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一个半月之后。
晓站在甲板上，看着脚下的大海，来到这里的一个半月，他大部分的时间都呆在这艘船上，不过红河小队的成员们，早在最初那场会议之后几乎就能全部认完了。
眼前也许不能称之为大海，因为在旧时代里，大海是蓝绿色的，深处是蓝黑色，有时波涛汹涌，有时风平浪静，在旧时代人们的印象中，海应该是浪漫而又梦幻的地方。
只不过眼前的海，是红色的。
并非是赤潮水华，微生物的繁殖还到不了这种恐怖的效果，因为从海的表面一直到深处，全部都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红。
这是因为红雾的缘故，红色的雾气是能够溶于水的，大量的红雾在海水中溶解，让原本碧蓝的大海变成了散发着腥味的红色。在黑海这一块，红雾并没有侵蚀到地面，它们只是在更低的地方溶解于水中，通过漫长的时间，将整片辽阔的海域慢慢染成了如今的这种红色。据当地居民说，在红雾侵蚀整片海水的时候，即使没有风，波涛也会翻滚着汹涌，滔天的巨浪会侵蚀沿海的建筑乃至岩石，海水就像是沸腾了一样，从海底不断往上冒出巨大的气泡，数不清的鱼的尸体在海面上漂流，之后，又在一夜之间全部消失殆尽。
海至始至终，仍然是各种神奇生命的孕育场，哪怕是在旧时代之后。
适者生存，就如同陆地上出现了形态各异的植物和巨型昆虫那样，生活环境更为复杂，自然资源更为丰富的海洋中也出现了各种离奇的生物。可惜，海洋在如今已经变成了禁区，红色的海水不能饮用，哪怕是过滤和蒸馏也除不尽里面红雾的成分，虽然和雾状的形态比起来毒性下降了不少，但它却依旧是剧毒，饮用的话数十毫升就能致死，即使少量的摄入也会有强烈的致癌作用，如果沾染到皮肤上的话会引发大面积溃烂的情况。
而就在这剧毒的海水中，却依然生长着各种各样的生物，剧毒的温床培养出来的生物，依然具有其与环境适应的特性，但是形态特征已然千差万别。在这个时代，生物学已然成为了研究的前沿，可惜至今，人类恐怕还没有认知这个世界中存在生物物种的万分之一。
如果浪涛大的话，即使有加高后的挡板，海水也极有可能溅到甲板上，所以普通人是不能在甲板上呆着的。
但是红河小队的绝大多数成员，包括晓和托雷德在内，他们都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的红雾过敏指数超过三级，绝大多数人都如此，他们哪怕沾上一点点红雾也会引发极为强烈的生理现象，致死率近乎百分之百。而红河小队的成员，他们中体质对红雾最敏感的，也不过只是红雾污染源一级过敏（轻微），也就是说，这只小队，对红雾有着极为强大的耐受性和抵抗性。
所以晓能够在甲板上吹着夜风，俯瞰着黑夜下仍然泛红的辽阔海面。
“晓?不再去喝两杯吗?今天可是，为数不多的晚会，错过了今天，可能这次，任务结束，之前，都不会有，机会去好好，喝两杯了。”托雷德端着玻璃酒杯从舱室中走出来，慢慢走到他的身边。
“你的中文还是说的不太好啊，也许我们用俄语交流也不错。”晓笑了，在这边的日子里面虽然忙的天昏地暗，可一有闲暇时间他就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册子来，读读背背，比起托雷德的二把刀汉语，他的俄语自然要说的好上不少。
“行。”托雷德也笑了，对于眼前这个青年他也有发自心底的崇敬之情。
“怎么突然出来了?宴会那边还热闹着吧?毕竟管理的这么严，有机会自然是要好好放松一下的。”
“好时光自然是要拖上好友一起畅饮两杯的，我出来看看你怎么样了，顺便吹吹风，醒醒酒。”
两个人并肩站在甲板上，眼前的红色海水在黑暗中已经快要辨别不出颜色，波涛却依旧有些汹涌。浪头不高，还没有什么海水打到甲板上来，但船身依旧有些摇摇晃晃的。托雷德右手拿着杯子啜饮着，左手向晓递过去，在那里，还有一杯金黄色的液体，在随着潮汐有规律的晃动。
“不来一杯么，这是俄罗斯特产的伏特加，在你们那边可是喝不到的，在我们这边，也难得尝得到一次。我记得你还挺爱喝酒的吧。”
“谢了，酒精可是男人的浪漫吧。”
晓接过了那杯伏特加，虽说是烈酒，但是温度却非常低，他饮了一小口，一股烧人的灼痛感就从舌尖开始向整个口腔蔓延开来，含在口腔里面非常清凉，咽下之后却在胃和食道里激发出火热的感觉。不愧是烈酒，仅仅几口下去体温就显著上升了，这恐怕也是俄罗斯人爱喝这特制饮料的一个原因。
晓做了个动作，把酒杯朝托雷德的方向倾斜，托雷德立刻就领会到了他的意思，两个人的玻璃酒杯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晓和托雷德一口将自己杯中的烈酒饮尽，任凭那清冽的寒冷和烈火般的灼烧在口腔和腹中蔓延。
“这杯饮完，下次得等到任务归来的庆功宴上了，是吧?”晓轻声问道。
“哈哈，说不准呢!”托雷德看向大海，之前的畅饮已经让他的脸上浮现出酡红，在夜风下，醉意也渐渐有些弥漫出来了。
晓看看身旁的托雷德，又看看自己的手表，道:“几个小时前船采集的海洋生物样本应该快出来了，我得到船舱下面看看去，在上面待不了太久了。还能够在等一小会儿吧。”
“我说晓，不再进去喝两杯吗?酒的味道应该不错吧。”
“很好喝，比之前我喝过的所有酒都要好喝，含在嘴里的时候很清冽，咽下去的时候却灼热的让人浑身发麻，怎么说呢，应该很有这个地方的味道。在我的体会里，这就是俄罗斯和巴伐利亚带给我的感觉。”
“这不都说好喝了吗?走走走，趁着你那些奇形怪状的标本还没有出炉，再吃点喝点时间完全够。”
“算了吧，我的那份你帮我喝掉吧，等下次，等任务结束的时候，我绝对陪你喝个够，一醉方休。”
青年的脸上露出了坦然的微笑，托雷德也只得叹了口气，放弃了把这个沉溺研究的家伙拉过去灌醉的想法，在标本出炉之前，还有一小会儿，他俩就这样站在夜风中，不说话，一起眺望着海面。
突然，下雪了，海上的雪。
有一阵冷风吹过，之后，星星点点的雪花伴随着略微降低的气温降下来了，纯白的小点，看上去有些毛茸茸的，在科考船的探照灯光下反射着光芒，看上去亮晶晶的，格外的美丽。
“下雪了。”晓伸出手来，尝试去托住飘零的雪花，在那白色的小点触及到他手心的那刻，便融化成水，消散于虚无之中。
“海上一般可不下雪啊，现在温度已经回升了不少了，陆地上下雪的次数也少了很多，这可能是今年海上的最后一场雪了。”托雷德摇了摇他空空的酒杯，“海水的比热比较大，形成雪花比陆地上难上不少。”
“是吗?”
不久，有好多人从舱室里面出来，一同欣赏这奇特的景色，只可惜雪花有些小了，碰到甲板就几乎融化殆尽，堆叠不出成片的茫茫白色。
在不算刺骨的海风中，青年和军人们站着，星点的雪花缓缓飘落，伏特加的清冽与浓烈让整个红河小队中弥漫着微醺的醉意，让人仿佛暂时忘却他们身上肩负的使命。
风与雪与夜之中，海面微摇，在漆黑与深红并存的海面之下，无人知晓的暗流正在涌动。
chapter.fourteen 雪与夜，潮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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