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辛西娅女士,请你把约柜交给我吧。”
认真的读者一定记得这句话曾在17933个字前出现过,所以想必也意识到我们又回到了午夜的伦敦机场。
艾斯提的语气严肃而不失礼貌,声音仿佛一串夏日的铃铛被海风轻拂而过。
辛西娅脑中某个永远都正经不起来的区域正在构思一幅画面,包括加利福尼亚州的碧海蓝天与黄金沙滩,一大杯装饰得像座热带雨林的软饮,身边起码围着二十名绝色佳丽,外加一队专家学者,专门研究如何让她们把辛西娅服侍舒服的新点子。
另一边,属于正常人的贪生怕死心态正忙着和“生命诚可贵,约柜价更高”周旋,扳着手指计算“将约柜拱手相让”与“学会用脑门吸烟”哪个更能提高今后的生活质量。双方观点主要涵盖了商誉、性命、诚信、苟活、数到手抽筋的英镑以及人体工程学之头盖骨到底有多硬等范畴。两边都使出浑身解数,你来我往,唇枪舌剑。
眼看就要争论出个所以然时,忽然间,名为“倔强”的思维回路却一马当先蹦到了唇齿边,以三五头牛拉不回来的强硬左派破口而出——
“我不干。我拒绝。很抱歉。”
坚决而不失礼貌。
惊异的神情在艾斯提脸上暗暗划过,她眉间微颤,吸了吸鼻子,花了不到半秒的时间疑虑对方是哪来的勇气拒绝自己。
她摇动手腕,象牙色的大枪枪口顺势敲碰着对方的额头。这是典型的施压手段,意图是通知对方抵在她额头上的玩意儿百分之百是由合金打造,百分之百能正常运作,枪膛里塞得不是口臭、脏话、鸡毛掸子,而是百分之百能要人命的子弹。
“我会认为你说这话是因为惊吓过度所致,所以我会重复一遍。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艾斯提委婉地说,“辛西娅女士,请你把约柜交给我吧。”
“别用‘女士’称呼我行吗?说得好像我马上要更年期似的,我比你大不了几岁,”辛西娅不甘示弱,“还有,我是不会把约柜给你的。”
“反抗对你没有好处!”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它值多少钱。”
“它关系到全人类的安危!”
“以及我下半辈子的生活费。”
“你太自私了!”
“我一般不对拿枪指着我的人慷慨。”
“我真的会开枪!”
“呵呵,我信你的邪。这里可是机场。”
璀璨夺目的橙红色光芒稍纵即逝。
嘭——!
地球上曾诞生过许多才华横溢的音乐家,当然现在也很多,但肯定比不上17和18世纪。埃尔加和李斯特上了天堂,贝多芬、勃拉姆斯、巴赫、莫扎特等则下了地狱。他们的作品流芳百世,理应配得上布置最豪华的录音棚、技艺最精湛的交响乐团、构造最复杂的录音设备、品质最优异的唱片白胚,以及一套价目数字和它产品序列号一样长的高保真音响。你放入唱片,选择播放《第五交响曲》,音量调到最大,然后将耳朵贴到低音炮上闭目倾听……
之后的事情也不必多说了——反正这就是枪口在辛西娅耳边3厘米处炸鸣后她的感受。
辛西娅浑身上下都没做好迎接枪声准备,所以她的反应非常庸俗,她捂住耳朵,身体颤栗,脚步踉跄,模样别提有多丢人了。
“你还真开枪了?!”辛西娅惊恐道。
“我会开枪,我说过!我是认真的!”艾斯提说。
“你现在的态度很不可爱你知道吗?!”
“少废话!快把约柜交出来!”
艾斯提的瞳色正诡异地从翡翠绿转化为全然相反的酒红,不过辛西娅并没能发觉这一异样。
她偷偷扫视四周,想象中的机场保安大队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午夜的机场人确实不多,可也不至于少到对枪声无动于衷的地步,偶有路过三两个零散行人只是漠然得对付两眼,眼神跟刚看了一场粗制滥造的电影极其类似。他们轻巧地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便匆匆离去。
倘若你恰好热衷于愤世嫉俗,总是挖空心思感叹人情冷暖、世态炎凉,那么这会儿就是个相当不赖的机会。
辛西娅如沐西伯利亚冷空气。
我们可不是在拍电影!
她张开嘴想放声高喊,却发现自己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喊,就让它闭上了,只是这会儿大脑正忙着安抚瑟瑟发抖的耳蜗,没空理会嘴巴的诉求,结果嘴巴又自说自话地张开了。大脑万般无奈,勒令收紧下颚,可这么一来,它又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结果也不知道四肢是从哪个阴沟里捞出来了勇气,居然自说自话动手了!
辛西娅收紧肌肉,用比眨眼还快的功夫往左侧偏移了半个身位,距离不多,但恰好避开了象牙白手枪的枪口。
艾斯提猛地一怔,眼眶随之瞪大了一圈。惊慌失措仅仅在她的脑海里蜻蜓点水了一下,接着立刻就被训练有素的条件反射所吞没。她迅速驱动手臂,让雅致而冰冷的武器紧紧咬住目标的动向,只不过她举动受到了一点点阻挠——她的手臂被辛西娅压制了。
只见黑衣女子机敏地握住修女持枪的手腕,用力一推,高高得抬过头顶。艾斯提下意识扣下扳机,又是一梭干裂劲脆的枪响。
一盏吸顶灯惨遭无妄之灾。
似乎是没打算给对方任何整理思路的空隙,辛西娅以箭步闪身至艾斯提的侧方,她扭动腰身,双脚以舞蹈般的节奏交错移动,整个身体如同一道墨色的煞影干脆利落地滑入艾斯提背后的空间。她握住艾斯提的手始终没有松开,空出的另一只手随即顶住了修女的后肩胛,彻底断绝了对方转身逆袭的机会。
“你……!”艾斯提羞愤地吼道。
其实她想说些什么,可被打断了没能说出来,所以也没人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她声音的是来自辛西娅势大力沉的一踹,瞄准的是艾斯提脊椎和盆骨相接的部位——一个极其阴损的位置。
红发白衣的修女好似弹弓上楚楚可怜的小玻璃珠子,转眼就被踢飞至五米开外的地方。
一抹刀锋般的锐色掠过辛西娅蓝宝石一样的眼睛,那光辉能叫宇宙里最穷凶极恶的歼星舰队打起退堂鼓。她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线,嘴角翘起,露出极具威慑力的笑容。
(在此要提醒各位注意,该处的威慑力在地球之外的地方可能并不奏效。试想,如果你在穿越特托尔星的原始丛林时突然迎面撞上传说中的贪婪撕咬兽,它的嘴紧紧抿成一条细线在微笑,而不是像通常那样爆出满口獠牙,那你肯定有理由庆幸。)
辛西娅的表情能把任何生物都吓一跳,包括她自己。实际上,她也的的确确吓了一跳,因为大脑经过不懈努力终于夺回了四肢的控制权。这就和你看完一部血肉横飞的恐怖片后发现自己切切实实沾了满手鲜血时的心境是一样的。
无独有偶,艾斯提也被吓了一跳——她可完全没考虑过被对手打趴在地的可能性。
与此同时,远在地球的另一端,当地时间比英国快了7小时的中国上海的某条弄堂的某座院内,某个穿着白棉睡衣的大姐姐刚伸完起床后的第一个懒腰,正准备提上厕所。她要是听说了辛西娅在伦敦机场的所作所为,断然不会吓一跳,大概还会倍感欣慰。
(当然,这位大姐姐目前还不会正式登场,所以即便是伏笔,诸位也不必劳神记住他。以上可当作是作者的第二次贴心预告。)
人在什么时候最危险?
生气的时候。
这会儿艾斯提就恼羞成怒,非常生气。她有一把白色大枪,本身已经足够危险,警告所有企图靠近她的家伙三思而后行。有方法可以让她看上去更危险吗?
有!
艾斯提从手提包内抽出了第二把白色大枪。
她的瞳色幻化为地狱之火的猩红,折身从地上一跃而起。
“What the fuck?!”辛西娅从心底发出惊叫,连忙转身飞奔。
一连串震耳发聩的枪声响彻整个机场。黑衣女子在枪声高昂的同一瞬间,身体向下沉,朝地面躺倒,依靠奔跑的惯性在光溜的地面上滑行,窜入一根灰白色矩形立柱后方。期间,4颗子弹带着摩擦空气产生的银色气旋从她的头顶呼啸而过,其中一颗弹道较低的还扯碎了她几缕发丝。
两张休息座椅和一株大型绿化步了吸顶灯的后尘。
辛西娅背靠立柱,瘫坐在地,喘出两口惊魂未定的粗气。
她一般不跟使用武器的人打交道,一是为了安全,二是为了安全,三还是为了安全。不过假如对方用的是滋水枪,那或许还有商量的余地。你可能会说“她还去过中东呢!”,诚然如此,可毕竟“看到一群互相开枪的人”和“看到一群朝你开枪的人”并不是一回事。
她暗搓搓地,由右手边探出半个脑袋想窥探一下立柱后侧的动静,结果迎来3颗子弹的热吻。她用闪电般的速度收回脑袋,子弹击中了她面颊边上的柱体,撬起一大块浅灰色的水泥,一根裹满锈色的钢筋委屈地从立柱体内弯折了出来。
这种破坏力,想撕碎辛西娅的身体简直轻而易举。
“劳烦问一句,你的手枪,口径是多少?”辛西娅大声问道。
“7毫米!你问这个干吗?!”艾斯提边说,边又接连开了4、5枪。子弹犹如一柄尖锐的鹤嘴镐,奋力凿击着灰白色立柱,掀起的尘埃在光束下翩翩起舞。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如果想投降,这会是个不错的开场白!”辛西娅回应说,“我改主意了,有关约柜的从属权问题,我们可以再商量一下不是吗?”立柱被子弹敲得震颤不止,辛西娅也无奈跟着颤抖。
“投降的人一般会举白旗!”艾斯提说。
辛西娅低头打量了自己一番,“我没有白旗!我浑身都是黑色!”
“没关系!”艾斯提带着凶灵似诡笑意说道,“因为我没打算接受投降!我也改主意了,约柜和你的命,我都要!”
正说着,又是一群闪烁火光的细长魅影从辛西娅身旁掠过,她赶忙缩紧身体。
“你可能没发现,约柜没在我身边,这会儿还在行李传送带上转圈呢!若是我死了,你也拿不着约柜!”
“等你死了,我会用你的行李单去取约柜,不用你操心!”艾斯提答得斩钉截铁。
一个有常识的修女。该死。
整条立柱被子弹削成了维纳斯的腰身,开始摇晃起来。辛西娅遗憾地发现,外套上已在不知不觉中多了几个弹孔,丝袜上也勾破了两三个洞。她尝试从弹幕相对稀疏的左侧突围。
其实她也知道,这个想法毫无意义,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行动了。
突然,在辛西娅左侧长廊的远方,一个身影跃入了她的视线。
一个男人。
这个人也看见了她。
“辛西娅·李,朝这边来!”男人喊道。
辛西娅狐疑地望着他,摇摇头,又一轮枪林弹雨撼动立柱。
“卢克·天行者,快过来!”男人又喊。
“不,”辛西娅持续收紧身躯,“我就在这,哪都不去!你是谁?”
“朋友!”男人说,并朝辛西娅跑来。
“哦是吗?”辛西娅反问道,“什么朋友?哪边的朋友?”
男人没回答,他沿着长廊跑过来,不紧不慢。
“嘿!感谢你的热心肠,”辛西娅侧脸观察了一秒艾斯提的情况,“可你看不出来,这块儿正下着子弹雨吗?!”
男人点了点头,表示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
“你干嘛不直接拍张照片然后拍拍屁股走人呢?!”
“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男人的声音猛然间变得非常清晰,差点盖过了接连不断的枪响。
辛西娅撤回窥探艾斯提的视线,一扭头,发现男人已经在站在自己面前。她瞪大双眼审视眼前的男人,个子不高,但很结实,毫无特色的棕发梳成了整齐的大背头,一张脸显得饱经风霜,嘴唇周围遍布芝麻粒似的胡渣。他身上的黑色长袍同样饱经风霜,看起来似乎在撒哈拉沙漠打了三天三夜的滚,还有一股诡异的咸腥味。
“你的眼神像是见了鬼。”男人说,“真抱歉,我刚刚经历了一次不怎么愉快旅行,在南太平洋上,现在的模样有点不堪入目。”
辛西娅点了点头,表示对方一语中的。
“你究竟是谁?是我记不起来的某个朋友?”辛西娅问道,“或者仅仅是一般的助人为乐?”
男人莞尔一笑,说出口的台词令辛西娅目瞪口呆——
“我是来拿约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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