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fteen.
（一）
又是半个月。
半个月，巴伐利亚从冬末春初的严酷寒冷慢慢升温，偶尔也有明朗的日光照射到这片白雪皑皑的土地上，只不过大多数时候仍旧是阴天，没到晴天的时候，所有人，包括那些持枪护卫的士兵，心情都会好上不少，长官也会在一些时候批准成员们在午后进行小憩。
但是晓经常缺席这种午后的小聚会，好在托雷德还会常常给他带一些饼干或者茶品去，让他在空闲的时候能好好改善一下饮食，从军队食堂的粗茶淡饭之外多摄取一些营养，以免身体因为撑不住过度的劳累而倒下。
茶是一个好东西，可惜要趁热喝，巴伐利亚虽然不缺乏能产生强热，融化金属的高温锅炉，但是发达的重工业下，轻工业却不能跟上脚步齐头并进，一般的士兵甚至用不上暖水壶，红河的队员们分配到的暖水壶已经是最上层品质的了，但是保温效果依旧不尽人意，这也挺让人头痛的。
黑海之上，晓几乎每隔两三天就会发动科考船出海，到近海的地方采集一些海洋生物的样本。
不能走的太远，因为谁也不知道，在海更深处的地方，还埋藏着些什么。
而现在，晓仍旧在科考船上的标本室里忙过来忙过去，和他一起忙碌的还有不少中国籍和俄罗斯籍的生物学家和军人，他们主要的任务是从海里面打捞出海洋生物，经过化学处理后将其杀死防腐并且做成标本，有一些会交给专业的人员进行解剖观察。晓的工作区上堆满了各种化学试剂和解剖工具，这间解剖实验室一旦进入，不在里面待上好几个小时是出不去的。
船随着海潮不断摇晃，难免有些令人头晕目眩，但是一旦投入到工作中，这些不适的感觉就会被暂时压制住，直到从实验室出去之后才能感觉到一阵一阵的难受。
此刻，解剖室井然有序的忙碌着，所有人穿着防护服，避免海洋生物身上携带的猩红海水给身体带来致命的影响，当然，同样剧毒的可不止标本上面附着的海水，还有装在各种瓶瓶罐罐中的试剂，有的哪怕摄入几微克就能置人死地，不过大多数生物脱离海水后就难以活动了，用解剖刀杀死才是高效无毒的办法。
杀死后的标本要用福尔马林浸泡以避免其腐烂，整间解剖室的中央就是一个巨大的福尔马林池子，那是一个直径五米的圆形水池，深达接近十米，周围用钢化玻璃做成了围栏，避免研究人员不小心掉落下去。远远看去那只是一缸清澈透明的液体，好像和一般的优质水源没有什么差别，但实际上那却是浸泡尸体用的剧毒药剂。
简单的空气过滤器在不断地换气，避免从福尔马林池中挥发出来的甲醛引起研究人员的中毒，虽然每个人都穿着能够过滤空气的防护服，但是换气扇还是按照高层军官的命令，除了必要的休整之外全天候的开启，避免空气中的氧含量太低。防护服的材料与那些下潜工人们穿着的完全是两个概念，下潜工人们的防护服非常的厚，制作的材料也非常粗重，这让他们行动起来非常缓慢，身体上负载着巨大的的负担，而且那些防护服易碎，稍微锋利的岩石上施加一定的力就能将其破开。而研究员们的完全不一样，衣服轻薄，韧性非常好，方便身体的活动来完成一些比较精细的操作，而且延展性也是下潜工作服不能比的，只要不是刻意划割，一般的解剖刀都难以给它带来损伤。
不难看出，大量的国家资源，已经彻彻底底的汇聚到这艘精细严密的科考船之上。
而此刻，晓正在进行上一波生物解剖的清理工作，在实验操作区域中央的样本池里，里面的生物已经全部清空了，整个玻璃缸中的生理盐水已经被染成了红色，那是海洋生物携带的海水与它们血液的混合物，玻璃缸中也不算干净，众多的生物组织残留着，条状的肌肉粘附在容器壁，有些脱离的神经组织漂浮在水面上，还有些甲壳质的碎屑躺在水底。这已经是简单打捞和整理过后的结果了，在十多分钟以前，这片池水简直是野蛮生物的屠宰场，各种海洋生物的某一身体部分在里面或沉或浮，散发出比福尔马林还要难闻的腥味。
“清理组的同志们注意一下，清理之后的组织碎屑不要直接投放到海洋里，要放到下层舱室的捕捞容器里，用作下一次海底采样的诱饵。”一位研究员向所有人喊道。晓则靠在墙壁的一侧稍事休息，他已经忙了太久了，六个小时之前他就来到这里面了，那个时候上一次海底捕捞的样本刚刚出炉，他得去参与解剖，观察形态特征进行这些生物的分类和适应性研究，还必须要挑选里面的典型物种做好标本，有一些生物的体液还得收集去做成分分析，说不定里面的某些物质有着药用价值，等等等等。这六个小时他甚至没有喝水和上厕所，实验室里是不能饮水和饮食的，以免中毒，有可能是太过专心致志，让他的身体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一回事。
他抬头看了看标本架上的成果，从工作开始，他已经做好了数十种海洋生物的标本，今天又有两种，琳琅满目的组织提取液摆满了试剂收容箱，有一部分已经拿去鉴定了，还有一部分要转运给俄罗斯或者本国的研究机构，在那里做进一步详细的测定。可是，在浏览着这些标本的时候，虽然会有从心底而生的自豪感，但是每一次，在晓的心中，都有一种感觉无法抹去。
令人遍体生寒，毛骨悚然的颤栗感。
这些海洋中的生物实在是太过可怕，可怕到它们被解剖之后的尸体，都给人一种仿佛能够冲出牢笼进行撕咬的错觉。
这些标本之中有发生变异之后的鱼类，全身被钙化的鳞片包被，坚硬的连解剖刀都拿它毫无办法，甚至连眼睛的部分都被钙化的眼睑包围，尾部的肌肉还异常发达，鱼鳍变成了刺状，锋利到能够轻易洞穿一般陆地生物的皮肤，好在它的呼吸系统不够发达，同样钙化的鳃盖让它难以在空气中获得氧气，只要脱离水它就只能任凭人类宰割。
节肢动物中的虾类，也发生了令人不可思议的进化，在这一次捕获的猎物之中，晓刚刚解剖完成的虾是最大的，这只甲壳动物足足有一米五的长度，用来探测的触须与身体几乎等长，两只眼睛有婴儿的拳头那么大，锋利的螯能够拦腰剪断一些身体松软的鱼类，腹足也不像旧时代的虾类那样轻薄无力，上面有坚硬的甲壳覆盖，在其中竟然长出了像蜘蛛一样的感觉毛，能够凭借足来进行声音，水波和震动的感官。
甚至连贝类的构造也发生了天翻覆地的改变。在之前的一次捕捞里，晓发现在一个容器舱里的海洋生物竟然绝大多数都已不再动弹，已经死亡或者是晕厥，他立刻警告了所有研究员，让他们当心其中可能存在的顶级掠食者。能够在如此复杂的海洋环境中屠杀数量如此庞大的生物，一般的物种是绝无可能做到的，能够做到的都是一些拥有特异性，高杀伤性结构的强大掠食者。晓的第一反应是某种生物分泌了大剂量的毒素，让它周围的其他物种都被这剧毒杀死或麻痹。其实，这类生物在如今的海洋里已经比较少了，因为海水本身已然成为剧毒，多数的海洋生物都进化出了专门针对毒素的生理结构，甚至系统，所以用毒的海洋生物已经变成了少数，不过这些极少数的存在，或许更为可怕，之前有一只水母，它身上的毒素细胞能够摄取海水中的红雾成分并将其纯化，在捕食的时候通过倒刺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这种毒素的纯度是海水中红雾含量的上千倍，如果沾染到一般人身上的话，恐怕能够让受害者瞬间死亡，连尸体恐怕都会糜烂。可惜这种水母在死亡后毒液会侵蚀它自己的身体，在研究员还没来得及讨论它的处理方法，储存的毒素就将它自己的身体分解了。
那时，晓和其它研究员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可能有什么危险状况发生，他们用仪器测量了里面的情况，竟然没有发现剧毒物质，最后仪器突然损坏，检修人员告诉是受到过强的电压被烧毁，晓才明白海洋里面出现了类似于电鳗的生物，它瞬间释放的高压电甚至能够杀死绝大多数在它身边的各种其它捕食者。经过脱水和化学处理之后研究人员才敢继续处理里面的尸体，最后他们发现，产生这令人乍舌高压电的生物竟然是一个体长不过十余厘米的贝类，以往黏附在岩石上的慵懒生物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瞬间改观，变成了一个隐匿在暗处的致命捕手。
海洋，这片红色的黑海中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样的东西呢？晓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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