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过眼,不觉已是萧楚漫天。
我在这片青熠熠的锋芒与黑凄凄的剑光交汇而成的狼藉里,死死的贴着那个不甚宽广却很坚实的背脊。
挡在我面前的男生身躯恍如山岳一般,护我于光华散乱中,剑影疏离间。
就在那被他舞在身前的血色转魄绞碎了不知道多少青色剑芒之后,猛然间,我忽然而感觉自己的左肩被抓住,一股大力将我向左侧拽将过去,踉跄了两步,顿然失了平衡,身子随着那一带之力而摔了出去。
也便是在这个将倾未倾的时刻,我不由自主的侧目看向了右方,正窥见楚杨的右手反握着转魄,支手擎天的架住了呼啸着射来的,那小小女孩所化的青色短剑。
想来是要感谢楚杨之前给我服下的那颗臭得人二佛升天的所谓更楼丹,在那样千钧一发的瞬间的我依旧能将一切看得如此真切。就见艺高人大胆的楚杨将那把黑色的长剑又是一带一转,转魄随即绕着那把青剑转动开来,血色的光与那剑上吟啸缭绕的青电交汇纠缠起来,转魄顺着青剑剑身逆卷而上,血色的剑光与青色的电芒吞吐织缠,。
两剑相绞间,我借着那丹药的力量分明看见,随着转魄不断盘旋,那柄青剑的威势劲力在一分一分的衰微,待得转魄行至那短剑剑柄处时,已不复最初那般一剑东来,天外飞仙般的势不可挡。
也便是当是时,楚杨右手一翻,再次握住了转魄剑剑柄,跟着剑身一转,横剑向天,再是沉肩提肘,兀的在转魄剑上一磕,噹的一声,两剑再次相交,却是转魄的剑身自上而下迎上了青剑的剑刃,借着楚杨的磕撞之力而狠狠的在青剑上一拍,然而这拍击之力甚大,楚杨身形一晃,脚下所踩的土地骤然巨震,而后以他所站的那一隅之地为心,辐散着龟裂开来,霎时间土石飞扬,烟尘漫天,那柄啸聚了漫天青霞的短剑终究未能敌过这短促却仿佛可以排山倒海的一拍之力,嗡声颤抖着被击得盘转而起,打着旋儿飞至九天之上,再是剑身一晃,青芒逸散,青剑太乙那小小而羸弱的身躯颤颤的凭空出现,神态间已经没有了往时的飞扬娇俏,而是有些狼狈,有些倾颓。
这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待得苍穹那一簇青色的光点纷纷坠落时,我仍在踉跄着向后仰去,恍惚间似乎有一只单薄而嶙峋的手忽然抓住了我的腕子,将我正将倾坠的身子拉得稳住。
“贫道得罪,姑娘可还好?”略带着些许喘息的声音传入耳,我一愣神之下,才将目光从那九重霄间的青剑太乙身上转下,逆着我那只被拉住的胳膊,楚杨的目光平淡却有些倦怠。
“我,我还好…嗯,我没事…”一边说着,一边借着他的力气站直了身子,再忍不住的瞥了那兀自漂浮在天上的青剑太乙,我略带期许和不安的又问道,“赢了吗?”
楚杨抿抿嘴角,未及答复我,就听到那原本如玉碎兰笑般清脆的声音,茫然的喃喃道:“不可能的,你剑上无灵,不可能触碰伤及到瓦的剑灵本相…为什么!你说!”
那原本空荡荡的声音骤然凄厉了几分,本来玉雪可爱的女孩儿疾言厉色的向着楚杨喝问。
这厮不动声色的转身仰首,目光微微倾斜着望向了凌空而立的青剑太乙,淡淡答道:“转魄剑乃是贫道血炼之物,其上凝着贫道的一魂一魄,因此可以虚实相生,以有形击无形。”
这一番话在我听来大概可以直接在脑海里将之划归到天书那个分类中,九重霄上的青剑太乙确实神色一荡,稚气未脱的脸上居然显现出了几许饱经沧桑的嘲弄。
“血炼,哈哈,居然是血炼,大哥哥你堂堂正教弟子,居然,居然会行这等伤血伐髓,凝魂炼魄的邪魔异术,哈哈哈,蜀山派那帮满口正道魔教的老牛鼻子居然容得下大哥哥你,哈哈!”小小的女孩在九天之上笑得恍恍惚惚,话语间满是冷嘲热讽。
楚杨不可置否的抿抿嘴角,猛然间,那笑得花枝乱颤的女孩儿面色一寒,眼底尽是郁郁的悲和难以捉摸的怜。
“可是,大哥哥你可知道,你以此法炼剑,便是剑在人在,剑毁人亡的生死局?更终你一生,此剑都不会再有宿剑灵相随?”虽然听不懂她的问题,却能听出这番诘问中,这小小女孩儿那不可言说的凄凉。
“贫道晓得。”楚杨答得平淡而干脆。
“大哥哥你是以剑修道之人,又是这般天资灵异,一生无缘剑灵,那是怎样的损失你也不会不知吧!”青剑太乙似乎是被他这样好似事不关己一般的态度激怒了。
“那又如何?”楚杨微微蹙着眉,却仍是那般淡淡答道。
挺秀的眉角微微扬起,似是嗔怒满满,却又在眸光一凝之后缓缓消散。
“不错,那又如何,与瓦何干…”她幽幽的叹道,神色满是与那稚嫩的容颜不相符合的没落,“大哥哥你赢了瓦,便将瓦身体里的青剑之魂取了去,让瓦魂飞灵散吧,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说罢闭起了那双横剪秋水,潋滟晴光的眸子,一副任人宰割的形容。
然而他两人这一番对话听得我甚是糊涂,当此时,便悄悄的凑近了楚杨,低声问道:“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魂飞灵散?又为什么说是物归原主?”
木讷如楚杨,却微微的抬手,轻轻的托住了一片自那半灰半浊半苍茫的天上散落的青色光片,思量了些许,低声解释道:“人有三魂七魄,一旦身死则魂飞魄散,唯有命魂归入地府,经由六道,重入轮回,此乃六合众生往复之始末。剑灵却超脱此环之外,乃是人死之后,以剑魂代命魂,塑灵体而御五行,是以为剑灵。故此,剑魂抽离则如凡人身死,余下魂魄当即散诸于乾坤,便是魂飞灵散。至于后一问,六合剑魂本就是蜀山镇派之物,据师傅说,乃是七八个甲子前,蜀山劫乱中,为魔教教主趁乱而得的,所以她说是物归原主。”
我愣愣的听着,虽然只能是粗略的懂了他言下之意,却也不由得了有了些唏嘘。
“那么,就是说,你要让她,唔,额,魂飞灵散,太有些残忍了吧?”我斟酌着这般的问道,坦白讲我对这位听说是打算把我献给蚩尤还是撒旦的青剑太乙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言辞间有些不忍。
楚杨不答,只是歪头过来瞥我一眼,跟着,他手中的转魄黑剑一摆,剑风又起,絮絮淼淼的圈羁了方圆数丈的土壤。
“大剑七绝,剑魂冢。”
天地恍惚的一震,我看到,苍穹玄土间,忽而的一派古拙的昏黄,黄沙漫天间,残破的剑骸林立。
挡在我身前的楚杨忽然的顿了顿脚,身子嘹然而起,一闪之间,跃到了九天之上的青剑太乙身前。那闭眸屏息的女孩儿毫无动作,接着,楚杨缓缓的伸手向前,指尖一分一毫的探向了她那尚未发育的,蓓蕾般略带起伏的胸部。
我都想给自己两个嘴巴,咋这时才看到,青剑太乙自打从剑身幻化回来之后,就是赤身**,一丝不挂的!
然而,要说楚杨这厮又娈童癖,大约也有些无稽之谈,只是眼下的场景太过暧昧。
幸好,当那修长的指尖触及了如若酥酪的胸脯时,青色的光点徐徐散逝开来,那只手就这样穿过了那对小小的玉兔,在一簇青芒里,探入了青剑太乙那小小的身躯中。
女孩浑身一颤,远远观摩着这一切的我忽然一晃神,分不清是眼前还是脑海里,蓦然一阵眩晕,跟着出现就是那片在梦中无数次出现的幻景。
凄凄切切,砚倾墨泼的夜色间,森森然的树木鳞次栉比,跟着有无数的萤光从夜色里逸散开来栩栩然的照亮了我的全部视野。
然而那个视角却很是奇异而无助,就好像我被人横抱在怀里,脑袋耷拉着,仿佛傀儡娃娃一般的,仰面看着这样的一切。
再一晃神,我的意识才回将过来,苍穹之上,楚杨已不知何时的从青剑太乙的身体里取出了一团烟环雾绕的青色事物,跟着再一闪身,便四平八稳的回到了我身前。
……
“刚才怎么了?”我呆愣愣的问道。
楚杨不答,只是平平托着那团青雾到我面前,将那东西呈了过来。
“这是什么!楚杨,到底又怎么了?”我不觉的向后撤了一步,茫然问道。
“此乃青剑太乙的梦魂剑契,还请姑娘为贫道破解。”他凝眸看我,沉声说道。
“梦魂剑契,那又是什么?”我惊声反问道,虽然与楚杨这厮打交道的时间也不短了,然而对于他这类贸贸然就出现的名词,仍不免诧异。
“如贫道适才所言,六合剑灵乃是残魂余魄所化,若详究其缘由,须得追溯到四百年前的魔劫妖乱,当时魔教教主倾一教之力,站妖王两族于三界间,终致幻瞑貘族阖族而殁,梦魂秘术为魔教尽得,青丘狐族率妖界余部退守西荒。此后,魔教教主以梦魂之术,揽苍穹冥府间孤魂野鬼,以六合剑魂为命魂,以孤女离魂塑灵体,再凭其毕生悲梦而结剑契,炼以为剑灵六,便是六合剑灵。这剑契便是接连了魔教教主与六合剑灵间的契约符誓。剑契在则剑灵俯首,剑契毁则剑灵得自由。”他絮絮的解释道。
我稍微在脑海里理了理思绪,约莫的想明白了一星半点,又有些困惑他之前的行径,便没啥估计的再追问道:“那你之前的那什么冢,什么魂的,又是在做啥?”
“姑娘是问剑魂冢,唔,那不过是以斩剑之势,以全身仙力为代价,行破空之法,将蜀山剑冢暂现于此地,因为剑冢之中剑气深重,她受此感召,无法维持剑灵之体而灵魂支离,贫道才能自其体内取出这剑契。”他很是耐性的说道。
然而这两段话的信息量颇为巨大,好一会儿我才能大约理顺了眉目,跟着才能提出最终的问题。
“唔,这些东西我都大概了解了,那什么,你要我破解,那又究竟是个什么事儿?”我有些迫切,也有些畏惧的询问道。
“那便是这梦魂剑契。”他将手掌向我推了推,此刻天地间的苍茫锈黄已然渐渐消散。
“为啥是我?”我毫无顾忌的用言语表达着不满。
“因为姑娘乃是娲神遗脉,伸来便掌迴梦境,便是已经灭绝的幻瞑貘族也望尘莫及。要破此契约,唯有姑娘可以。否则,贫道只好以血炼之力,生毁此约,让青剑太乙灵散。”他微微的歪了歪头,看着我道,“说贫道残忍的,可是姑娘你啊。”
最后那两句将正待要回嘴的我堵了个严实,思虑之下觉得在这么个知识领域内跟他分辩,无异于把智商拉低了之后跟**争执,当下只好老老实实的顺着他道:“那么我该怎么办,你且说!”
“也无他,此前青剑太乙既已对姑娘施以梦魂之术,便是以她之梦,启了姑娘的迴梦之境,眼下你俩人梦境相通,姑娘只需用双手触及此梦魂剑契便是。”他浑然无事的说道。
对于他的话,我有些将信将疑,却又不得不信,无奈之下,只好伸手过去,怯怯的在他期许的目光下,触碰着那青气萦绕的球体,然而,就在我触及那球的一刹那,恍惚间,周遭那渐渐消散的昏黄色,蓦然间转成了晦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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