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格拉斯哥的执政官府邸里，梅伊娜、玛格丽特和其他一些贵族还有常备军的十八师、十六师的军官们聚集在大厅里，开着作战会议。
“先生们，我想你们也知道现在前线的情况是多么紧急了。”梅伊娜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尽可能多的召集苏格兰地区的退伍士兵，我想，温特伯市长先生也会来帮助我们的吧？”
“那是自然，我今天就可以通知其他的地区长官，让他们着手开始做这件事。”
一个有着灰色络腮胡子以及布满皱纹的额头的老先生回答了她。他正是格拉斯特的市长，索尔·温特伯。
“……就这样跟他们说，钱不是问题，哪怕一个英镑一个人也没问题，一个礼拜内给我武装至少四千个步兵出来，可以做到吗？”梅伊娜盯着他，“我需要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以。”他的回答就跟他的人一样，沉默寡言。
梅伊娜点点头，转过身来。
“女士，”休厄尔大主教忍不住说话了，“一个礼拜内会不会太着急了？”
“我打算下个礼拜就进攻加莱。”
“什么？”大厅里一片哗然。
“可是我们上哪里去弄来那么多的部队？征兵再快也要起码一个月时间才能把这些部队都动员上前线。现在召集到的不过只有几个团而已，而且只能当预备队。”
一旁的玛格丽特觉得她简直疯了。下周就动身？开什么玩笑。
“可以先动员十八师和十六师，一个礼拜内能征召到的苏格兰兵应该也够补充这两个师的兵力了，再加上我自己的人和其他的贵族部队，登陆打一仗应该没什么问题。”梅伊娜指着地图说着，玛格丽特和其他人顺着她纤细的手指看了过去，看到了加莱-布洛涅一线，“现在只能用人数换时间了。”
“你疯了，就用这两个师打那里的法国人，你知道，那里……有多少法国部队吗？”玛格丽特结结巴巴地说着，她几乎可以确信梅伊娜是疯了。
‘也许是上次的失败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这个老实的红发女孩如实想着。
梅伊娜对着他们解释道：“我没这么说——况且我们没有必要和法国人的主力硬碰硬，法国人打哪里，我们就支援那里，再设法和第九师汇合，只要我们站住脚跟，等到后面的这些部队跟上来，就能扭转局势。”
“我倒是觉得亲王殿下说的没错，”最先开口询问的休厄尔大主教不在保持沉默，“虽然听起来难以想象，但是如果我们能够快速出击，抢在法国人反应过来之前夺取重要的据点，然后固守等待支援是一个很好的做法，如果我们等到法国人进入到亚眠或者更深的地方，也许就无法挽回了。”
“无论怎么说，用这两个师面对法国人的主力实在是太冒险了。”汉弗雷伯爵摇摇头，打心里他根本就不信任这些临时武装起来的苏格兰兵有多少战斗力。
“先生们，如果我们在勒阿弗尔港登陆，然后绕过鲁昂，出现在法国人的背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能瓦解他们的大部队……”
“要是法国人反应过来，反过来把我们包围了，我们也就死定了。”
玛格丽特很不屑地耸耸肩，她觉得这个策略无异于痴人说梦。两万人多人的大部队和单骑的信使赛跑？
“留下一小部分人佯攻鲁昂或许可以做到迷惑法国人……”
……
清晨8点40
法国亚眠西部平原
法国人果然上当了。当几个英国骑兵在鲁昂穿城而过的时候，鲁昂的市长和有钱人们惊慌失措，连进攻鲁昂的部队规模都没有侦查就疯狂派出信使到前线告急，要求前线抽出部队支援。
前线的将军们没有多想就答应了。而就在殿后的法国军队还满以为英国人在围攻鲁昂的时候，英国陆军常备第十六师和十八师如同幽灵一样出现在他们背后！
许多英国兵现在感到又冷又累，恶心和恐惧在纠缠着他们。一周来，士兵们以各种硬面包圈，咸鱼，罐头果腹，一直熬到现在。入夜以后，很多人被伤寒折磨着，躺在潮湿的土地上，周遭低于四十华氏度的环境让他们久久不能入眠。这是一种难以想象的煎熬。
法国人已经出现在视野里，他们开始慢慢逼近敌人，参差的阵线向两边延伸了上千米，刚好处于两片树林之间。整条阵线中都是一个个步兵营，又有小队掷弹兵连散落其中，新组建的几个苏格兰团处在最后，随时准备加入战场支援。英国人的骑兵不多，能见到的龙骑兵和轻骑兵都在离战场五百多米远的地方，护卫着梅伊娜的师部，抑或围着右翼不远处，护卫着休厄尔大主教和布里斯托尔公爵。
法国人这次带了足够的马匹，梅伊娜估计，每条阵线后面藏有一个胸甲骑兵团，在主战线后面又有一列望不到尾的骑兵。梅伊娜不是很喜欢这些重甲战马，那种体格、味道和嗤鼻的声响都让她觉得很不爽，特别是当这些该死的畜生覆盖着厚重的胸甲和头甲，蹄子上钉着马蹄铁，背上驮着全副武装拿着锋利马刀的胸甲骑兵。
“停！让各团保持密集防御队形！”
她让传令官命令队伍停下，让阵线保持在三百多米远的地方，刚好进入步枪的射程外一点点。
“胆小鬼！矮海怪！”“咕噜！斯贝兹！God damn哈哈哈哈哈哈！”
法国人开始大喊大叫，对着英国兵挑衅，但是英国人并没有理睬那些谩骂，而是同四周一样听不懂法语的脸色漠然的同伴一起转换成密集队形，预备防御骑兵的冲锋。
如果你处在高地上，你就会发现这些步兵营一个挨着一个，每个团呈一个倒V字型，中间靠掷弹兵连和武装速射步兵小队连接。英国兵们两排叠在一起，第一排蹲下单膝跪地，第二排站在他们身后，每个人都上好刺刀，如同一堵堵充满尖刺的人墙。可惜亚眠附近并没有像样的高地供法国人居高临下地观察战场。
但是法国人没有冲锋。双方就这么互相注视了一个多小时。
法国人的一群胸甲骑兵开始集结在离战场中心七八百米远的地方。
“法国人的骑兵开始冲锋了！”
重装骑兵的冲锋是许多老兵也从未经历过的。望着两千两百名全副武装的骑着沉重可怖战马的骑士径直冲向他们，许多士兵们内心的恐惧开始翻腾。实际上这样的冲锋意义也只在于此。虽然整个冲锋的时间不过是短短的几十秒，但是许多人依旧觉得足够让自己口干舌燥了，足够让自己呼吸停滞了，甚至，足够让头缩回到身体里去。倘若余下的身体还能找到一个过得去的避难所，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爬进去。
然而当时的情况是，他们已经忙得没时间逃跑了。
“Charge！”
但是战马自然不会蠢往刺刀上撞——无论它们背上的胸甲骑兵怎么命令，怎么操纵，苦苦哀求它们继续往前冲锋，这些机器就是在人墙前面停滞不前。然而第二批第三批冲上来的骑士却没有办法像第一批那样突然停下。于是在那个混乱的时刻，被撞到的战马不停地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被抛到地上的骑士却挨了枪子，遭到了步兵们的射击。
“射击！”呯，碰，啪！
“该死的，动啊！”“艹！”“妈的，见鬼！”
最前面的骑兵纷纷倒在枪弹下，而后到的胸甲骑兵跳下马，抽出马刀开始试图和英国步兵肉搏，但是掷弹兵连和武装速射小队把没装备枪械的他们逼得开始后退。
“罗昂子爵先生，让你的人快上，不能让夏洛莱伯爵的胸甲骑兵独自面对英国军队！”
“全军听令！”罗昂子爵，阿兰六世大吼着，骑在纹有象征着法国皇室的鸢尾花罩袍战马上，挥舞着指挥剑，“随我前进支援夏洛莱伯爵的骑兵部队！”
就在罗昂子爵的两个步兵团向十六师的阵地发起冲锋的时候，夏洛莱伯爵的胸甲骑兵们设法转身离开了。肉搏战打乱了刚才的节奏，法国军队再一次主动发起了进攻。枪弹的噼啪声充斥着两片树林间的战场。火药燃烧的云雾在死人堆里升腾，仿佛那些辞世的灵魂在空气中凝结在一起。
“保持队形，保持队形！”梅伊娜骑着马，在各个方阵之间来回奔波，尽力让各个阵地的士兵紧密地聚集在一起，就地防御，“不要往前出击，都站在原地！”
十六师和十八师的前排步兵握着装有刺刀的步枪，努力地保持密集队形，驱散法国人的胸甲骑兵，与他们保持一杆枪的距离，而后排的步兵和速射小队、掷弹兵连则在近距离齐射，向人数众多的法军倾泻子弹。火药燃烧的白雾几乎要把整片战场都遮住了。
“快点，把快炮架起来，给我狠狠地打这些下地狱的杂种！”
十八师的士兵们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华丽军装的人骑马飞奔过来，他们认出来那道正在大吼的声音正是他们的元帅，高等公爵，梅伊娜亲王。
咔嚓，咔嚓，步兵团之间的缝隙里响起一片拉枪栓的声音。和法国人的刘易斯手摇式多管快炮-I不同，英国人的贝麦坎式手摇快炮采用了双弹鼓的设计，因此每挺快炮可以连续打出六十发子弹。
“开火！”
随着梅伊娜的怒吼，贝麦坎式快炮纷纷吐出瘆人的火舌，最前面的法国骑兵猝不及防，他们的身上升起一片片血雾，染红了白色的硝烟。
“该死的！”远处，法国的指挥官们正透过袖珍单筒望远镜观察战场。十六师和十八师的步兵组成的密集阵型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但是意外地有效——骑兵根本没法往上冲，而这些步兵方阵又巧妙地保持在他们这一方的快炮阵地的射程外。
“要不干脆通知炮兵让他们开炮支援吧，这情况我看也只有炮兵才能解决了，光靠夏洛莱伯爵和罗昂子爵的人根本没法冲破这种阵型。”桑塞尔伯爵建议道，他的两个团还没上场，但是他明白，这种情况，即便再来十个正规步兵团也没法正面突破。
“……骑兵根本没法迂回包抄，该死的英国人把阵地选在两片树林间。”
和上次不同，这次法国人的指挥小队愚蠢到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正面战场上。那些鲜亮的旗帜和软绵绵地挂在旗杆上的三角旗轻易地暴露了他们的位置。一个明摆的打击对象。
“汉弗雷，你看到那边了没？”梅伊娜指着那块旗帜林立的区域对身后勉强能跟上她的其他军官们问道。
贝尔奈战役以后，汉弗雷伯爵并没有离职，依然担任十八师的参谋长，“把所有能找到的骑兵都聚在一起，给我把法国人的指挥部给拿下来，听见没？”
“大人？恕在下直言这，似乎不太光彩！”
出乎意料地，不止她的参谋长，其他的军官们也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长官，我们应该正面……”
“蠢货，”梅伊娜咆哮着，愤怒地盯着面前的这群顽固坚守骑士精神的军官们，“战场的荣誉从来不属于战败的那一方！荣誉只属于那些站到最后的人！骑士精神赢不了战争，明白吗？快去！”
战场上依然充斥着士兵们的怒吼，垂死之人的尖叫和尸体的鲜血。勇气是个无常的事情：它伴随着冲锋的士兵们，却又把他们抛弃在敌人的刺刀面前不管了。子弹在阵地上，擦着空气呼啸而过。大部分人身上都沾满了鲜血了和汗渍，就这样从早晨打到中午。
PS：步兵呈密集阵型防御骑兵的冲锋实际上至少早于维多利亚时代两百年前就出现了，但为剧情需要，故本书特意修改历史，将这一战术归于主角在维多利亚时代的战争中发明而非沿用前人。
本章亚眠战役依然为纯虚构。
配图与战役无关，仅作为密集防御阵型的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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