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three
（一）
“咕嘟…咕嘟……”
全部都是气泡的声音。
或大或小的气泡在淡绿色的液体中缓缓上升，最后接触到金属和塑料混合制成的顶部，蓦地化作虚无。
这样单调的声音，已经持续了不知多久。
并不是绝对的黑暗，只是所处的地方是明亮着的。往外延伸，四周黑的像是永夜。只是自身是明亮着，LED灯为这儿提供了充足可变化的光源。光的强度，光的频率，全部都可以调节，只是针对这里而言，光绝对不会调整到红外和紫外范围内，仅仅是可见光。
但是，在这冗长的枯燥和寂静之中，终于迎来了脚步声。
形单影只，稀落的脚步声，那只是一个人的，由远及近，从黑暗中迫近，最后，缓缓地停下。
“美......这个世界最高的美，不是吗？”
他在黑暗中凝视，朝着光照的方向，在磅礴如海的黑暗中，在黑暗世界的中央，如同能够发光的洁白花朵，在怪诞的机械和金属中缓缓地盛开。
与眼前的一幕相比，他身上穿戴的，奢美华质的红色丝绸，简直像随处可见的泥土般黯然失色。
对他而言，不，对这里乃至这个世界的绝大部分人来说，不可能有什么东西比眼前的一幕更美了。
“薇薇莎。”
他柔声唤道，不过这个曾经的名字，可能不太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在他的眼前，被光点亮的，黑暗的中央，那是一个金属，玻璃和塑料构成的物品。
容器。
忍不住伸出手去触摸，直到自己的手碰到了寒冷的玻璃器壁，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并碰不到眼前的美好，不过，也仅仅相隔数十厘米罢了。石英器壁是双层的，中间是真空。非常基本的隔热处理手段，在旧时代的暖水壶里这项技术就已经被运用的炉火纯青。石英器壁的外围还经过了防弹处理，哪怕是拿着十三毫米口径的左轮手枪零距离轰击，这容器壁也不见得会出现一丝裂纹。
世界的中央是一个女孩。
一个女孩。
她的身体轻轻地漂浮着，整个人被淡绿色的液体浸泡，长发如同海藻般披散着，非常长，从头顶一直如瀑布般倾泻到脚踝。发质非常柔软，肉眼可见的光滑反射着洁白的LED灯光。与常人不同的是，她的发色并不是黑，抑或欧洲人的金黄。
而是银白。
这又和老年人发色的蜕变不太一样，她体内并不缺少合成黑色素所需的酪氨酸酶，并且头发不像老年人那般粗糙和干涩，而是和少女同样的丝润柔滑。根据实验室的报告，这是因为她的代谢过程已经向更高等的方向进化了，黑色素已经从代谢的终产物变成了过度产物而已。
典型的亚洲人外貌，小巧的鼻子和嘴巴，合上的眼睑，雪般的睫毛垂下来，显得是那么的宁静和安详。眉毛也是，划成了微微的弧形，又似新月，默默地诉说着少女的窈窕。
她闭着眼睛，只是缓缓地漂浮，那张小脸上并看不出什么表情，眉目是那么的柔和，看上去只是像睡着了一样。
气泡从她玉石般温婉的皮肤中渗出，如同珍珠，一颗一颗地缓缓上升。
灯光仿佛是为让这一幕显得更加虚幻一样，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如果硬要形容的话，宛如月光。
如水，如梦，在幽蓝色的夜空下缓缓流淌，淡淡的白，淡淡的银，温柔的一切为少女披上新装。此刻，她比穿着最华贵的裙纱都还要美丽，因为，无论多么美丽的装束都将在她的面前花容失色。
他贪婪地凝视着这一切，眼前安静地沉睡着的少女，她身体的每一个地方都没有放过。
平坦光滑的额头，童话里睡美人卷曲修长的睫毛，樱桃般粉嫩水灵的小嘴，乖巧可爱的鼻子，没有一丝伤痕的脸颊，素白细腻的皮肤，天鹅般棱角分明轻盈的蝴蝶骨，被长发遮盖住，脊骨中柱线划出沟壑，细致瓷实的后背和微微隆起的胸部，柔软到仿佛一捏就会变形的手掌，白皙秀美的胳膊和小腿，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引人遐想，可却无法勾起邪念，那令人无法拒绝的安宁，仿佛在昭示自己如同艺术品般的事实。
不停地触及着容器中少女身体的目光，很难说出是什么感情。有时像是父亲对女儿的疼爱，有时像目视情人般的燥热，有时像是大师在鉴定举世无双的艺术珍品，甚至有时，像是武士在轻抚自己即将出鞘的宝刀。
而在此刻，疯狂和冷静同时交错的他的身影，缓缓站定。他轻轻的理好自己胸前的领结，用完全不同于之前呼唤少女的严肃语气开口道。
“晓博士，您在吗？”
身后的黑暗中传来轻微的响动，那是机械运动的声音。在如此重要的设施之内，不可能没有安装监控用的录像设施。黑色的机械在经过精巧的运动之后，投射出来微弱的白色亮光。
“苏卿。”
“何事？”他身上的联络设备在他来看望少女时微微震动，显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要通知过来。
“七百号深渊那边出事了，第一计划的所有主管在十五分钟后召开紧急会议，这次孵化场的变故，已经脱离了第一计划负责人的范畴，影响的，不仅仅是第一计划本身。”
机器那头的声音顿了顿，显得有些僵硬，同时带上了一抹不可言喻的沉重。
“是整个穹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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