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虽然知道这种古井无波的安宁不会持续多久,但果然还是不应该毫无防备。蹲在地上的钟由纪两眼盯着一个不明物体,满脸纠结。她很为刚刚自己丢掉形象大吼大叫的行为而羞耻。
罪魁祸首是一个几可以以假乱真的女性人偶,**的身躯上涂满了红颜料。更为恶劣的是,人偶的上半身及头部都被踩扁了,扁平的脸上扭曲的五官正对她温柔地笑。
又是他(她)。或许是提醒我消失的记忆里发生的事。一开始的碎玻璃应该是火车破裂的车窗,那么这个人偶呢?红颜料是血,所以应该是尸体。谁的尸体?经历过你这些令人费解和恐惧的一连串匪夷所思的事件,钟由纪已经完全镇定下来了,或者说是麻木。现在的她更感兴趣于他(她)的把戏,更感兴趣于被幼年的自己抛弃的记忆。接下来他(她)还会再度做出什么事。由纪料想。
不出钟由纪所料,下午,她的房间就莫名其妙地凭空出现了几个人偶。令人在意的是人偶的性别。有三个是男性人偶,其中一个男性人偶的双腿残缺,另外一个是女性人偶。这四个人偶都没有如先前的那个一样涂了红颜料,说明人偶代表的人还活着。他(她)不可能会平白无故地放下人偶只为了恐吓我,那代表的人就是我身边的人了。可受害者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是我害他们的吗?瞳孔蓦然放大,她看见了……
蔚蓝的天空……
黑色的两条线向远方延伸……
大象一样的……困住了……
一个小女孩跑向蛇……那是我……
拿着什么……跑进了蛇的腹部……又跑出来……
蛇的身体扭曲……从七寸之处断裂……那是列车……
喷出的鲜血将天空染得血红……
小女孩又跑向列车……嘴里喊着……
“妈妈!”
一瞬间钟由纪几乎不能支撑住自己瘫倒在地上,她的脸色苍白地可怕,毫无血色的双唇不断翕动着,却没能发出她一声哪怕是绝望的悲鸣。
他(她)要我想起的,要我想起的就是这个。她确信地想。可是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被忘却的真相竟然是这样!可这样一来都能说通了,爸爸的弃我而去是因为他唯一深爱的女人被我害死了。那天是妈妈与我承诺出去野餐的日子,但妈妈有急事要去出差。我将鞭炮藏在车厢厕所与另一节车厢的接线缝里,部件摩擦的火花会将鞭炮引燃。那时的我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让列车停下……就能让妈妈留下啊。列车确实是停下了,妈妈的生命也就此终结了。妈妈当时死亡的样子就像那第一个人偶一样。她的脆弱的身躯被抛起,脸狠狠砸在了车门外满是沙砾的地面。
他(她)是受害者的其中一个,通过某种途径知道了在车厢里藏鞭炮的我,杀掉奶奶是为了使我回到这里。别墅又碰巧住了人。第二次的人偶可以代表别墅里的人,但是少了一个女性人偶……少了的女性人偶是我已经证实清白的叶欣。
原来是这样。
钟由纪的一对在往日常常乌黑透亮的眸子陡然失去了神采。围绕在我身边的人都要杀我,他们都有足够的理由要杀我。就在不久前还能佯装若无其事,还满心期待地要知道真相,那都是我为自己营造的假象。他(她)成功了。成功地使我濒临崩溃。
还有办法!我要……我要回到N市。
他(她)绝对无法跟来。也许吧?也许吧。
08
“已经是黄昏之时了,那么晚由纪你还是决定要回去吗?”张怜擦洗着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使用过的木质方桌,困惑地询问:“学校不用那么快开课吧?”
钟由纪垂着头收拾随身物品,强打起精神尽力使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阴暗”,她轻快地答道:“是没有啦。不过奶奶的遗物都整理好了,再在这里住下去不由得担心会一直笼罩在奶奶去世的阴影中呢。在S市的话,还要小泉会陪我。”差不多行了,她拉起行李箱,“怜子阿姨就不要再担心我了。今后还要拜托你管理宅院,到S市后会跟你联系的。代我向德海叔问好!”
坐上班车后,钟由纪仍感觉还处于那座宅院。明明已经出来了,明明已经要远离S市了,这种恐慌的心情为什么还存在……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谁处在这种境地也难免不疑神疑鬼。她凝神专注于窗外,如此便能使思绪不再飘到那些已经发生的事情上。
天际染上了太阳死亡前最后的余晖,没有丝毫云絮的天空却显得十分压抑。赤红的色彩往四处吞噬,就像是什么东西咬破了日的唇,将那抹血迹遗留在天际。真是漂亮的黄昏啊。由纪喃喃地说,和噩梦般的那天一样。我就这么背负着罪过活到了现在!她再也无法冷静沉着地对待自己的情绪,为什么会做出那种事?为什么要让她想起来?安安稳稳地让她忘掉不好吗?!她没有勇气去承担后果啊……到底她要怎么做?要她怎么做?——不能这样下去,在我接受惩处之前,我要查出杀害奶奶的凶手!奶奶不知道这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她死不瞑目!等着吧……
分隔线------------------------------------------------------
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吗?
看来你算是想起来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有的是方法!你到哪里都逃不掉!
对于那些无辜的人,给我好好赔罪吧!!!
09
掏出钥匙旋进门锁,闯入视线的是一张形似蒙克的《尖叫》的脸,田野在尖叫,风和云也在尖叫……钟由纪无奈地抚额,差点没把行李丢过去:“维持太久这样的表情可是会脸部扭曲的哦。”托她的福,形容憔悴的脸可以解释为是被她吓到了。
“诶诶?是这样吗?——我得看看我宝贵的脸还好不好!”艾连泉瞪大双眼,急转身想要寻找镜子,“不对啊由纪,”她又回过头仔细端详着钟由纪:“你的脸色很不好诶,在那里遇到了什么事吗?这副表情可不像是悲伤过度。”
果然。由纪眨了眨眼想要扮出一副惊吓过度的神情:“明明是小泉你惹的祸好吧?心血来潮来吓我却还归咎在我身上!”绝对不能让小泉知道他(她)的存在,如果知道的话,真不知道那个疯子会对小泉做出什么事来。牺牲已经够多了。
“竟然如此轻易?”她眯起明亮的眸子捏出一个奇怪的腔调:“由纪的胆子太小了喔。果然只有集美貌与才华于一身的莲泉我才能成功恐吓冷艳的由纪!——咿呀哈哈往后也要做好准备哟!”
“正是因为这样你才华是一直单身!”
“不要这样直白地说啦。”
“逃避现实。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会是一直单身!”
艾连泉愤愤地盯视钟由纪无辜的小白脸,咬牙切齿:“……变调皮了喔。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咔嗒——砰————!!!”仿佛要刺穿耳膜的凄厉噪音炸响在不大的室内。
那声音源自卧室。卧室的窗户……她闭上眼强掩心中巨大的恐惧和不安搜索那理应出现的碎裂声,裂痕迅速往上攀爬,被分割成几块的尸体无力地坠在地上,已经出现的细小的玻璃碎裂声。“即使想起来了也要承受恶意——”嘶哑的低沉嗓音响在她的耳际。是他(她)!!他(她)就在这儿……跟着我来到了这儿。
“那是什么声音?刚刚。”回过神来的莲泉奇怪地问道:“是什么东西碎了吗?”
“我想是鞭炮。”钟由纪缓缓地说:“被塞进了卧室内的窗户。这是一楼,要想把鞭炮放进窗户而不让我们察觉,很简单啊。”
她恍然大悟,但随即就哭丧起脸:“不知道房东会如何发脾气啊。准是附近的坏小孩干的!成天在这捣蛋撒泼!”
由纪径直进入了卧室检查此时的惨状。玻璃四散在地上,黑洞洞的窗框残留着几块残缺的尸体显得无比凄惨。她的手指沿着窗框摸了一圈,黏在指腹的点点灰黑色粉末是火药。往外望去,楼房间的窄长小巷没有人影。
——还会再遭遇到什么样的恶意呢?
——他(她)又会想出什么样的办法折磨我呢?
——我能找到他(她)吗?
——我能逃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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