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
对于客厅里很多都只与薇薇安有着几面之缘的人，生日宴会的正主到还是没到都没有任何区别，客套话说完，他们就可以开始各自享受了。
几个小时后，聚会结束了。
怎么来形容聚会后的现场比较合适呢……对了。
虽然说可能记得不太清了，不过大致意思应该还是记得的，那么就在这里引用一下蟹老板的话吧。
“聚会这种东西，就是一大群乳臭未干的小孩跑进你家里疯狂捣乱，他们砸你的家具挂画、吃光你冰箱里的食物、还会花光你的钱！”
若是第一次看到这句话，可能会觉得言辞有些过分吧。不过……只要你亲眼见到聚会结束后波尔家客厅的惨状，大概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醉倒在地不省人事的家伙铺满了整个客厅，而那个果酒瀑布早已被喝了个底朝天，连玻璃器皿都被砸碎了一半。
冰淇淋高塔只被吃掉了一小半，但却已全部不在长桌白碟上了。要是说具体去了哪里嘛……墙壁、地板、沙发里边儿（没错，沙发被切开了一个大口子）、还有在场一大堆人的脸上身上。
巧克力喷泉可能是因为更加好看的关系，还保存得比较完好，如果不看那两个一头栽进去的家伙的话。
原本在天花板上围成一个红色爱心的气球全部被戳爆，满地都可以看到气球的碎片，甚至还有几片塞在某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人嘴里。
既然提到了气球，就不得不说水晶吊灯了……挂着的水晶吊饰被人打下来了七七八八。一看就知道是罪魁祸首的那货，保持着裤带吊在灯上、手里抓着一把菜刀、嘴里咬着一块蛋糕、整个人吊在水晶吊灯上一起摇晃的姿势，死沉死沉地睡着。（现在可以怀疑沙发的口子也是这个家伙开的）
放在中间的巨大生日蛋糕倒是基本都被吃完，就是有一个喝醉到连自己姓氏是什么都分不清的家伙拖了一把椅子躺在了蛋糕原本的位置。
强调一下，他躺在放蛋糕的推车上，椅子坐在他身上。
自然，作为一个结果场面足够惨烈的聚会，那种被众人所期待，稍微比较十八禁的场面也是肯定会有的——看上去下巴已经脱臼了的嘴里插了二十几根巨大烤串（三十公分长的那种），整个人躺在一片鲜血里面，没人知道到底是醉倒的还是痛晕的。
嗯，没错。
做人就是要特立独行，普通的十八禁场面早就已经看腻了，换换口味，你会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铁腥味。
作为一个坚持不眠死的男人，沈航自然没有睡着。
也没有醉倒。
痛晕什么的更是没有。
但睡意的确很大，特别是醉意的那一部分……沈航努力撑着额头，坐在一堆醉鬼之间，努力让自己成为没倒下的那个。
这时候，一个巨大的棕色身影闯进了沈航的视线，是波尔。
他走了过来，递给沈航一杯醒酒茶，在他身边坐下。
沈航接过，喝了两口。
“醉了，就闭眼躺下睡一觉吧。”波尔张开口说道。这大棕熊嘴里溢出的酒气实在浓厚，全场就数他喝得最多，但可能是因为体型优势，愣是没倒。
“既然坚持了……就不能放弃！”
差点就要倒下了……沈航突然间大吼了一声给自己提神，有没有用先不论，倒是把旁边坐下来的波尔给吓了一跳。
“你可比鱼辛苦，它们就算睁着眼，起码还是睡着了的。”
“没办法，这可是我唯一一件坚持了数百年都在做的事情，起码帮我一把让我继续坚持下去啊。”
说着，沈航又喝了一口醒酒茶。
波尔不知道从哪里拖了一箱葡萄酒出来，用熊嘴粗暴地拔出瓶口木塞，一仰熊脖子直接咕噜咕噜地喝起来。沈航瞅了一眼葡萄酒上的标签——好家伙，直接把以香气芬芳迷人复杂、味道层次丰富不断变化出名的玛歌庄园的葡萄酒，当白开水来一瓶瓶往熊嘴里面灌，也真是暴殄天物。
喝着喝着，这头熊倒也把自己喝趴下了。
大厅里清醒着的，只剩下了沈航一个人。
他撑着下巴，一点一点将杯中茶慢慢喝尽，没有焦点的视线不知望向哪里，脑海里零碎的记忆画面不断浮现、又不断沉下……眼前似乎有着什么，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触摸到，但又有几分虚幻，似乎遥不可及。
客厅墙壁上的钟表，即使表面被糊上了一层巧克力，但依旧在十分敬业地工作，发出了时间流逝的咔咔声。
慢慢地，时针指向了六点。
清晨，下起了小雨。
科索隆天气的变换，是根据外界天气的变化而来的。不过这里的雨纯净度很高，即使落在人身上，也不会腐蚀身体。
淅淅沥沥的。
望着墙壁出神的沈航渐渐被这雨声所吸引，望向了阳台外。无数点小小的雨滴从天空上落下，轻轻清洗着这个城市的尘土。
他开始想一个问题。
今天究竟该如何去度过呢？
生命，还很漫长，或许还有很多个百年……今天，我该做什么度过呢？之后的许多百年，我又应该做什么呢？
正在想着，身后却传来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他回头看去。
是叶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自己已经从沙发的那道口子里爬了出来，向着阳台步步走来。
平日里终日荒诞不羁的他，
脸上却多了几分落寞冷清。
“今天，该怎么办，是吧——老沈。”他走到了沈航的身边，趴在了阳台的玻璃栏杆上向外伸出了半个身子，让脑袋淋着雨。
“嗯。”
而沈航，又开始想起了自己的事情。
又是一天。
或许又可以像昨天一样，说笑打闹嬉乐。但他知道，这样子的日子绝不会长久。
好比昨夜的疯狂，
很多人都是在虚伪地笑着，当有人祝薇薇安生日快乐，他们也一起说着生日快乐；当有人开始吃起烤串，他们也跟着把一杯杯的酒灌进胃里……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麻醉痛苦不堪的内心。
很多人……连沈航也不例外。
他们早已习惯了在人群中戴上一个简陋的面具，伪装着自己。这些，每个戴着面具的人都看得出来，不过彼此心照不宣，擦肩而过。
不过，说来也是。面对只有着几面之缘且数百年未见的“熟人”，能够真心言笑的、那么美好单纯的家伙，根本活不过那个人吃人的战争年代吧。
汤普森说的没错。
“战争也爱吃 精美的食品，他带走好人，留下坏人。”
剩下的人类，没有一个人不是虚伪、狡诈、邪恶、暴戾、贪婪的。他们身负罪恶，在任何一个宗教的教义上，都理应被打入最深的地狱。但同时，每一个人又都是可悲的坏人。
每一张凄惨的哭脸背后，都有着奸计得逞的偷笑；每一张华丽的笑脸背后，都有着一股抹不净的凄凉。
生命是无穷的，但人心却早已是枯萎的。
这么想着，沈航突然觉得自己很像某个民国时期的思想家，用自己的笔墨批判这整个世界……不过，仔细想想，先前的这一想法简直是对那人的侮辱。
自己根本没有目的。
思想中的那所谓“批判”，也只是对自身可悲的认知，仅此而已。
自己一直都只是在一昧感慨叹息，而实质性的行为，一点也没有。
或许……求生乐园，算吗？
沈航想起了几乎要被自己给遗忘了的、前来科索隆的目的。不过，那个求生乐园真的能启到自己想象中的作用吗？
或许，真的能够改变安洛小镇那死气沉沉的气氛，那又有什么用呢？
改变不会长久。
求生乐园迟早也会被人厌倦，因为这个时代的人，都在渐渐地失去耐心。如果再过数百年，人类还等不到死亡，或许连赎罪者的秩序都会崩溃。
“算了……且行且过吧。”
思考了许久，最后得出的却是这样的答案。更加可悲的是，这数百年以来的每一次思考，都以这样的答案收尾。
指向六点的时针，也慢慢转向了八点。
早晨了。
在客厅里躺下了的全都清醒了，该散的也都散了，那个表演生吞烤串的家伙伤势倒是全都好了，结果烤串和肉长在了一起，还要去找医生开刀弄出来。
又是一天的开始。
这句旧时代的标准章节结束语，在这里却是有着截然不同的意思——最起码，这并不是代表充满希望的一天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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