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在听到敲门声后，校长低沉的声音传了出来。贝尔老师缓缓拉开校长室的门，我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这间不大的校长室被几个朴素的书架和一些明晃晃的奖杯填满，显得有些局促。校长正埋头于书桌，见到我们两个进来，那一贯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起伏，但眉头间还是挤出了一丝疑惑。
贝尔老师也不含糊，直接把我的特殊情况三言两语交代了个清楚，给人一种作者懒得写的错觉。校长在这之间一言不发，但也没有表现过任何迟疑，想必是完全能理解贝尔老师的话。
“所以说，”校长锐利的目光透过金丝边眼镜打在了我身上，“你打算让这个学生留在那里？请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校长的这句话令我醍醐灌顶：为什么贝尔老师会有让我留在这个班中的打算？
贝尔老师侃侃道：“我认为，如果能让学生们更快适应普通人的生活，那么在班中放置一名普通学生作为参考，是对他们最有效的提升方式。刚好这位同学阴差阳错间符合这些条件，而且也对我的提议没有异议。那么您意下如何呢？”
校长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我道：“你上次考试的年级排名是多少？”
“……”正在思考这不正是《关于我在精神病院当正常人样本》的剧情的我含糊了一下，“400……”
这当然不是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毕竟这个年级一共只有400人。
校长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我敏锐地捕捉到。他不耐烦地朝贝尔老师挥了挥手：“就按你的想法来吧。但是我要提醒你，不管你是不是第一次当老师，但作为班主任，无论是班级的成绩还是秩序，你都要把控好。要是影响到学校的风评，我会找你们的上司把你换掉。”
他顿了顿，见我俩都没什么反应，又加重了语气：“当初签署的协议上可有这些，你们好自为之。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就先出去吧。”
我清了下嗓子，冲校长冷笑道：“真是给您添麻烦了。”当然，语气中可是一点礼貌都没有掺杂。毕竟，他听到我的排名后的所作所为，意味着这名多次被评为模范教师的教育者放弃了我这个学生。虽然我在这件事上毫无权利，但在言语上硌他一下也能稍稍出出气。
贝尔老师见状连忙拉起我撤出校长室，避免了嘴角抽搐的校长的又一次发作。出门前校长那充满了恼怒和蔑视的双目烙在了我的脑海中，让我知道了我即将面对的高中生活将会无比艰难。
我们在熟悉的拐角处停下，贝尔老师率先开口：“对于没有将我的目的告诉你这件事，请允许我先向你道歉。”
我耸了耸肩：“像我这种被利用也说不出什么的人，您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啦。反正我已经被校长扔到这里了，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贝尔老师微笑道，“听出你那句寒暄的态度，我才明白了校长的意思。看来你有一双比我更善于洞察的眼睛啊。”
“不过是善于察言观色罢了，不是什么值得吹嘘的事。”我苦笑道。如果你也有一对顽固刻板的父母，这种事情想不擅长都说不过去。
“还有件事我有些好奇——你的成绩……真的有这么差吗？”
这个老师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能力看来也十分突出呢。
“学力来说还是有年级中游水平的，不过上次考试的时候，这里……”我摆了摆右臂，“出了些意外，只能用左手写字。我可不是个内心强大的人，写作文的时候就崩溃了……”
我摊了摊手，继续道：“当然，学校可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贝尔老师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在今后的日子中这个危险的信号每次出现，便意味着这位老师又有了什么让人猜不明白的想法，而实施的人自然都是我了。
他那蓝色的双眸闪了闪，对我缓缓道：“贺际同学，我决定由你来担任这个班级的班长！”
“老师，我虽然自称有中等水平的成绩，可其实也就是在200名左右徘徊，要让我当班长岂不是小材大用了？”我为了打消他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的念头，连忙把底子抖搂了出来。
“谁和你说只有学习好才能当班长的？”他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大实话，也是多数普通老师这辈子也说不出口的话，“这个班级的特殊性你也清楚，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引导大家到普通人的生活轨道上了。”
“结果还是《关于我在精神病院当正常人样本》的剧情啊……”我无奈地嘀咕道。
“而且我认为这个班长的身份对你也会产生益处。虽然你总在言语上轻视自己，但在和你对视时，我从你的眼中看到了希望的光芒！”
“我说老师，这么羞耻的台词你也能这么洒脱地说出来啊？何况光芒什么的，可别说是我有什么特殊的眼部超能力……”我和你对视时还从你眼中看到满满的真诚呢，结果之后防不胜防的套路让我恨不得打自己一个嘴巴。
“当然不是说你的眼神有什么特殊之处，不如说，这所学校中的所有学生，眼中都会有着这样的光芒。”他毫不忌讳自己的尴尬用词，继续说道，“通俗来说，大概就是所谓对生活的渴望吧？现在我打算给你一个改变现状的契机，至于是否接受，或是接受后会是条怎样的路，就要全看你的抉择了。”
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吗？用力唤醒了麻木的思维后我才发现，这样的生活理应是令人生厌的，只不过日子久了，反而渐渐习惯了下来。如今这位老师将一把改变轨迹的扳手塞到了我的手里，给了我一次难得的、由自己来决定人生的机会，我会怎样答复他呢？
答案显而易见。
“如果当时我没有打算知道这些，而是想回到普通班级，您会怎么办呢？”我没有急着作出决定，而是抛给了他一个如果论的问题。
“我相信你不会的，不然我不会有告诉你的打算。要说为什么的话……”说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身为一名老师的直觉吧？”
如果我把他的“直觉”翻译成“信任”，应该也不会显得不合时宜吧？
“所以说，来给我这个班长安排一下工作吧。”现在唯一值得猜测的，恐怕只有连续三句话的结尾都是“吧”字这件事会不会造成完形崩坏了。
贝尔老师见我爽快，显得十分轻松：“基本内容就是班级的一些日常杂务，学校的重要活动也要由你组织一下。因此，先去和同学们搞好关系吧！”
我回忆了一下刚刚经历的那场光怪陆离的自我介绍，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总觉得自己答应的太过冒失了。
“中午来一下我的办公室，我会把同学的资料交给你。”他继续道，“另外，我要给你布置一项个人作业。”
“啊？”喂喂，再这样下去我这个班长可不当了奥！
“作业内容就是告诉我‘自己想成为怎样的人’，怎么样，很轻松吧？”他见我脸上写满了“没听懂”三个字，便继续解释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但不用急着回答，期中考试以后我回来验收，希望到时你能给出我不错的答案。”
我似懂非懂地应了下来。老实说，这个问题我从小到大被人问过无数遍，我的回答大多都前篇一律——“没想好”。当然不是真的没有想法，而是有些想法说出来并与现实结合后，会显得既可悲又可笑。
“总之工作方面暂时就这些，开学后各个学科的老师那边你要负责沟通，毕竟这个班级对外宣称是国际班，注意不要将信息泄露出去哦。”他不忘叮嘱我一句。
我也难得地回应下这难得正经的气氛：“嗯，我会注意的。”
“对了，还有件事要问你。”
“啊？您说吧。”
“你刚才提到的那个什么《关于我在精神病院当正常人样本》……是什么啊？”
“……大概是写完这本书后，我会开的新坑吧。”
我们的对话，注定不会有正经的气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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