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
废墟。
下雨了。
四个人静悄悄地待着，倾听雨点垂落到大地之上的声音。
这个小地方距离孵化场七十余千米，横跨五个大型安置区。天河的脱离路线作了极其严密的事前规划，缩短了行进路线，尽可能掩人耳目。最后，车行驶的海拔越来越低，直到拥入红色雾气的怀抱。这时的他们才稍微安全了些，毕竟下层人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设备的帮助之下进入被红雾淹没的区域。
穿越红雾为他们节省了不少距离，最终，天河在这个无人存在的废墟处停下，挑选了一栋最完好的楼层，进行了完善的检查和确认之后，才终于开始了整备和休息。
身体被清洗干净，重新换好洁净干燥的衣物，血腥味从嗅觉中枢散去。如同往常一样，毕宿为大家准备好了晚餐。只不过像这样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共同享用他们最喜欢的姐姐准备的菜肴，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
并且，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快朵颐，然后吵闹着聊些有的没的，夸赞毕宿的厨艺，倾诉训练和任务的辛苦，以及揶揄先生的面无表情和冷漠。他们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热气腾腾的炖菜直到它蒸腾的白色雾气消失，也没能全部进到继续补充身体营养的四人胃袋里。
只有简简单单的“我吃好了”，然后便陷入沉默，回到了房间。
天河在椅子上安静地坐着，闭着眼。毕宿在他身旁收拾餐具，也不看他，只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他不是在休息，因为他不需要休息，在不自体试验用药的时候，他无法体会睡眠。
她在等，在等他的一句话。
不过迎来的是楼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她无声地收拾好一切，到这间废墟旧时代时就被当做厨房的地方去。清洗用水并不缺，有随身携带的净水器，反渗透技术作为其中的原理。天河做好了这个轻便的设备并且教会了他们每一个人，这样哪怕是污染较重的水也可以投入到生活的使用。
她有些不安起来，与心宿和尾宿一样，她能够感受到的绝望和恐惧和他人一样多，只不过作为他们的姐姐，不能将内心的不安和动摇表现在外面罢了。
可是，真的好害怕。
毕宿从厨房中出来，正当她压低身子，想要轻声走过冥思着的他的身边，回到到自己的房间时，她被抓住了。
她的手。
低着头的他在电光火石间将她掠过的小手抓住，她吃了一惊，差点没能停住往前行进的身子。可她终究还是站住了，乖乖的，任由他把手握住。
没有热量传递过来，感觉不到温度，不冷却也一点都不温暖，只是和他接触的东西温度相同。他沉默着，沉默足足持续了十秒。她也不说话，也不转过头来看他，仅仅是维持着现状，没有把他握紧，却也没有将手抽回来。
十秒，真的好长，好长。
低沉的，他道。
“很害怕吧。”
“......”
“眉毛……在抖。从那里出来的时候。”
“……”
“……”
“……”
“做饭的事情……辛苦了……抱歉。”
“……”
“……”
“……”
“去休息吧。”
他的手终究失去了力度，将她的手轻轻松开。她还在原地站着，没有灌注力道的手臂失去了支持它的东西，垂落到腰际，经过来回的摆动后才缓缓静止。
等到了，他的话。只要是她做饭给先生吃，在她收拾餐具的时候，即使是经历了洛塔悲剧后冷漠到没有表情的先生，也会短暂地露出笑容，告诉她，辛苦了。
可能就是这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让她支持到了现在吧。
她努力绷住脸上的表情，让它维持成一如既往的扑克脸，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来，微微有些哭腔的声音颤颤的发问道。
“先生……能告诉我吗?”
沉默。还是沉默。
这次她没有识相地离去，只是停留着，回过头来，等待着他的回答。
……
“抱歉。”
他的头始终没能抬起来。
“是我太任性了。”
少女不再停留，小跑进屋子里，将门轻轻地关上。她靠着门，失去力气的身体缓缓滑下，再也无法忍耐的眼泪从双眼中滑落下来，没有办法停住。她拼命地忍耐着哭声，只是任由断线的泪珠一个劲地滚落。眼泪沾湿了面颊，心口的地方绞痛得无法呼吸，眼前那个人的模样站在血泊之中，神情中却沾染上浓烈的悲伤。可是，他依旧是他，哪怕血海中的阴沉与温柔微笑的往昔对比得如此强烈。
她只能停滞，让快要失去力气的身体和意志，在他的身边，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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