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上可有什么可以盛水的钵盆器皿,水袋水壶?”就在两人将一切的计划细节参详妥当之后,他忽然的这般问道。
我一愣,心知他这是要割自己的血给我用以之后的计划,不忍担忧之余,另一个问题也涌入了脑海。
我这一趟是出来梦游的而不是郊游的,要不是傍晚时分因为心情低落的缘故是和衣而卧在床上的,现下说不定穿的都是一副身着睡衣,衣衫不周的样子,别说水袋,我身上恐怕连塑料袋都翻不出来一个。
无可奈何的冲着楚杨摇了摇头,他的眉头有点紧,思量着低声付道:“如此倒又是一个麻烦,没有可以盛水的什物,姑娘能携的血便极为有限,贫道担心…罢了,也只能如此了,走一步算一步罢。”
他思索着,一边又摸出了适才他用来划伤自己的那把短刀,看见这明晃晃的事物我不由得缩了缩,再想到他是又要用着把刀割自己,不由得一阵心疼。
然而,幸好我在心疼之余,还是鼓起了勇气瞥了他一眼,发现这厮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心下一动,立刻就张口问道:“楚杨,你还好吧?这个样子看起来挺吓人的。如,如果是怕疼的话,唔,要不我们再想想其他的办法也行。”
他抬眼看了我一下,声音平淡的说道:“倒不是怕疼,只是在思量如何不用钵盆便能泼姑娘一身鲜血。”
初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待得想通,登时感到脊背之上满是寒凉。
“你,你说什么,什么一身血…你…你要干什么?”要不是他画下的血圈仅容得两人,我几乎都要把逃离他身边的想法付诸实施。
“既然没有什么物件能让姑娘暂时盛放贫道的无相之血,为防血液干涸,那就只好在姑娘身上尽量沾染的多一些了,唔,臂上的伤口太过容易凝结,无法大量取血,噫,有了,姑娘你且站好了莫要动,无论发生什么都莫要动啊!”这厮一边说着,一边就将自己的上衣半褪了下来,露出了右半个裸身。
这么个耍流氓的举动让我本想立刻捂住双眼,然而一点本能警惕让我没有这样做,可是,待我看到这厮拿着那把短刀在自己颈边大动脉处比划时,登时感觉自己崩溃了。
“楚杨,你,你住手,你要做啥?!”我的声音比之前吼他胡说八道时更加歇斯底里。
“贫道在为姑娘取血啊,这里的血脉不那么容易凝结,只要贫道于割血同时潜运内息,让血流加速,便能不需器皿就可溅得姑娘血染一身…姑娘放心,贫道早已成仙身,这副肉皮囊不过身外物,只要元神不散就能以仙气修补,不碍事的。”他一脸天真无辜的这样给解释道。
这话听得我基本要疯了,也不知自己哪来的力气,没等他说完就不顾一切的扑将上去,一下夺下了他的短刀。估计是害怕误伤到我,他完全不抵抗的任由我把刀夺了过去。
“你神经病啊,你不怕流血我还嫌恶心呢!你是神仙不怕放血了不起啊!”我用双手紧握着那刀,一边不分青红皂白的骂道。
这厮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待我骂的累了,才淡然说道:“若不如此,姑娘要如何在这一路坎坷间存留贫道之血呢?”
“总之我不要,就算你没事也不行,就是不行!”我蛮横的这样说道。
“为何?”他倒没有为我那蛮不讲理的说辞动怒或是怎地,只是这样问道。
“我心疼你,行不行?”我忍无可忍的咬牙说道。
他一呆,讪讪的没再接口。
我趁着这个空档口儿,绞尽脑汁的思考该要怎么不让这小子把这事儿弄得血里呼啦的。
……
猛然间的一个激灵,我下意识的去摸了摸自己贴身衣服内的一个小口袋,而后在一片羞涩间,我尴尬的从其中摸出了一个很是眼熟的,花花绿绿的方形塑料包装袋,依稀还能看到那包装袋内,有一个圆环形的事物微微的凸起着。
“这是何物?怎么看来凭的眼熟?”
依稀的还能想起来,当初把这么个东西鬼鬼祟祟的交在我手里的,就是站在我身前的楚杨大神仙本人,如此来看,此君的忘性倒是真大。
……
“贫道倒是真走了眼,不曾想这么小小的玩意儿,却有肚里撑船的气量,当真是了不起。”楚杨拎着那个盛了他约莫半碗鲜血的气球状事物,一边饶有兴趣的打量,一边出口赞道。
然而此举诚然很是丢人,我在一旁几乎羞得的无地自容,都没工夫顾及他方才割血的疼痛,心里只想着若是被旁人人看到这么个东西,恐怕我下半辈子就没脸抬头做人了。
没好气的从他手里夺下了这么个丢人的事物,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轻声的问道:“胳膊上的伤口如何了?已经愈合了也不?还疼吗?”
楚杨老实的摇了摇头,示意我已经没事,同时略带不甘的打量了一眼我手中那颇有些晶莹剔透的“血球”,而后在我严肃的目光里放弃的叹了口气,再过了一会儿,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青花白底的小瓷瓶递过来说:“贫道估摸着八师叔快要送剑来了,姑娘你且将此丹服了。”
“这是什么?做什么用的?”我疑惑的接将过来。
“此乃贫道炼制的更楼丹,所谓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服此丹药,可在半个时辰内目及千里,该当能方便姑娘等会搜寻那藤蔓的。”他淡淡的说道。
我眼睛一亮,没想到他还有这等好东西,当下打开了瓶塞,从其中倾出了一枚黑不溜秋,圆溜溜的丹药,想也不想的便将之放进了嘴里,张嘴就咬,却冷不防的听他像是猛然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别咬,吞下去,此物乃贫道收集七种蛇胆淬炼而成,苦的紧。”
然而这厮提醒的晚了,我已嘴快的咬将下去,顿时一阵让我欲仙欲死的腥苦。
还好他解释的清楚,不然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东西是他收集了七种粪便练出来的。
就在我痛不欲生的吞下了那满嘴的苦涩,拼命忍着那恶心的我大约三天都不想吃饭的恶臭时,楚杨又将那把他用来割血的短刀交在了我手上,跟着嘱咐道:“此刀也给你,聊作防身之用,只是若遇上那些青藤,便将贫道之血涂在掌上,这些五行之力所化妖邪一旦遇上贫道之血,立刻便会辟易开来,甚或是烟消云散的,晓得了吗?”
我紧咬着牙关点了点头,心下犹还在胡思乱想。
按楚杨自己的这番说法,他的血也算是神通广大,群邪辟易,若这厮是个女儿身,那么估计此君生理周期的某件消耗品还是件降妖除魔的利器,说不定还会成为仙界行走的必备抢手货什么的?也算是给他们蜀山派创收了,嗯,这么个想法着实不错!
然而,就在我已经考虑到了让这厮先挥剑自宫而后接受变性手术这般细节上时,杵在一旁凝神静气的楚杨眉头一挑,沉着嗓子低声道:“来了。”
我沉浸在自己的编派里,闻言不觉很是茫然的“啊”了一声,第一反应还以为他来那啥了,而后才想起来这厮的性别还没给整对呢,再之后才明白过来,该当是八师叔给他送剑过来了!当下我将那些个浮想联翩都赶出了脑海,深深的吸了口气,又暗自回忆了一遍适才两人商量过所有对策。没等我想完,就见楚杨猿臂一展,摁在我的后脑勺,我没防备的就被他拉将过去,贴在他的怀里。
“怎…么…”我略略挣扎了一下,断断续续的问道,话未说话,忽而的听到右侧一阵凛冽的呼啸声猝猝然的透过那蜿蜒盘旋的青藤传入耳中,我一惊之下,当即老老实实的伏在他怀里不动了,只是侧头过去瞄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血圈外的一隅,原本头摇尾巴晃的藤蔓忽然间俱皆一震,而后就被骤然袭来的飓风绞得粉碎。我被楚杨揽着堪堪避过了那道呼啸的风卷,眼前一花,而后就看到楚杨眼疾手快的抓住了紧跟其后,破空而至的黑剑转魄。
“大剑九式…”
长剑入手的那个瞬间,抱着我的男生眸光一沉,星分冀珍转为了冷电寒霜,我跟着他施施然的转了个圈子,长剑一圈,一环黑色的剑光乍然而现,吞天食地般的起自血圈,席卷开来,伴随着他清朗得可以透彻九重霄的断喝:
“环!”
这一剑的声势虽不如早先他那自上而下的一斩,却胜在沉稳圆熟,霸气内敛。环形剑光所到之处,青藤甚或是一般的树木尽皆被摧残殆尽,方圆丈许,寸草不生。
我有些惊疑未定的仍是紧抱着他,却听得他一声长啸,清冽而嘹亮,跟着脚下一跺,我直觉腰间一紧,而后逆风灌耳,我已被他带着一飞冲天而起,凭虚御风的掠过九重云霄。
“啧啧,瓦当大哥哥你真的要躲在哪里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到底还是现身出来了,总算没让瓦失望!”风中夹杂着青剑太乙那半是挑衅,半是调侃的声音,我不及分辩她的方位,便被楚杨带着又飘飘乎的落下到一棵高树木之上,而后再度跃将起来,如此几个起落后,他终究笔直的坠向了一块青藤满布的故土,脚尖未及点地,又是一剑圈过,仍是那式大开大阖的“环”,霎时间又是方丈余的斩草除根。
“适才贫道已看清,此处便已近阵中央,吾等就此分头行事,姑娘切切小心,保重自己!”将我轻轻的放在了地上,他低声的这样嘱咐着,手中玄色的长剑一摆,身子低伏,晶亮的眸子森然凝视着云淡风清间,遗世独立的青剑太乙。
“若是实在凶险,你高声呼救即刻,贫道听得见!莫怕,你手中鲜血与转魄以血炼之术相通,气机求同,无论何方,贫道都能凭此剑在瞬息间寻到姑娘的!你且宽心,此事必济!”说罢,人已如离弦弓矢般又窜上凌霄,凛凛的晨风吹得他的衣摆猎猎昭昭,渐渐放亮的天光里,仗剑指天的男生如若神鬼一般跃于九天之上。
“大哥哥这是破釜沉舟的要与瓦一决高下了吗?瓦可是求之不得呀!”青剑太乙见他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小小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兴奋的红晕,玲珑而纤弱的手指比划了几道,仿佛在指挥着什么一般,终而俏生生的向着楚杨一指,口里娇叱道:“木道,叠浪!”
十数根合抱粗壮的青藤自四面八方横生,卷着烈风,袭向楚杨。
就看他适才那一跃的力气已然将尽,身子一扭,横过双足来轻飘飘的踢踏在一根自侧面扫来的青藤之上,跟着借力再起,手中长剑指东打西,剑走游龙,砍瓜切菜般的削断了七八根渐次袭来的藤条,然而那满地的苍郁墨绿间不断的有青藤拔地而起,巨蟒般的摇晃着硕大的身躯,迅疾而凌狠的攻将过去。但见青翠的藤蔓如若波涛,汹涌澎湃间,一浪接一浪的袭向楚杨。
这不死不休的攻击让遥遥观望的我一阵担忧,然而也就在这时,方才被楚杨一剑肃清的这方圆之地上,又有藤蔓钻破地表,扭动着身形的向我袭击而来,我一愣,随即想起了楚杨的叮嘱,连忙的将短刀丢了,而后把左手中的“血球”挤出来些许在右掌心中,千钧一发间,总算是胡乱的用这只涂了血的手去抵挡那藤蔓。
坦白讲,一开始时心中是有点儿没什么底的,但毕竟见过楚杨以血画圈的情境,于是强自镇定着只手御敌。幸好,楚杨的血果然不白给,那藤蔓袭至我右掌前约莫三尺犹豫,猛地一个激灵,长蛇般的身躯骤然而停,之后犹如筛糠般的抖了抖,我见得便宜,当下脑袋一热,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凑将上去,用手掌碰了碰那瞧来甚是恶心的藤蔓枝茎。就在楚杨的血星星点点的沾染上那青藤之后,它又是一个激灵,跟着整个儿爆炸开来,洒出无数碧粼粼,青熠熠的光。
这一下破敌,让我顿感信心倍增,当下学着楚杨之前的办法,再放处了一些血在地上,用脚尖蘸着,小心翼翼的画出了一个刚好能将我圈住的环,一切停当之后,再分神去看楚杨,但见他已经抵住了那如一波不平一波又起的青藤浪潮,甚至逆着那青绿色的潮水溯行而上,迫近着远处愀然独立的青剑太乙。
那是怎样一副悲壮的画卷!
披衣解怀的男生如若一只孤鹞,在秋水长天之间折翼而飞,踏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碧潮,乘风破海般冲向九天之上那个绰约的青影。
“啧啧,大哥哥果然是身手不凡!”青剑太乙银铃般的声音不绝如缕,在那吵吵杂杂的风声间依旧清晰可辨,言犹在耳,“那再看看瓦这一招!”
脆生生的娇喝破空而来,引动着那千浪千叠的青藤潮。
“木道,腾蛟!”
随着她一声凤啼,青浪碧水间,又有千百条藤蔓抽将出来,在空中缠绕盘旋,瞬息间便结成一条百余丈长的青色长蛟。那只青藤蛟龙甚是逼真,张牙舞爪之间更有雷霆相随,狰狞凶戾的带着满身的青电,吟啸着扑向楚杨。
那般声势浩大的攻击,想来大约也几乎穷竭了青剑太乙的全部法力,只见我身周的青藤尽数的枯萎软瘫,仿佛被抽离了生命一般。
如此一来让远远观望的我更是忧心楚杨的安危。
好在,这厮在仙界估计跟哪吒周处之类的屠龙专业户的关系不错,对着这么个庞然大物凛然不惧,手中黑剑一挽平花,跟着左手剑诀一引,身形在九重霄间兀然顿住,衣襟猎猎,碎发飘飘,星眸凝绝,杀气袭眉。
“大剑九式,斩!”
漆黑的剑光,自上而下,纵裂乾坤,割据寰宇,无坚不摧的迎上了那扯着青芒的龙爪,青黑两色的光绞缠纠结,吞噬泯灭,终而,那道凄厉的黑色剑光破空飞出,在风雷交加间卸下了那一对交错着抓来的青色龙爪,而后剑势略衰,却仍就蛮横的将那只青藤蛟龙生生的一刀两断。
这一招破敌虽然略显得有些拖泥带水,然而之于我却是喜出望外的安下心来。
尚驻在天际的楚杨得势不饶人,右手后撤,剑尖直指,口中断喝道:
“大剑九式,刺!”
长剑应声而出,一点刺破年光的黑芒,画龙点睛穿过了那青蛟的上半身,霎时间剑气缭乱,锋芒四射,那青藤结成的蛟身被剑气绞的碎了大半,无数的断藤化为光华,陨落着飘散在风里。
楚杨亦随着这一剑揉身窜上,脚踩在那犹自耸立的蛟龙下身切口处,身影矫健的男生仗剑逆风,与浮在九天之间的青剑太乙相对而立,神色俨然。
“大哥哥这副样子,莫非是想吃了瓦?瓦胆子小,会害怕的。”巧笑倩兮间,那个清丽绝伦,天真可爱的女孩儿轻轻的向后躲了躲,满脸装出受惊了一般的可怜状,甚至还故作委屈的揉了揉眼角。
楚杨不为所动的仰首凝眸,手中黑剑翼然而立,似是随时准备迎接对方的下一招攻势。
见楚杨这般的警觉,青剑太乙只好放下了假装拭泪的一双柔荑,眼角去仍旧满是笑意,就仿佛正在与兄长玩耍的弱稚女童,目光里满是期待而又充满依赖。
那样的目光神色,足以让大多数异性心生怜爱。
幸好,楚杨同学是个奇葩的例外,这才能在青剑太乙这萌死人不偿命的心理攻势里岿然不动,甚至缓缓的捏起剑诀,对着这惹人疼惜的女孩儿横剑相向。
眼见自己萌态横生的样子对于楚杨没丝毫作用,那小小的女孩儿倒也并不着恼,只是伸出了一根白白的手指凌空虚点着楚杨说道:“大哥哥还真的是个闷葫芦,居然这般的无趣,莫非一点玩笑都不舍得跟瓦开?”
楚杨抿抿嘴角,剑尖微颤间,已经死死的指住了青剑太乙的要害。
“休要惺惺作态…”
他淡淡的说道,神色仍是那般的肃穆。
那边厢的青剑太乙闻言罢,极为少见的一愣神,红红的脸颊上刹那间血色尽失,嘴角却仍是浑然不觉的笑了笑,而后涩生生说道:“果然呢,大哥哥真的很像,很像那个人,连说的话都一样呢!只是那时他能欺负瓦手无缚鸡之力,眼下就算是这个天地瓦也能给你倾覆过来,大哥哥你当不当的住呢?”
那说话的语调先是打情骂俏一般的娇嗔,却在半途转成了有些森森然,阴测测的自言自语,美目盼兮骤然翻为生平未展眉的桀然,那个小小的女孩儿面如冰霜,凄然的吟道:
“木道,天罗!”
随着那个鸢飞戾天般的声音响起,忽而的,无数青藤从那只剩半截生死的蛟龙下身上骤然的齐齐抽剥开来,逆着落物的轨迹,如一朵巨莲的花蕊,起自八方十六卦而阖于九九归一处,铺天盖地的在楚杨头顶上方交织出了一张包罗万象的巨网,兜头兜脸的就那么将楚杨罩了个天昏地暗,猝不及防。
然而,楚杨这个不安分的主儿自然不会坐视自己被当成网中鱼,瓮中鳖,清朗的声音骤然自那网中传出。
“大剑九式,环!”
**完满的环形黑色剑光,随着那声嘹亮的高呼,齐齐的自那藤蔓网上环割开来。
本来正自担忧的我被这样一喝定了心神,茫然间想起了同住蜀山别院时,曾经问过这厮,为啥之前砍那木奴的时候,要这般高声喊出自己所用的招式?如此一来岂不让人事先有了防备?还是说这不过是他楚杨欺负对方为无脑妖物,因此才如此这般耍一把威风的?
这厮抿抿嘴角,一本正经的回答我:“贫道师傅有言,大剑一道,最重气势,要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勇决,连自报家门都不敢,也别练啥大剑了,回娘肚子里吃屎去是正经!”
楚杨同学如此奇葩,虽不知是一脉相承还是青出于蓝,然而他师傅是个怎么一般的形容,从这么一句话便可见一斑。
……
就在我想得悠哉时,那被割裂的青网却没有剥落,而是又有无数的青藤在那网外侧又叠将起来,转瞬便将那网织补加固。
那一切不过是数息间的变故,待我反应过来,那张网已被织成了一顶七重七覆的青色幔帐,楚杨已匿在那帐中,没了踪影,也没了声响。
青藤织就的帘幕间有缭绕的冷电青芒四下乱窜,使得那顶青纱帐又仿佛是什么刑具一般的,看来威严而肃穆。
“楚杨!”我忍耐不住心下的不安,对着那幔帐嘶声唤着陷在那帐中人的姓名,虽然心知相隔甚远,又有风雷乱耳,那呼喊决计传不给帐中人,却仍是不甘的大声疾呼,希冀着冥冥间能乞怜于上天而助他一臂之力。
然而上天却对此无动于衷,估计它要能说话,恐怕还得跟我说一句诸如:“你喊吧,喊破喉咙也没用!”如此这般的反派标准语录,真真的应了楚杨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
天地不仁,万物刍狗。
青剑太乙木然而阴郁的笑,小小的手掌紧攥,指节白的惨然,那顶撑在她面前不过十几丈的青帐随着她拳头间咯咯的骨响而缓缓缩小。
……
“楚杨!”我用尽全力的喊着他,虽然无用,虽然天地不仁,然而这却是眼下的我唯一能做的。
不知是因为天上换了领导而提出了严肃工作纪律之类的整风运动还是怎么地,总之这一回上天受理了我的请求。
当然更可能是楚杨这厮命太硬,不由天,总之,就在那顶青帐正要蹬鼻子上脸的进一步缩小时,青纱帐里传出了他声闻百里的呼喝。
“大剑五字,十!”
青色的幔帐随着那声疾呼,骤然一抖。
“川!”
又是一字断喝,让人捉摸不透在那虚挂在天穹之间的青帐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井!”
终于的,青藤幔帐的最外一层上,两纵两横的黑色剑光乍然而起,跟着那七叠七重的青藤帐自内而外的阵裂开来,巨大的藤蔓碎块不断的剥落,碎裂,化为光屑,楚杨的身形渐渐在那片藤蔓的尸山血海里出现,远远望去,仍旧是那般波澜不惊的淡漠。
我咬着有些干涩的嘴唇,泪眼婆娑的望着那人。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我却说不上来心间到底有什么萦绕不散,隐隐的让我无法为他突如其来却又理所应当的逃出生天感到高兴。
果不其然,凭着楚杨给我的那颗丹药,我清楚的看到,青剑太乙那张白皙姣好的脸,一抹苍厉的邪笑,若隐若现在嘴角。
大事不好!
心间电光火石的闪过这句话,跟着便想提醒楚杨小心,然而,只是那片刻的耽误,就已来不及阻止那边厢的大厦将倾,只见青剑太乙双手变决,恍恍惚惚的声音响彻天穹。
“木道,缚神!”
骤然间的飓风四起,烈烈的压得我无法喊出声响,忍着风嘶,我奋力将眼睛睁开了一线,模糊的视线里,一根粗愈数丈的巨藤自地下咆哮着破土而出,便是此物掀起的那一阵腥风如晦。顺着那怕是绵延数里开外的身子望将过去,就见它蜿蜒着卷向了犹自站在青藤残帐中的楚杨。
艺高人胆大的楚杨自是浑然不惧的仗剑迎上,黑剑在那阵腥风里劈过一道匹练般的黑光。
“大剑九式,斩!”
然而,那藤蔓实在太过的巨大,就仿佛是一直来自远古洪荒的异兽,那一剑虽然势不可挡,却只是堪堪的将那藤蔓的身躯劈过大半,便已力竭,楚杨眉角一挑,待要撤剑再斩,却已收势不及,被那巨藤扭身一卷,连人带剑的生生勒了起来,不等他挣扎,另有四根细藤自上下左右怵然袭来,箭矢一般贯穿了楚杨露在那藤蔓之外的前臂小腿,霎时间鲜血涌出,喷在那藤上,登时让这四根不知好歹的妖物软瘫下去,跟着化作了尘芥散去。
楚杨咬着牙关,没有发出半点的声响,只是奋力的用那被洞穿的右臂去够他的剑。
几点殷红的血,洒在那巨藤之上,登时让之一阵剧烈的翻腾扭动,被死死缠住的楚杨自然也跟随者一起摇了个七荤八素,那仍在不断流血的右手臂始终无法触碰到黑剑转魄。
“啧啧,居然是无相之血,大哥哥你让瓦大开眼界的东西倒是真不少!”波光流转的眼眸打量过楚杨前臂下肢上那四个触目惊心的血窟窿,玉雪可爱的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又是四根青藤缓缓的袭将过去,缠着楚杨的手腕足踝,小心翼翼的避开了那要命的鲜血。
“这一下,大哥哥服气了吧?”小小的女孩儿拍手笑道,像是终于在游戏中赢了自家兄长的刁蛮妹妹,半是挑衅半是撒娇的说道。
楚杨蹙眉凝眸,眼中的光意味深长,虽然没有看向我这边,但那一刻我却懂的,他已尽人事,剩下的部分便交予我了,眼前这根巨藤必然就是楚杨所谓直接牵连着孽因子的那根,只要对付得它,便能破了青剑太乙这个不死不休的林海界阵。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忍住不去看那正被蹂躏着的楚杨,慌忙的张开视野,顺着那根巨藤的身子找寻它的根源所在。
……
“便是那里了!”依稀的可以寻摸到一点儿它扎根何处的端倪,我不及细想,当即收拾了所有,向那距离我大约不到一里地的目的地匆匆的跑过去。
一路上虽然不算崎岖坎坷,但也偶尔会有没被完全抽掉力量的细藤袭来,被我用掌上的鲜血随手打发罢了,此外还算一路顺风,阿弥陀佛。
眼看那巨藤的扎根处近在眼前,我心中一喜,正待要一步踏上,将手上那血球里的鲜血尽数涂在那上面便万事大吉,然而,就在此刻,一阵劲风自我背后袭来,不等我转身过去,只觉足上一紧,登时摔了个嘴啃泥,没等我从那摔得头晕眼花的状态反应过来,双脚已经被什么东西拉动着向后拖去,呲牙咧嘴的疼痛间脑袋倒是转得飞快,不及细想便用楚杨给的那把短刀狠狠的插向了地面,而后奋力的拉着那短刀的柄部,借以稳住自己的身躯,让不要进一步的远离眼前那巨大的藤蔓根茎。
回头去看时,果然是一根漏网之鱼的青藤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下自牢牢的缠住了我的双足,正像是拖着猎物的蟒蛇一般打算把我拖回洞府的样子。
挣扎了几下,却无法挣脱那青藤的束缚,单手死命的拉住了那插在地上的匕首,一边还要护着那“血球”,几番努力之下,好歹没有再被拉得远离那藤根,却也无法将之够到以涂抹鲜血,只好再努力的挣扎扭动双腿,以求能脱离这青藤的捆缚,却总是力犹不及,无法摆脱。
两下里相持了片刻,却是相持不下,脑海里闪电般的念及了方才楚杨那副倔强却分明在隐忍的神情,想着不能这般继续纠缠,得赶快像个办法。
然而,那巨藤之根实在相距太远,鞭长莫及。
就在我绞尽脑汁,一筹莫展之下,忽而急中生智,当下也顾不得肮脏与心下不适,用牙齿咬着那个某著名橡胶制品的开口处,单手迅速的在拉长的颈口出挽了个节,使得那个盛满液体的球状体成为一个不会有洒漏的封闭体,而后瞅准了那巨藤生根所在,微微的掂量了一下那柔软而鲜红的球,暗自回想着幼时与同伴玩某个游戏时百发百中手感,就在另一只手将要支撑不住时,奋力的将那朱红的血球向前丢出。
此事已是黎明,晨光薄白,衬得那颗晶莹剔透的圆球玲珑宛如红豆,掠过相思入骨,撞在那落地生根处,在离人眼中洒落一串淋漓的鲜血。
未等我来得及收回丢球的手去握紧匕首稳住身形,就感觉到天上地下,乾坤寰宇似乎都猛地一番震颤,跟着再听得九重天上,一个略显嘶哑却依然沉定的声音,朗朗昭昭的喝道:
“大剑九式,掷!”
天风凛冽,骤烈的席卷而下,落在这浊浊尘世,咆哮着涤荡开来,吹得我再也睁不开眼。耳旁却猛地响起了一个焦灼的声音:“姑娘快跑,别在那里!”
那是楚杨?不记得淡定如许的他曾几何时这般的惶急过。
未及细想个中情由,只是那个声音接连二三的在耳旁催促着:“快跑,快!”
心知既然他这般说辞,再耽搁原地必然是有危险,可问题在于,现在这情况要我怎么跑?双足被缚,风势摧人,我根本连站也站不起来。
恍惚间的又感到足踝上的青藤死死的扯了一下,心念一动,跟着便在千钧一发间毅然的放开了手里的短刀柄,任由那藤蔓拽着我向后迅速拖去。
罢了,是死是活拼这一遭!
就在我被向后拽了十丈有余,猛的听到前面不远处一阵天崩地裂的巨响,夹杂着飞沙走石,地动山摇,如此一来我更是睁眼不开,额角上被一块不知是碎木还是砾石擦了一下,一阵生生的疼,然而这般情形却也容不得我去找个遮蔽之处暂躲,只好抱住脑袋,蜷缩匍匐着,无助的在那破碎的天地间如浮萍般任雨打风吹,四肢背脊被不知名的碎物撞了好几下,疼的我在暗地里几乎咬碎银牙。被这般折磨的我却不曾察觉,双脚上的束缚不知何时竟然松开了,直到那阵阵风刀砂箭忽然被什么蓦然挡下,一双手从前方伸来,穿过我的胁下,搂抱着将我扶了起来。我颤颤巍巍的贴服在那个稔熟的怀抱里,不用睁眼开来便知道来者何人。
“姑娘莫怕,没事了。”他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听得此言,因为拖拽而僵直良久的双腿一软,踉跄了一下,幸好有他的双手托着,才没彻底瘫倒,努力的睁开眼睛,便能看到楚杨仍是那般神态自若的俯着看我,脸上血污斑斑,行色间有一些的颓唐和疲累。
“她,青剑太乙,还有那林海,怎样了?”我端详了一会儿他那张静好的面容,恍然的才想到这个问题,不顾身子发虚,挣扎间扶着他的肩膀站立起身,环顾四周。
那纵横绵延十几里许的青藤树海已然消失,余下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残破土地,一个宽逾七八丈的大坑突兀的出现在了楚杨身后,坑中央隐隐一道傲然的玄黑色半插在土里。
“结束了吗?”我有些茫然的喃喃道。
楚杨不语的揽着我,眉宇间仍有不散的凝重。
“这样,林海就算破了吧?一切也都了结了,对不?”见他没有回答,我自言自语般的追问道。
眼前的断藤残根,一片荒芜已然回答了前半个问题。
不知青剑太乙若是知晓,她这遮天蔽日的林海之阵最终毁在了丢沙包的技术上,会不会气得跳脚。
然而就在我遥想那个终日蹦蹦跳跳,无忧无虑的小鬼头跳脚骂街的样子时,目光恍然的越过了楚杨的肩头,那一袭青色的身影仍飘然立在天际,望着我和楚杨,目光寒凉而晦暗。
“大哥哥果然好手段,先是毁了瓦的木奴,现下又坏了瓦的林海界。啧,啧,这下大哥哥打算怎么赔瓦呐?就算是用你自己作赔,可都有点儿不够了呐!”小小的女孩儿啧声说道,眉目间已经没了向来的笑意。
楚杨背向着她静静聆听,待她说完,缓缓的叹了口气,忽而的将我打横抱起,跟着身子一旋,仰天对着那九重霄上的青剑太乙,右足猛的在地上一跺一掀,方才风平浪静的地面又是一阵撼动,不远处那坑中黑剑应声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直直的插落在楚杨面前。
他抿着嘴角低头看我一眼,而后伏低身子将我放下,顺手的推到了身后,跟着便拔起了那把与他生死相随的黑剑转魄。
青剑太乙冷冷的看着他这一连串的举动,直至他右手一摆,横剑向天,这才娇声笑道:“如此看来,大哥哥是打算赖账了?瓦可不依哟!”
楚杨蹙着眉头,终于淡然叹道:“虚情假意便不必了,贫道不才,愿领教青剑本相,六合剑诀。”
那句淡淡的说辞让凌虚而立的青剑太乙蓦然的收了那副撒娇弄痴的笑靥,美目含霜的瞥了楚杨一眼,凉声反问道:“哦,如此看来,大哥哥对剑灵之事倒很是相熟,只是为何你剑上无灵亦无魂呢?”
这回敬的一句让楚杨亦是脸色微变,青剑太乙却不等他答话,桀桀然的一笑,自问自答的续道:“想来,怕是大哥哥太过无趣,致使剑灵弃你而去了罢?不过却是无妨呐,瓦是不会嫌弃大哥哥的!”
她一边这样自说自话的揶揄着楚杨,一边的双手捏决,交错过叠在胸前。蓦然间,那双水灵灵,亮晶晶的眼眸缓缓闭起,而后,青色的光芒自她足下暴涨,沿着她娇弱的身躯逆冲而上,熠熠的将她包裹,那对原本在脑后飞舞的长髫此刻猎猎的扬在头顶,那身宽大的衣袍已在这不知是光还是焰的青芒里灰飞烟灭,娇小的躯体若隐若现,宛如长针一般的青色锋芒从她身周的光里不断逸散出来,萦萦的绕着那具娇躯不住盘旋。
“瓦好看吗?”委身青光中的女孩恍惚的问道。
楚杨不答,只是握着转魄的右手隐隐有青筋浮现。
“大哥哥还真是吝啬,瓦都如你所愿的把瓦的一切都展现给了你,就不能称赞瓦一句吗?”她悲凉的笑笑,身周的青芒愈来愈多。
自从识得这人小鬼大,终日笑容不断的女孩儿,还是第一次,我在她面上看到这般苍索如许的神情,心间不觉的有些不忍,于是轻轻拽了拽楚杨的衣角。
这不解风情的木头破天荒的与我心意相通了一回,淡淡开口道:“你很好看。”
那样平板的几乎像是应付般的赞许,却让此刻在青芒缭绕间怫然神伤的女孩凄凄嫣然。
“是吗,可是瓦还有更好看的要给大哥哥看呢,大哥哥不是一直说要看的?”
她自说自话的轻轻的托起了右手,原本在她身周缭绕的芒刺齐齐一振,让她看来仿佛一只倒竖长羽的青鸾。
楚杨的眼神愈渐沉凝,忽而的将手中黑剑反握,天堑般的横在了头顶一封,跟着右手一转一放,跟着左手衔接着过来在剑柄一抹,如此双手轮替,不断的画圈,那把漆黑而宽厚的剑也随着他双手的动作而飞速旋转起来,剑风愈来愈烈,剑也转得愈来愈快,原本剑身上黯淡的符篆也愈渐的亮起血红的光,到最后竟像是一轮血色昭然的满月。
那边厢的青剑太乙也自聚起了愈来愈多的青芒,更有甚者,九重霄上,天具异色,青霞漫布,苍茫而浩淼。
终于那个娇怯怯的声音自穹弯里响起,清嘹得宛如凤鸣。
“六和剑诀,句芒!”
啥时间,无数的青色芒刺像是得令的飞鸟,鱼贯而出,闪着凄厉的光华,直直的射向了我与楚杨的立足之处。
那一招看来这般的威力十足,倾尽天下!
挡在我身前的楚杨此刻也终究的开口朗声道:
“大剑七绝,大御天!”
疏狂的风略略过耳,我感觉有些站立不稳,便抓住了楚杨背脊上的衣衫。
明明似乎到了生死一线的决绝时,我那样的攥着他的衣角,贴在他的背脊上,心中却兀自想着的是一件终于可以放心的琐事。
总算是把他的招式名字喊将出来,否则我还要担心,楚杨这厮会不会被他师傅赶去吃翔?
就在我这般杞人忧天中,那不绝如缕的青芒与血色的圆盘短兵相接,光华斗乱间,道道撞将上去的青芒都被那不住盘旋的血色光华绞碎,其余偏了准头的却狠狠的砸在了我们身周的土地上,凿出一个个深坑之后方才裂成细碎的光片而后消失。
楚杨神色自若,仍是双手轮舞着旋着转魄剑,将青剑太乙的攻击防御得滴水不漏。
然而,九天之上的那个女孩却对青芒针雨的徒然无功不动声色,我躲在楚杨的身后窥到她那平静如斯的神情,心下很是一突。
然而那般的不安终究被印证,就在她身周的青芒渐尽时,那个小小女孩忽然的一甩手,跟着,天际的青色霞光骤然爆闪,我被那光刺得闭了闭眼睛,再看去时,她原本凌空孤立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女孩儿的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样式古朴而短促的青色古剑。
楚杨眉毛一挑,双手舞动的愈来愈疾。
嗡的一声鸣响,却是响彻天际的嘹亮,那把青色的古剑一摆,跟着便携青霞漫天,青电四起得射将过来。
那便是,青剑太乙的绝杀之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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