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迎着朝阳上学。先前因为有防空警报而放假二天，一时还未从放假状态回归的我，今天比以前起得更晚。
我匆匆忙忙地赶到学校的时候，学生不断从四面八方涌进校门，原本以为就要迟到的我抬手看了一下腕表，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不由松了口气。
“小凡，早啊！”
背后忽然遭受到袭击，巨大的推力差点让我跌倒，磕磕碰碰地往前走几步才止住跌倒的趋势。
我揉着发痛的后背朝身后看去，连馨正一脸微笑地朝我挥手。
“你以后打招呼能不能不拍我的后背啊！”我抱怨地道。
“哎呀呀，用力过头了，要不再来一次，保证不会疼。”连馨挂着笑容，活动着手，把骨骼弄得嘎嘎作响。
“别，我这么年轻，还不想脊椎被拍断。”
我和连馨并肩走进校门。她在我四周张望了一阵，好奇地问：“海歌不跟你一起来吗？”
“这儿是学校啊，当然不能让她跟着我。上课的时候旁边还带着个不是本校的女孩，那该有多尴尬。”
我解释着，不由想起今天早上劝说海歌的事。
“小凡，我想和你一起去……”海歌眨着湛蓝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说。
“不行喔，你要留在家等我回来。”我伸出食指摇晃道。
“可……”海歌撅起嘴巴。
“中午回来给你做饭团吃。”我祭出杀手锏。
“真的！”海歌眼睛里闪烁着星光。一提到饭团，她就立即忘却了不愉快的事。
“当然，所以你要等我放学回来。”
“嗯！”海歌满脸幸福地点点头。
多么容易满足的一个女孩啊……
这让我松了一口气，自从上次做饭团给她吃了后，她就喜欢上了。
“你说海歌和我们一样的年纪，她有没有上过学？”连馨忽然问。
上学吗？
当我和她说上学这一回事时，她偏着脑袋一脸不解地问：“那是什么？”
我的心猛然颤了一下。
想起父亲的话“海歌这个女孩背后的故事太黑暗太辛酸了。”。
“不知道……”我仰头看天，湛蓝的苍穹白云缓缓飘过，隐约浮现出海歌天真无邪的笑容，“或许没有吧！”
对于她来说，“上学”二字是不是距离她遥不可及？不能像普通孩子一样从小上学，不能在校园里放声奔跑。
这样的她，又会有什么样的童年？
连馨见我阴沉着脸，对我的背部又是用力一拍，用劲之大，就像一把铁锤敲打，都快把心给震出来了。
“别一脸忧郁的样子嘛，宁可傻乐得像个二货青年，也不可郁闷得像个文艺青年。”连馨说得头头是道。
“那跟你谋杀我是另一回事！”我卷起衣袖，握紧拳头想教训连馨。
但上课铃声却不合时地响起来。连馨脚底抹油地跑地飞快，远远地对我挥手做鬼脸。
“下次再收拾你！”我收回握紧的拳头，急忙朝教室方向奔去。
上午的课乏味可陈，不知觉间就到了午休时间。
学生们全都来食堂里排队拿饭，人头攒动。
我领到饭后挑了一个靠近窗的位置坐下。饭菜比较差，肉很少，就连青菜也少油。毕竟是战争年代，物质匮乏，能吃上这些都算不错了。
人群中连馨发现了我，朝我挥手走来。
她把饭碟放下，坐到我的对面。
我低头吃饭喝汤，没有理会她。
她没有吃，手托腮帮子，静静地看着我。我被她这样看得心里发毛，再也吃不下去，“你盯着我看，我会很害羞的耶！”
连馨掩嘴扑哧一笑。
“喂！喂！吃个饭而已嘛，有什么好笑……”无缘无故地被取笑，我脸色发红。
“没有什么，就是看你吃饭的样子很可笑。”
“有什么可笑的，我吃饭的样子有那么难看吗？”我不服地嚷嚷道。
“就像一头猪，不是很难看……”
我刚想还击她，但一抬头，窗边的阳光照在连馨的身上，身影都有些反光，就连淡淡的微笑都带有阳光泡泡的味道。在喉中的话语又瞬间咽下去。
。
“你的嘴角……”连馨伸出手指在我的嘴边轻轻地拿下粘住的米饭，一刹那间，眼前的她变得很温柔，淡红色的眼瞳中倒影着我的影子，就像一个贤妻对丈夫的体贴……
靠！我在想什么啊，我们怎么可能成为夫妻……一向暴力的她怎么会变得那么温柔。
我忽然想起陈老头说的话“大小姐一向都是温柔贤淑的。”。
不可能！不可能！我拼命地摇摇头，低下头去，用头发的阴影遮住我发红的脸庞，继续扒饭。
气氛沉默了一阵，连馨首先打破沉默，“你的饭菜很差耶，都没有什么肉，我这儿有红烧肉，你要不要……”连馨拿起盛有美味红烧肉的汤匙，像喂宝宝一样说：“啊……乖……张口……”
我连忙后退一步，浑身打了个冷战，“还是算了，你这个样子让我心生恐惧。”
很难想象暴力的连馨会这么做，要不然肚子里肯定有坏水。
连馨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随即对我做了个鬼脸，“唔……不要就算，我自己吃。”她嘟着嘴，把肉吃下去
气氛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我们边谈边吃。食堂的人们比较安静，作为给大家吃饭解闷的液晶大电视此刻播放着新闻：
“根据前线前线记者发回来的消息，现在我军正和敌军在国土边缘交战，双方处于胶着状态。连续三个月的战争造成双方三百万八千人死亡，大约四百万人受伤……”
“在半个月前，我国的第四城市在夜晚被敌军攻破，今天我国首相开会向外公布，对于军事重地的第四城市，将会以非暴力不合作的手段夺回……”
现在的新闻都是关于战争，吃饭时放这种报道不免让人的内心变得更沉重，本来就寂静的食堂又被一股凝重给包裹，早有几个学生再也吃不下，把饭留在桌上就直接走人。
我用手托住下巴，朝窗外望去，湛蓝的天空白云缓缓飘过。“你说战争打了这么久，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是啊，死了那么多人……”连馨忽的话锋一转，“战争要是结束了你也能吃上红烧肉……”连馨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我。
“你这样说得好像我从来没有吃过似的。”我用怪异的眼神回击她。
寂静的大堂忽然响起急速的警报声，就像一把快刀切断沉默的气氛。旋转的红色灯光令人不安地闪烁，饭堂的窗口纷纷落下铁幕，切断了外界的光照，室内变得通红一片。
“各位同学请注意，各位同学请注意。”校园的广播响起，“有空袭预警，请各位学生遵守秩序在老师的带领下到防空洞避难，重复一次……”
学生们很配合地没有出现大叫乱喊，四处乱逃的现象，慢悠悠地排队离开。毕竟经历过几次防空预警，同学们都很淡定。
“连馨，快走啦，还在这吃。”我没好气地对连馨说。
“等我再吃完一块红烧肉嘛，今天上完体育课，肚子怪饿的。”连馨嘴中咀嚼着东西含糊不清地说。
我无语了，把手往额头上一拍，“你要是再吃下去，迟早会变胖的……”
话还未说完，我的视野立刻天旋地转，倒在杂乱的凳子堆中。
连馨拍拍手，甩了一下长发，双手叉腰，鼓起脸蛋生气说：“女孩子人家做忌讳别人说自己胖了。”
飞机刺耳的轰鸣声忽然而至，食堂中一阵抖动，仿佛要散架一般，让人站不住脚。天花板猛然开裂，断痕就像蜘蛛网般，迅速蔓延开来，碎石混着灰尘抖落。
怎么回事？难道这一次敌军真的入侵了第八城市吗？
“小心！”轰隆隆的声音震耳欲聋，我跳起来抱住连馨滚到一边，一圈浓密的灰尘被溅起，呛得我们都捂鼻子咳嗽起来。
就在连馨刚才站的位置，一块巨大的水泥石板重重地砸下来，把凳子桌子砸得粉身碎骨。
“快离开食堂！”我把连馨扶起来，朝安全出口处跑。
连馨从刚才的危险中回过神来，低声说：“小凡，刚才谢谢你。”
“没什么，你没事就好了……咦？你的脸好红啊，怎么回事？”
她的脸庞添上一抹樱色，闪闪烁烁的眼神饱含羞涩的感情。我想我的眼睛可能瞎了吧，她怎么会有这种邻家女孩的神态？
连馨也注意到不妥，一整脸色恢复正常，拍了一下我的脑袋，“愣着干什么？快跑啦。”说完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般跑在我前面，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小凡真是一个傻瓜……”
我摇头不解，赶忙追上去。
大家一下子变得惊慌失措，因为先前几次都是没有实质性的警报，但这次不同了，敌方的空军真的入侵到城市的上空，会随时投下炸弹轰炸。
一想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大家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再也顾不上什么秩序，争先恐后地跑出食堂，本来就狭小的楼梯挤满了人，一时间情况十分混乱。
我和连馨混在人群中，被挤得怪难受的。
“喂！小凡，你的手别乱放啊，蹭到我的胸部了！”
“难怪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哎哟！别打头啊！”我捂着升起小包的脑袋，无辜道：“我也不想啊，人这么拥挤，我连动一下手指头的空间都没有。”
连馨五指并拢成刀，满脸黑线，身后升起代表恶魔的火焰，“我不管，给你十秒钟时间，赶快把你的咸猪手拿开，不然现在就把你的脑袋切开。”
看她认真地神色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刚刚避开巨石，难道我就要在人堆中葬身吗？
在连馨的威逼下，我拼命地挪动身子，迫于手刀的恐惧，我超水平发挥，奇迹般的腾出一点空间抽出手来。
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避免了连馨的一次毁灭性打击。
老师们前来维持秩序，不一会儿大家恢复了一点清醒，冷静了下来，局势得到控制，虽然仍有人叫喊和推搡，但学生们还是有秩序地离开。
一路上磕磕碰碰，终于来到防空洞里。圆形的闸门缓缓关上，切断外界的光源。黑暗中，昏黄的灯光跳闪几下，纷纷亮起来。
空气闷热得很，不知明处有咚咚的滴水声，学生们在窸窸窣窣地交谈，一切都给人一种压抑感。
我旁边蹲下的两名学生正细声交谈着。
一名学生掏出手机，指着投影出来的虚拟屏幕说：“你看，国家官网刚刚公布最新消息，说敌军这次派了比平时多了三倍的军队来攻城，我军现在正和敌方在城墙边交火。。”
原来是这样，我猛然明白，前几次的攻击都是佯攻，主要是让第八城市的守兵放松警惕，然后一次性发动大规模侵略。
想起前几次避难时人们不以为然的神情，看来敌人的计策很成功。
“有几架‘雷霆’轰炸机突入了防守圈，现在正在城内进行大规模轰炸……”另一个学生指着屏幕上的消息惊讶道，手指快速滑动，切换出一张张被轰炸后的地面情况。
“真惨烈啊……”二人看到这些照片都不由打了个冷颤。
我看着那些照片，等等……刚才有一张很眼熟。
我怀疑自己是否看错，“同学借手机给我看一下。”我拿过手机，在虚拟屏幕上用手指放大图片。瞳孔骤然放大，手机从手中滑落。
我愣住了，我多麽希望自己是看错，但事实往往很残酷。
图片中，一栋居民楼被轰炸成一片废墟，人们有的被压在下面大声呼喊，有的搜救生还者，熊熊燃烧的火焰把周围弄成一个炼狱。
那正是我住的地方。
而且海歌还在家里满心欢喜地等我回家做饭团给她吃。
她此刻会不会被压在废墟之下？
会不会忍住流血的伤口而默默哭泣？
又或者在轰炸的那一瞬间就死于冲击波？
我不敢再想下去，每一种情况都不是我愿意看见的。短短几分钟内，我的额头渗出了冷汗。
不行，一定要做些什么。
连馨见我不太脸色正常，问道：“发生什么事啊？你怎么这幅脸色？”
我把事情告诉她。
“我要走出防空洞，去救海歌。”我突然萌生这个想法。
“可是轰炸机在上空盘旋进行轰炸，你自己出去很危险。”连馨有些担忧。
“正因为这样，我就更要去救海歌，在外面呆多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连馨叹了口气，“真拿你没办法。”她拿出移动电话拨打家里的号码，“是陈管家吗？我要你派一架直升机，载上两架机甲，十分钟内赶到学校。”
“可是大小姐，外面正打着仗，危险得很……”
“这些我知道，你照办就是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才传来声音，“我知道了，大小姐。”
连馨挂掉电话，对我爽朗一笑，“我和你一起去救海歌。”
“多谢你。”我的鼻子有点酸，应该是感动了吧。
“好啦好啦，谢什么，刚才你也不是救了我吗？”连馨指着防空洞的门口，“我们要先走出去。”
我们走到门口，几名老师却止住了我们的去路，“同学，现在外面很危险，你们不能出去。”
我刚想说什么，连馨就走到我面前，双手叉腰，一股大小姐专属的气场迅速展开。
“我是连家的大小姐连馨，现在我以连家在校董会上最高的权限命令你们，立即打开门。”连馨的话语锋利得让人呼吸急促，无法拒绝。
连家是这间学校的最大股东，拥有最大的发言权。简单来说这间学校就是连家旗下的物业。
“可……”几位老师面露难色。
“放心，你们不会负上任何责任。”
连馨这一句消除了老师们的担忧，“既然你们坚持，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了。”其中一位老师走去开门。
“嘎吱”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让人牙齿发酸，大门逐渐开启。
老师说：“你们要注意安全。”
我点了点头，和连馨一起走出防空洞。
一架直升机轰隆隆地降落到地面，螺旋桨刮起的狂风吹起一圈灰尘。
坐在驾驶座的人朝我们挥手，“快上来。”
我就觉得有点眼熟，上了机舱后近距离一看，怎么是在医疗室的陈老头？
“你怎么来啦？你不是在医疗室呆着的吗？”我问。
“医生只是我的副业，我真正的职业是开飞机的，曾在英国皇家服过役。”陈老头朝我竖起大拇指，咧嘴一笑，亮白的牙齿闪烁着耀眼的十字星光。
“管家没能派军队来掩护我们吗？”连馨问。
“不能，他是瞒着你父亲的，调动队伍肯定会惊动到你的父亲，若他知道了肯定不会让你这么做。况且我们公司和国家合作，现在大部分士兵都赶到前线拼杀。”
陈老头打亮几个按钮的灯，戴上耳机，“坐稳了，准备起飞……”
直升机升起，然后飞速前进，巨大的推力让坐在座位上的我痛得龇牙咧嘴，胸口就像被人用大锤一下子用力地敲在胸膛。
“陈老头，你能不能开慢一点啊，你真的有开过直升机的经验吗？”
“放心，我以前可是开战斗机上战场的。”陈老头一手掌握操纵杆，另一只手从竟然从口袋拿出香烟点燃，抽上一口。
靠！这年头开飞机的都怎么都这么淡定……
直升机再次加速，在我的悲鸣声中飞往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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