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弯着腰,整张脸隐在房间的阴影当中,看起来倒是比下方的霓之雪还要隐蔽。可他那双眼睛是亮的,就像往日遇到惊奇骇然之事时候的反应,炯炯有神很是富有感染力。
而现在看到霓之雪,他真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悚了。
霓之雪披头散发,满面青紫,嘴角流血,怔忪无神的与他对视,被打得不成了样子。他想她究竟遭遇了什么,这些人不是和她一样都来自异界吗?
最初的震惊过后,他马上反应过来,抓住霓之雪的肩膀将她扶起,说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霓之雪动了动嘴唇,没有说出话。这个人是阿恒,看见阿恒她就不用害怕了。
阿恒将她一条胳膊架在肩膀上准备往外面带,阿力哥却是朝他做个动作,“别动,你们藏在这里,我去引开他。”
外面传来手电筒的声音,竟然是有人发现了。
阿力动作迅速,刚说完人就窜了出去,同时故意发出声音,引起对方的注意。果然走廊上传来一声呼喝,然后手电筒光摇晃着追下楼梯。
阿恒抱住霓之雪在房间静默一会,然后往外走去。他发现霓之雪再也没有力气走路了,两条腿几乎是在地上拖,于是将她背在地上。又从地上捡来一截绳子将她与自己捆在了一起。
“小雪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他回过头说。
不知道阿力使了怎样的调虎离山之计,院子里一片龙吟虎啸,声音震天。这时候跑出去的话一定会乱上加乱,在混乱中被踩死也说不定。看向闪电时时划过的窗口,他有了主意,将鞭子的一头拴在窗口,准备从这里翻越出去。
背上的霓之雪轻成了大娃娃,一点点分量,换来他的加倍小心,生怕磕碰到她的身体。而正当他快到二楼的时候,窗口陡然出现一张脸,竟然是发现了他们。
那人气急败坏的喃喃骂了几句,接着就用手里的刀砍向窗台,企图将鞭子砍断让他们掉下去摔死。阿恒的牛皮鞭当然不是那么容易砍断的,当初他们使尽办法也没有成功,要是在这里被砍断了,那简直是个笑话。而那人使劲过后,发现毫无作用,马上改变策略,竟然也翻过窗台爬了下来。
阿恒一看见这动作,马上加快速度。还差两米多的时候,他一狠心,脚踩墙沿转身正面朝下跳了下去。充当肉垫摔倒在地,他不敢耽搁,一骨碌爬起来撤回了鞭子。墙上那人还在二楼,此时大叫一声,连忙扶住了窗台。
“你干什么?”他大吼。
“干你妈,这是我的绳子!”阿恒回吼。
这时候背上的霓之雪呻吟了一声,不知道是触碰到哪处伤口。阿恒急忙回看她,看不清楚,只能将她往上推了推,口中安慰道:“别怕别怕,我们这就走,小雪你坚持住!”
霓之雪嗯了一声,昏昏沉沉,将脑袋软软地靠在阿恒肩上。
她呼出来的气息很是微弱,有的出没的进,几乎感觉不到。可这个人就是小雪,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霓之雪。
阿恒不敢慌乱,拼命往前跑,同时让脚步保持规律,不要因为太过颠簸而让霓之雪遭罪。林中道路本就高低起伏,地上又到处树枝花草,难免绊个一下两下。
两人向前扑着摔倒,阿恒的头脸在地上划出了血,他感觉不到疼,有的时候嘴边咸津津,他以为那是汗。
来的时候阿力向他指出过道路,顺着溪水走就能出去了。他们来的地方就在溪水的尽头。他不敢太靠近,怕目标暴露,所以只用耳朵倾听潺潺的声音。有时很远,有时很近,他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因为这种事声音太像是梦中出现的了。
可是后方传来的追逐又让他骤然清醒,明白再慢一点就是要命的结局。那个脾气暴躁的小个子一直在后方追逐,而且速度奇快,越追越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天地间轰隆一声巨响,将他们都震得扑倒在地。空气中似乎还有硝烟火药的味道,四散弥漫着,简直让人不能呼吸。
炸掉了,阿恒从地面抬起头,心想阿力哥把那个地方炸掉了。但愿他从里到外炸了个干净,这样那群野兽似的变异物种就不能出来害人。那群家伙聚到一起能把人吃光。
他踉跄着站起,再往前跑,接下来就看见了前方的汽车灯,似乎驾驶座上还有人。
那就好,丁丁在那里就好,他可以送霓之雪回家了,阿力哥想得真是周到。
阿恒没有力气再跑了,他连走也走不动,只有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背上驮着一个霓之雪,他像个走兽似的一路爬到车边。
颤颤巍巍地解下绳子,把霓之雪往车上推去,阿恒头晕眼花,几乎是在闭着眼行动。而与此同时,一样重物骤然扑到他的背上,双手卡主他的脖子,怒吼道:“我掐死你,你这个混蛋!”
阿恒一手扒着车门,一手抓住脖子上那爪子,从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快走,快走。”
丁丁在驾驶座早已看到旁边情景,不敢伸手去帮忙,他受惊似的一踩油门,哇哇乱喊着发动了车子。
车壳从阿恒手中划过,汽车大开着车门向前驶去。阿恒想提醒他们把车门关上,可是没有力气,背后那个人显然是愤怒已极,用尽全力要掐死他。
阿恒双眼翻白,涨红着脸喘不过气。夜晚也是阴沉压抑到极致,天上骤然滚下来一道雷,像要把天撕个口子,把所有人都吓得一个哆嗦。
阿恒趁这空隙猛然转身,将那人压到身子底下,然后手肘向后猛击底下的人。他不清楚自己击了多少下,只记得最后他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承受着从天上砸下来的巨大雨点。
……
丁丁毕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危机慌乱,他作为一个机器人,向来是信奉程序化、重复式的生活方式,压根没有经过随机应变的训练。刚才阿恒叫他开车,他哇哇乱喊着就开了,可是接下来怎么办一点概念都没有。刚才阿恒和后面那个人明显是在搏命了,那么他是会打死对方还是被打死呢?他还是没有概念。
想要看看副驾驶座上的人,又有点害怕。对方这黑乎乎脏兮兮的一团,实在是太难看了。可是丁丁想到阿恒牺牲自己也要让他带她回去,那么这个人应该是很重要的。
他鼓足机器身体里的所有勇气,斜着眼珠朝旁边看了一眼,接着就像被烫到似的惊叫了。
这人被打得还有人样吗?还有她那胳膊腿摆放的位置,不会是齐整整的全都断了吧。
车子里很安静,似乎还能听到她在说话。
“阿恒,阿恒……”她喃喃念道。
丁丁心神不定的开着车,竭力让自己忽略那一声声呼唤,并且要将对方的可怕模样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可是两个人离得这么近,又是如此显眼的存在,想忽略也忽略不掉。
丁丁不胜其烦,最后丧气似的,从腰上拔出一根管子,噗一声**了汽车的导航仪内。这下子他一动不动了,被拆掉芯片似的,变成个低级机器,再也不会转眼珠子瞧人。
车子一路平稳的开到家,车门也一路敞开着,霓之雪在刹车时冲出了车子,直接滚到了门口。丁丁依然保持低等机器状态,完成任务后自动自发的驱车离去。
霓之雪蜷缩在门口,浑身疼痛,然而清晨光芒不留余地的照亮了大地,也照遍她全身,仿佛让她无处藏匿。
她脑海中时而清醒,知道自己这是到了阿恒家,就像回到家里。可更多的时候是昏昏沉沉,无知无识。
城市里一片萧索,几乎出现戒严的形式。霓之雪在这里躺着,本来躺一天可能都没有人会发现,奈何偏偏有人反其道而行之,大清早到阿恒家登门造访。
这个人是阿恒的小叔叔,那个曾经被霓之雪打断胳膊的倒霉蛋。
他见门口蜷缩着一个人,登时就好奇的不得了。再扒开她的头发一瞧,从那斑斓肮脏的面孔上竟然也认出了本来面目,心想这不就是那个谁谁谁吗?
小叔叔惊讶以极,喘了好几口气才恢复镇定。他想这个丫头片子可是很护着阿恒那个臭小子的,为什么会被人折磨成这幅样子,阿恒都不管管吗?还是说阿恒压根不知道,她在外面受了欺负,这才逃回来的吗?
无论怎么样,谢延对这个坏丫头片子是丝毫不同情,反而记起来城中出现的通缉令,通缉令上寻找的正是一个失踪的女警员。可不就是这个坏丫头吗?
看来这回她是惹上大麻烦了。
谢延美滋滋的翘起嘴角,心想自己时来运转,这下可以把这人送去警侦局立功领赏了。
他拉起霓之雪的一条胳膊,吆喝着说了一句“起来吧你”,一边将人扛在了肩上,像扛个麻布口袋似的抬脚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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