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同学们。”贝尔老师一边为我鼓掌，一边对台下的众人讲解道，“正常人在进入到不合理的环境时，会本能地产生质疑。这一点还希望大家能学习并多加练习。今天的模拟课程就到这里，让我们掌声感谢这位正常人同学做出的示范！”
“啪啪啪啪啪……”
我走出教室，早已换上白大褂的校长，哦，应该说是这家精神病院的院长，微笑着对我说：“今天辛苦了。今后还要麻烦你了。”
忘记说了，我现在正在这家医院打工，而工作内容则是展现不同场合正常人的反应，供病人们学习，以帮助他们早日康复。
我不由得露出了欣慰的微笑。相信今后的日子，我的工作会带来更大的作用……
于是，这本《关于我在精神病院当正常人样本》到这里就要完结了，感谢大家这一路下来的支持与鼓励，希望大家期待我之后的作品——
就有鬼了！
现实世界的我结束了我那异常简短的发言后，只收获了一片寂静。大概是把这个实际上很关键的问题当作一个没有搞笑天分的人硬生生憋出来的笑话一般，在座的诸位甚至连表情都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神变成了在看着垃圾桶旁散落着的厨余的样子。
贝尔老师似笑非笑。看到我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貌似也有了些疑惑，一边翻着手中的笔记本一边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啊？奥，我叫贺际。祝贺的贺，钻头突破天际的际。”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
他哗哗地翻了几页，把笔记本冲向我：“你看看，名单上有你的名字的。”
我凑过头去，果然，这两个熟悉的字夹杂在那些怪咖的名字中，显得有些不合群。
放弃逃避现实吧！少年！
用力揉了揉脸，我再次面向台下，陪笑着继续我的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叫贺际，是个土生土长的中国人。高一在四班，这学期到了这个……九班，很高兴要和大家一起学习、生活，今后还希望多多关照。”
我像模像样地鞠了一躬，正准备回到座位，却不知为何被贝尔老师叫住。
“你说，你之前就在这所学校？”他那波澜不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紧张感。
我木讷地点了点头。余光所见，众人的神情也不知为何有了些异样。
“跟我走一趟。”他撇下这句话，自顾自出了教室。我不知所措，只能慌忙小跑着跟上他那夸张的步伐。
穿过走廊，一路听尽了其他班级朗朗的早读声，贝尔老师停在楼梯的拐角处，并示意我过去。
“贺际同学，你在这学期前也是这里的学生？”他看着为了跟上他而有些喘气的我，轻声问道。
“是……是啊。”我如实回答。
“你……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地方？”这个一般由神棍提出的问题问得我打了个趔趄。
“要是吐槽不算的话，那还真没有什么。”我再次如实回答。
“那，这个班级的情况你知道多少？”他刚问完这个问题，可能是想起了我之前的种种表象，一脸困惑地挠了挠头。
“在这个名单上应该……难道是上层出现问题了？……要是素不相干的话就麻烦了……”
贝尔老师显然也没搞懂我的情况，开始自顾自地小声嘀咕。
明明是个英国人，居然连自己的自言自语都是标准的中国话，他是要把入乡随俗做到极致吗？
但显然现在不是深究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莫名其妙地盯着我足足半分钟之后，我见他眉宇中的踌躇消散开来，看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鉴于你已经和他们接触过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班级背后的秘密，你想知道吗？”他突然的话语让我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待我反应过来后还是不可避免地大吃一惊。
我靠，这个班级还真的有内幕？
作为一个活在表层的人，我对这个世界上的未知充满了好奇心，能有接触到的机会时，本能地就想给出肯定的答案。不过……
“不过……”他见我没有立即回应，大概读懂了我的想法，“你应该也明白，如果给了我肯定的答案，你就没有离开这个班级的机会了。何况，有些事情一但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师，你这句台词土的掉渣了……
不过这“回不去”之处，大概就是我现在的生活吧。这种平淡到有些枯燥的生活如果是一本小说的话，那么当我给出否定答案的那一刻，读者们就可以把书合上了。我大概会被分回一个不上不下的班级、勉强考上大学、从事毫无兴趣的工作、为了感情并不深的家和无尽的房贷车贷而忙碌……
没有人会憧憬这样的人生，但多数人将要面对的或正在经历的，就是这样的人生。我很清楚，就算我能从老师口中知道些什么，也不过是一边对此守口如瓶，一边继续着既定的人生轨道，更会有惹火上身的风险存在。
可即使只能用手笨拙地拍打，我也希望能将这一潭死水激出哪怕一丝波澜。至少，这样能稍微有趣一点吧？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他蔚蓝的眼睛，认真答道：“贝尔老师，请您告诉我吧。”
不知为何，我想起了小时候大声说着梦想的自己。虽然内容忘得差不多，但那一刻的我一定是发自内心地在笑着的。
说起来，这个贝尔老师我也毫不了解，为什么我会愿意相信他呢？
大概是和他对视时，感受到了那双眼中的诚挚吧。
“好，”贝尔老师听到我的回答后眼前一亮，接着摸了摸下巴，“嗯……从哪里说起呢？对了，你对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有什么想法呢？”
“啊？”我没想到他会问我这个，我苦笑道，“这个问题如果认真回答的话，大概是……不是他们病了，就是我病了，毕竟……”
“他们说的那些话普通人完全无法理解，对吧？”贝尔老师听出了我的意思。见我跟着点了点头，他继续道，“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们的话都是真的呢？”
“不，不会吧？”我连忙捍卫着我的世界观，“先不说那些黑手党、杀手什么的，吸血鬼、魔法师这些东西要是真的存在，这个世界岂不是早就炸了锅吗？”
“但事实上，他们都是真的存在的，不过由于有某些隐藏的方式，加上人数稀少，普通人很难接触而已。”贝尔老师的语气十分认真。
“就像《哈X·波特》里面的那个站台一样？”完了，我的世界观已经保不住了。
“没错，你这个例子很恰当。”这个英国人露出一副“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的表情。
“那……那如果就像您说的那样，为什么要把这些，怎么说呢，奇怪的人，安排来这里上学呢？”我斟酌了下措辞，但感觉还是不够得体。
他稍加思索了一下：“正如你的认识。这些人，不论是杀手之类的特殊职业，或是魔法师之类的特殊人种，很难被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接受。因此世界政府决定实施一项计划，帮助他们融入普通人类的社会。你的同学们则是这计划的第一批实验对象。”
我费了好大劲才把他的话想了个明白。把这些人拢到一起，不是为了组建英雄协会或是雇佣兵团之类，而是——要帮他们融入社会？这剧情也未免太突兀了吧？
“您口中的这个‘计划’，能不能再具体透露一下？”我试探性地发问道。
他酝酿了片刻，突然问我道：“你觉得，学校的教育有什么意义呢？”
“啊？”我耸了耸肩，“说实话，我对这种事……没什么思考。”
他一副“我也是从这种时候过来的因此我懂的”的表情接道：“现行的学校教育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让人们顺利融入社会，可以说，什么样的社会类型，便会催生出什么样的教育模式。因此，你想知道的这个‘计划’，就是让他们经历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的现行教育体制，也就是你们常说的‘应试教育’，借此来帮助他们适应并更好融入普通人类的生活。”
我说，这个什么世界政府的想法也未免太脱线了吧？
“那么，为什么会选择了北时中学这么个没什么名气的学校啊？”问题脱口而出的刹那，我就猜到了答案。
“自然是为了不声张。”老师也料到了我会想到，“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们的校长。他对应试教育体制的热忱远远超于常人，这一点在上层考察学校时占了很大因素。”
这一点，我这个北时中学的学生也是深有体会。
“所以，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问道。
问题？我现在哪里都是问题！这么鬼扯的设定，正常人哪里接受得了啊？这帮突然出现的人先是一拳打碎了我的世界观，又用一些较起真来毫无逻辑的
话语把它歪七扭八地粘上。更让我无奈的是这位老师从始至终清澈的眼神，诚恳得我从中看不到一丝戏谑，一肚子的问题更是卡在了喉咙。
毕竟再穷追猛问，就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不过……
“老师，我再问最后一个……老实说，您说的这些事就算从理论上都说得通，但这计划对您口中的世界政府而言收益太小了。恕我直言，他们应该不是这样的慈善机构。我认为这些人被聚集到这里，还有些更深层的目的。”
我小心翼翼地把这段有些越线的话说完，却发现贝尔老师并没有如我所想般简单地回应，而是看了我半晌，突然压低声音道：“其实，听到这些说法的人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发现这件事的官方说法太过勉强。不过，上层给我的任务内容只有这些，无论是我还是你们的校长，都没有深究的权利。”
说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走吧，跟我去见你们校长。你的情况我会跟他说明，让他决定你能否留在这里。”
等等！老师您和我说了那么多，结果自己这边倒是做不了主？先前在我心中树立起的可靠形象这下可垮了一大半啊！
“对了，我刚刚那句台词帅不帅啊？”他突然语气轻快地问道。
我“啊？”了一声，表示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就是我那句‘有些事情一但知道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我想说这句台词很久了，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很有气氛？”
我一边用勉强挤出来的笑脸敷衍着他，一边在心中撤回了我刚刚的想法。经过刚刚那段发言，他的形象已经在我心中彻底垮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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