认为这样的猜测是最合理的，但是在你看来也是最不负责任的对吧？毕竟你不是我，你是不会懂得‘神明’和‘宿命’对我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我只能说，就算我已经打倒了那么多的对手，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到底被赋予了怎样的‘宿命’……你不用嘲笑我，难道你能预料到明天会发生什么事吗？你能预料到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吗？当你真正迎来最后一刻的时候，你也会和我有相同的想法的。』
『那些付丧神，确切地说是实力低下的付丧神，并没有对我们构成太大的威胁，不过当他们变得成熟起来，实力和我们不相上下之时，就会成为比魔物更加难缠甚至更可怕的家伙，尤其是一些来自东方大陆的强者，竟然强到足以杀害一些实力较弱的高等精灵。我真的无法理解，他们好像和我们高等精灵是天生的仇人，从来不曾产生过放下武器，与我们和平相处的想法，所以我们这些一直在互相争斗的高等精灵，为了对付那些强大又人多势众的付丧神，不得不暂时休战，共同对付那些可怕的家伙。』
『话虽然是这么说，我想你也能想象得到，现实会有多么可笑，就像我和Mystletainn，表面上是住在一起的同伴，其实我们心里无时不刻不在想着何时何地怎样杀死对方，这不是你凭着所谓的梦想、决心、意志什么的就能够解决和改变的，所以你没有必要摆出那张看了就讨厌的死人脸，Sigurd。』
『就这样，日复一日，我们的日常非常简单，简单得就像每天太阳都会升起一样理所当然，逐渐的，逐渐的，我们也失去了属于我们的感情，无论是迷惑，焦躁，抗拒，愤怒，悲哀，在不间断的战斗中离我们而去，我们不再怀疑自己的‘宿命’，不再为对手的挑战感到兴奋，不再为对手的死去感到哀伤，我们就像是……不，我们本来就是冰冷的武器，既然是武器，就从不考虑不该也不必考虑的东西，就只有战斗和杀戮那么单纯。』
『直到有一天，就像是神明的‘审判’终于到来，我遇到了我不能战胜的对手……不，并非不能战胜，应该说是第一次遇到了能对我造成伤害的对手。她们是来自东方的付丧神，其中一个名字叫做……叫做Mu……什么的，我记不起那个奇怪的名字了，总之她的本体是东洋刀；还有一个……我也记不起名字来了，本体好像是……战戟？但是和我们的战戟又不怎么相像……总之就是这么两个人吧。』
『确实我是一个喜欢战斗的人，没有战斗的生活对我来说就像是失去了一半的灵魂，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渴望失败甚至死亡，也许这么说有些丢脸，我比谁都想要活着，只要活着我就能不断战斗，不断品尝美食……你别笑我！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坏心眼Sigurd！』
『但是她们两个不一样，她们和我一样喜欢战斗，但是她们同样渴望，不，简直是对鲜血和杀戮有着无限恐怖的狂热，起初我还能够击退她们，可是她们却不顾受伤和流血，不断地站起来向我发起进攻，好像她们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疼痛，更不懂得什么是死亡一样。』
『我们的战斗整整持续了一天，无休无止，我的体力开始衰竭，无法战胜她们，也无法脱离战场，那个时候，我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绝望，我确信将要被她们杀死，但我无能为力，一想到死后的世界是何等模样，我的心里就只剩下绝望。就在这个时候，那家伙，也就是Durandal，突然出现在了战场上。』
『‘以人多势众的卑劣手段欺侮形单影只的女性算是什么英雄风范’！那家伙喊出来的第一句话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只不过，那时候听起来义正词严，现在回想起来反而让人浑身不舒服，装模作样，让人恶心。』
『总之，我和她就是这样认识的。她加入了战场之后，我总算找到了脱身的机会。不得不承认，她的实力确实很强，和我公平地一对一的话，我没有把握能战胜她。可就算这样，我们还是对付不了那两个可怕的付丧神，彻底失去信心之后，我找机会逃离了战场。』
『我并不是故意丢下她的，其实我发现无法轻易获胜之后一直都在劝说她尽快脱身，然而她只会说什么‘荣誉’、‘勇气’的，根本就听不进我的话，真是个顽固的家伙！』
『我不知道她战斗到什么时候，也不知道她是打败了对手，还是和我一样主动撤离战场。我和她第二次见面是十天以后了，那段时间里我一直藏身在安全的地方养伤，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不过看她的样子，好像也受了轻伤，看来她也被那两个付丧神折腾得够呛。』
『我向她道了谢，然后我们就吵起来了……你笑什么！本来我就讨厌她那颗塞满了什么‘荣誉’、‘勇气’的石头脑袋，虽然我也看重这些品格，在战场上这种品格又不能变成千军万马或是得心应手的武器，总是挂在嘴边有什么用？可那家伙不但用这种空洞的名词来指责我，还没完没了地告诉我什么‘圣骑士的精神’，‘圣骑士的修养’，啰啰嗦嗦的，整整三个小时还不肯罢休，根本趁着我养伤的时候没法自由行动来欺负我！到最后我忍无可忍，就向她提出挑战，结果她说了一句‘我不会接受没有骑士风范的胆小鬼的挑战’就跑掉了！她一定是害怕我才逃掉的！不许笑！笨蛋Sigurd！』
『这就是我对她的所有记忆了，那以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也没有再见过那几个可怕的付丧神。说句实话，虽然我不想再见到那么讨厌的家伙，可是没有和她痛痛快快地一决胜负，还是有些遗憾……她应该不会像那些付丧神一样，为了所谓的‘荣誉’不顾死活地和我纠缠到底吧？』
『嗯？你问她长什么样子？难道你对她有什么企图吗？别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这是我的忠告！让我想想……长得和你一样高吧？不，应该比你还高一点，头发是……银色的，就像银河一样，其他的……我记不起来了。』
『话说回来，那家伙毕竟是高等精灵，所以现在应该也已经苏醒，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吧？说不行还像过去那样，整天‘骑士’、‘骑士’的给别人洗脑呢！记住我的话，千万别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否则你的人生会陷入黑暗和绝望的，Sigurd！』
希尔的回忆到此为止。
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她看起来有些疲劳，因而接下去只是专心享用甜点，而我却还没有从她的回忆所带来的漩涡里挣脱。
并非完全是因为我能多了解希尔几分，能离希尔更近了几步而飘飘然，相反，我从她的回忆里发现了诸多让我不安的阴影。
第一，付丧神并非都是那种实力平平的小鬼，其中还有足以令希尔都不敢轻视，甚至心怀畏惧的强者，她们不但热衷于战斗，还嗜血好杀，不怕死亡。
第二，Durandal确实是高等精灵，现在她已经苏醒，正潜伏在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
第三，根据希尔对Durandal的喜好和长相的描述——
难道……？
我心里的疑惑化为忧虑和恐惧，不断地扩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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