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魔界第三十七代魔王继承人。你的名字叫施德那比,因为从小和萨尔巴布萨大人一起在人类的世界生活,所以不会说本族的语言。”菲尔蒙德不容质疑地说道,同时他手中的剑更加靠近了冯渊的脖子,“更确切地说,在其他人面前,你不用说话也没关系。”
被冰冷的剑锋紧贴在脖子上的感觉绝不会好受,冯渊拼命地歪着头躲避菲尔蒙德的剑,一边用茫然又恐惧的眼睛扫视着屋子里的魔族。
“我……我不是……”
“你还不明白是吗?我是叫你从现在起装成魔族……”
菲尔蒙德的声音比剑锋更加冰冷,他睥睨着脚边这个卑微的人类,脸上的表情深不可测。和菲尔蒙德的冷峻不同,波尔文沙的眼睛转向了别的地方,而纳库米斯则用怜悯的眼神看着冯渊。
“菲尔蒙德大人!”
就在这尴尬万分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侍女突然用魔族语尖叫了起来。她的双眼严厉地注视着菲尔蒙德的眼睛,脸上没有一丝谦卑的影子。
“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穆娜瑟,注意你的态度!”
波尔文沙向“侍女”呵斥道,但是这名叫做穆娜瑟的女子似乎已经豁出去了,丝毫没有理会波尔文沙的责备,反而用更大的声音吼叫着。
“菲尔蒙德大人,您在制造一个假王!这是大逆不道的,是谋反之罪啊!您知不知道……”
“我比你更清楚!”
菲尔蒙德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他那张扑克脸第一次变得激动起来,连穆娜瑟也被吓得愣住了。
“我可是司徒,我比你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罪行,该受到那种惩罚。”菲尔蒙德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的剑尖滑离了冯渊的肩头,指向了地面,“等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会好好接受的,惩罚……不管是凌迟还是炮烙都没关系!但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如果必须有人来做的话,好,那就让我来做!”
“菲尔蒙德大人……”
穆娜瑟呻囘吟着,但是菲尔蒙德没有给她插话的机会。
“穆娜瑟,醒醒吧!我们已经等了整整九年,魔界已经等了整整九年,而现在我们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圣教国已经找到了‘曙光的圣母’,我们的敌人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而魔界呢?不但玉座空置,七魔君还都各自为政,坐地自守,如果现在和圣教国交战的话,我们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
“但是……那也不能……”
虽然似乎是想要反驳,可是穆娜瑟软弱的声音已经根本无法传进激动的菲尔蒙德的耳朵里了。
“现在的魔界需要魔王!我们需要一个可以统合魔界的人,就算只是一个象征也没关系。可是古力欧陛下没有子嗣,而萨尔巴布萨大人也已经不在了,我们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甚至没有办法确定是不是真的存在的王位继承人!而且,”菲尔蒙德顿了一下,他扫了一眼已经缩到了角落里的冯渊,这才回过头看向了穆娜瑟,而后者已经露出了绝望的表情,“既然萨尔巴布萨大人将‘王冠的证明’交给这个人类,那我们恐怕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了——
“王室的血统已经断绝!”
听到菲尔蒙德的结论,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的脸上没有出现和穆娜瑟一样的震惊,显然他们在刚才的讨论中已经谈论过这个令人绝望的事实了。但穆娜瑟就没有他们那么坚强了,她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似的,摇晃了几下后跌坐在一张椅子里。
看来穆娜瑟已经了解了他们现在的处境,菲尔蒙德不禁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的内心被空虚和绝望占据着,如果不是因为波尔文沙和纳库米斯的支持,菲尔蒙德自己说不定都已经崩溃了。他现在的做法无异于火中取栗,不管能不能有转机,他都已经背上了名为“叛逆”的,万劫不复的大罪。而且——更可怕的——没有了能够继承“真王囘剑”的魔王,魔界就仿佛已经走到了悬崖的边缘,一想到自己的计策如果失败会招致怎样的后果,菲尔蒙德的双手都止不住颤抖起来。
“那为什么……为什么要选这个小子?”
穆娜瑟稍稍从震惊中恢复了过来,她的声音虽然还在颤抖但又有气势。
“为什么要急着选这个一无是处的小子?”
“因为他是个人类,而且看来不怎么了解魔族的事情。”菲尔蒙德耐心地解释道,“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傀儡,并不需要他是个英雄不是吗?而且最好他什么都不知道,乖乖听我们的话最好。”
听到菲尔蒙德这番“大逆不道的”言论,穆娜瑟的脸上闪过一丝厌恶的表情,但是很快她又变得和刚才一样阴郁,也没有再说什么。纳库米斯善解人意地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船到桥头自然直。萨尔巴布萨大人既然让这个人类把‘王冠的证明’带回来,或许是有什么用意也说不定。”
没有再管穆娜瑟,菲尔蒙德又一次把目光转向了冯渊——此时冯渊正拼命地蜷缩在帐篷的一个角落里,好像正在努力让自己变得透明一样。
“你放心,只要照我们说的做,不会有人伤害你的。而且你是我们重要的棋子,我们会全力保证你的安全。”一边把剑收回鞘里,菲尔蒙德用人类的语言对冯渊说道。
但是看来他的话并没能让冯渊放心多少,看着依然待在原地瑟瑟发抖的冯渊,又看了看一旁低头不语的穆娜瑟,菲尔蒙德觉得自己的耐心正经受着极大的考验。菲尔蒙德也知道,对于哄小孩子这种事他从来都不在行,现在他能忍住不再次把剑架在冯渊的脖子上已经很不容易了。无可奈何的菲尔蒙德只好转过身向一旁的纳库米斯求救。
“纳库米斯,你去,嗯,安抚他一下。给他换上衣服,待会儿让护卫军的官兵见见他。”
身为司空的纳库米斯平日里负责管理王宫的内部事务,处理各种人际关系。他出生于上流贵囘族家庭,在气质上显得比平民出身的波尔文沙和来自下层贵囘族的菲尔蒙德高贵优雅得多,再加上他本人个性温和,待人诚实体贴,使他不管在王宫还是在军队里都有很高的声望,甚至超过主管军队的司马波尔文沙。
纳库米斯的劝解似乎终于起了效果,冯渊虽然还没有完全接受现实,却也没有继续抵抗,乖乖地听从了这些魔族的吩咐。因为冯渊之前穿的衣服在进山口时已经变得破破烂烂,而且让“王子”穿着平民的服装检阅军队实在有失体面,纳库米斯帮冯渊换上了一身华丽的衣服,还让冯渊披上了一套金光闪闪的铠甲。冯渊没有上过战场,自然也从没有穿过铠甲,但是这些钢铁做成的东西穿在他身上的时候,却并没有让他如预想的那样感到沉重和不适——尽管因为他一直佝偻着身子,所以看起来有点滑稽。
当冯渊换衣服的时候,菲尔蒙德和波尔文沙一直在一旁用魔族语紧张地交谈着,而那个叫穆娜瑟的女子——冯渊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个侍女——也穿上了一身鲜红的铠甲在帐篷外来回巡视。
黄昏时分,菲尔蒙德突然和纳库米斯说了些什么,之后就和波尔文沙一起走出了帐篷。约摸又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纳库米斯也带着冯渊离开了帐篷。他们穿过广大的营区向西边走去。一路走来,冯渊发现这片营地虽然很大,但营地里的人却出奇的少,除了偶尔见到的几支巡逻队以外,冯渊感到整个营地似乎是空的。
最后,冯渊他们来到了一个宽阔的广场前。冯渊这时才终于知道为什么营地会这么空了——好几千个全副武装的士兵正整齐地排列在广场上,翘首等待着什么。
纳库米斯把冯渊带到一座高台后面,那里正对着千人队伍,即使有高台挡住了士兵们的视线,那股慑人的气势还是让冯渊不禁感到头皮发麻。在高台后面,菲尔蒙德和穆娜瑟正神情严肃地交谈着。见到纳库米斯带着冯渊走过来,他们两人停止了谈话,而穆娜瑟迎了上来。
“已经准备好了,波尔文沙大人正在训话,等一下由我带这小子上去。”
穆娜瑟简短地对纳库米斯说明情况,一边轻蔑地瞪了冯渊一眼,而后者此时正紧缩着脑袋,卑微地躲藏在纳库米斯的身后。纳库米斯立刻会意,丢下冯渊独自走上了面前的高台。菲尔蒙德此时站在一边,两只眼睛紧闭着,就像睡着了一样。
“魔界的勇士们,你们辛苦了!”
纳库米斯浑厚的声音从高台上传来,台下立刻响起了一阵欢呼声,看来纳库米斯在官兵中间的确很有人望。
“我知道大家看见我为什么这么开心。不过今天我为大家带来的不是美酒,而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纳库米斯继续说着,他的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从冯渊那里拿走的手链,高高地举过头顶,一边大声的宣布道:“魔界的子民们已经过了九年没有魔王日子,而我们今天终于找到王位继承人了!”
仿佛雷鸣一般的欢呼声从台前传来,震得冯渊的鼓膜生疼,他佝偻着身子,双手捂着耳朵,惊恐地向后退缩。这时,穆娜瑟在冯渊的背上狠狠砸了一拳。冯渊向前一个踉跄,如果不是穆娜瑟及时抓囘住了他,冯渊已经趴在满是灰尘的土地上了。
“把腰挺起来,上去。”
穆娜瑟不容置疑地命令道,一面又在冯渊的背上推了一把,催促他快走。
“提线木偶”没有办法,只好勉强挺直了腰,慢慢地爬上了面前这座一人多高的木台。穆娜瑟一直紧紧跟在他后面,这让冯渊的脊背感到一阵一阵地发凉。
终于爬上了高台,眼前的景象着实把冯渊吓了一跳——几千人的目光几乎同时指向他。如果不是穆娜瑟一直在他的身后监视,冯渊早就转过身逃跑了。硬着头皮站上了高台,冯渊虽然还是勉强站得挺直,脚下却不经意地挪到了远离穆娜瑟的一边。在众目睽睽之下穆娜瑟也不敢做多余的动作,好在那边还有一个卫兵在,估计冯渊也没有在这么多人面前逃跑的胆子。
“这位,就是第三十五代魔王萨尔巴布萨大人的次子施德那比王子殿下。施德那比殿下一直和萨尔巴布萨大人一起在人类的世界居住,今天才刚刚回归魔界,他为我们带回了萨尔巴布萨大人仙逝的悲惨消息。”
听说爷爷的死讯,几乎所有的官兵都露出了悲伤的表情,看来爷爷作为前魔王在魔界的威望似乎真的相当高。
“不过幸囘运的是,我们迎回了施德那比殿下。九年前古力欧陛下不幸罹难,而萨尔巴布萨大人如今也已经过世,施徳那比殿下作为王室的最后一丝血脉,就理所当然地成为了第三十七代魔王继承人,和魔王护卫军的主人。”
比先前更多的欢呼暴发了出来,士兵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表达他们的兴奋和喜悦,似乎没有一个人想过怀疑纳库米斯的话。再看看纳库米斯的脸,灿烂的笑容显得有点僵硬,看上去他的良心正在受到极大的谴责。
“向殿下行礼!”
纳库米斯的声音有点颤抖,但是所有人大概都认为那是因为他太过激动的关系,唯有知道真相的四个人除外。
在场的所有人都跪下了,包括一边的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虽然看上去很不情愿,穆娜瑟也面向冯渊行了跪礼。冯渊与其说是挺拔,不如说是僵硬地站在原地,接受这些魔族的顶礼膜拜。
突然,一个穿着布衣的男人从队列的南边跑了过来,因为所有人都还跪在地上,他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就跑到了高台下。波尔文沙最先注意到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他高喊了一声“来人”,队列最前面的几个士兵立刻冲上去抓囘住了那个男人。虽然被好几个强壮的士兵抓着,男人还是挣扎着抬起头向高台上叫喊道:
“救救我们的村子,求你们救救我们的村子……”
“等一等。”纳库米斯走到了高台边,出声阻止士兵把那个男人拖出广场,“让他把话说完。”
“他是个人类。”抓着男人的士兵解释道。
“让他把话说完。”纳库米斯重复道。
这时候,波尔文沙走到了纳库米斯的身边,低声对他说:“纳库米斯,别节外生枝。”
纳库米斯沉吟着,拿不定注意。但那个男人趁着这个当口又大叫了起来:“我是沙茶河的人,山那边的人类跑过来了,他们抢我们的粮食,还杀人……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我们的村子……”
听着那个男人的话,纳库米斯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他的慈悲心被一下勾了起来,不禁转过身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波尔文沙,但波尔文沙还是坚定地对他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同时听到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让他们一时之间都惊得目瞪口呆。
“魔界的勇士们!”冯渊用魔族语朗声说道,刚才还满布在他脸上的卑微和怯懦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刚才,有一群人类强盗闯进了我们的国家,正在欺凌我们的人民,你们说应该怎么办?”
台下的官兵顿时骚囘动了起来,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大声吼叫着“把他们赶出去”“杀了他们”之类的话。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纳库米斯的嘴张得大大的,而波尔文沙则完全傻掉了。只有穆娜瑟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她伸手想去拔剑,不料却被一只手阻止了。穆娜瑟转过头去,发现菲尔蒙德正神情凝重地对着她摇头。
冯渊镇定自若地注视着台下的官兵,丝毫不理会身边近在咫尺的危险。他伸出一只手,示意官兵们安静。等台下的叫嚷声稍稍平息了一点,冯渊这才庄严地向官兵们宣布道:
“好,很好,魔界的勇士们。我在这里,以第三十七代魔王继承人的身份命令你们:保卫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
又是一阵欢呼,穆娜瑟拼命地想冲上去阻止冯渊,但是无奈菲尔蒙德的手像鹰爪一样死死地攥着她。
“给我你的剑。”冯渊平淡地向身边的卫兵吩咐道,对方想都没想就恭恭敬敬地连鞘带剑都交给了他。那边的四个人一下都紧张了起来,但是冯渊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北边的三个方队,马上封囘锁山口,擅自进出的人全部格杀勿论。”见到他们依令离开后,冯渊又转向了南边,“其余的人,骑兵在前步兵在后,跟我去沙茶河。”
冯渊拔剑出鞘,高高地举过头顶,大声的喊道:“保卫魔界!”然后在众人雷鸣般的欢呼声中纵身一跃,跳下了高台,早已经有人为他牵来了一匹马。官兵们斗志激昂地高喊着“保卫魔界!”紧跟着冯渊向南而去。
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面面相觑,惊讶得说不出话了。穆娜瑟用力甩开了菲尔蒙德抓着她手,跟着队伍跑了过去。看着渐渐跑远的穆娜瑟,菲尔蒙德陷入了沉思。
………………
…………
……
军营离沙茶河并不太远,冯渊所带的部队很快就看到了村子里破败的土屋。
冲进村子里一看,冯渊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这里简直是人间地狱,所有的房屋都在燃烧,屋顶上的火焰在黄昏的微光中疯狂地舞蹈,街道上遍地躺倒着男人、女人甚至孩子的尸体,每一寸铺着碎石的路面都被鲜血染得通红——远远看去,就仿佛是迎接他这个魔王继承人的红地毯一般。那些自称“人类”的生物,挥舞着鲜红的利刃在尸体中间穿行,追逐杀戮着一切还在呼吸的生命。狰狞的笑声淹没了哭泣与哀嚎,空洞的眼睛在火焰和夕阳的照耀下闪动着虚幻的光。
“杀……”冯渊冰冷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
不过他的命令看起来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身边的士兵早已经冲了出去……
冯渊突然把剑向背后一荡,正好挡开了刺向他心脏的一剑,回头一看,竟然是穆娜瑟追了上来。不知不觉间,冯渊身边的士兵都已经跑进了村子里,他变成了独自一人,而穆娜瑟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又是一剑刺来,冯渊向右跃开回避。这一剑直指冯渊的心脏,刺得又快又准,冯渊只要稍慢半步,马上就会横尸当场。
虽然和爷爷学过一点剑术,但和人对打冯渊还是第一次,平常他都只有面对狼这样敏捷而且狡猾的野兽时才会用上剑。但是野兽到底是野兽,只要知道了它的行动模式,就算它动作再快也就不是对手了,可是每个人的行动模式都会不同,稍有闪失自己立马小命不保。一边这么想着,冯渊向后一跃和穆娜瑟拉开了距离。
然而看来穆娜瑟并没有冯渊想象中那么精明谨慎,她依然不顾一切地向冯渊猛扑猛刺,冯渊只能不断躲躲闪闪,狼狈地抵挡穆娜瑟的进攻。
慢慢地,穆娜瑟也开始急躁起来。她虽然看出对方的剑术并非精纯,可是自己怎么进攻冯渊都能轻松地挡下或者躲开。她开始放弃向着要害的大力挥砍和突刺,改用快速的刺击瞄准冯渊的手脚和头部。这让冯渊一下陷入了应接不暇的窘境,他不得不经常性地后退,以回避来不及挡开的刺击。
突然,因为一直后退又没有时间顾及身后,冯渊的后背猛地撞上一棵高大的松树,顿时落入了无处可躲的境地。穆娜瑟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她兴奋地向一个猛扑,剑尖直指向冯渊的心脏。就在穆娜瑟的剑尖几乎就要碰到冯渊的铠甲时,冯渊突然向右微微一侧,间不容发地躲开了穆娜瑟的刺击。因为冲得太猛,穆娜瑟的剑一下扎进了树干里,穆娜瑟连忙用力往外拔,可就在这时冯渊的左臂猛地一收,用力掖住了她的剑脊,同时冯渊举起自己的剑向穆娜瑟握着剑柄的右手猛劈过去。
无可奈何的穆娜瑟只好放开了手中的剑,但这等同于把性命交给了对手。她茫然地后退了两步,呆呆地看着冯渊的剑锋停在了半空中。她无法相信,她,一个身经百战的将军,居然输给了一个外行人,而且对方还是个人类!
冯渊放开了穆娜瑟的剑,任由它留在树干上微微颤动。他看着穆娜瑟,那神情仿佛是想要说点什么……
突然,冯渊快步冲向了穆娜瑟。既然战败,穆娜瑟也没有想过苟且偷生,所以她一点也没有躲,坦然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啪!冯渊左手一揽,把穆娜瑟推倒在地。穆娜瑟震惊地抬起头,正看见一个陌生男人痛苦的脸——他被冯渊的剑刺穿了胸口,而在他的手中,一把沾满鲜血的钢刀在晚霞的照耀下闪着慑人的寒光。
冯渊等那男人不再抽囘搐了之后才拔囘出剑,那男人重重地倒在了穆娜瑟的身边,在坚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穆娜瑟呆呆地看着男人的尸体,又转过头去看向冯渊——后者正用冷峻的目光打量着她。
一瞬间,穆娜瑟忘记了这个男人曾经浑身是伤地躺在军营的床上,忘记了他曾经在菲尔蒙德的剑下颤抖,忘记了他曾经蜷缩着身子躲在纳库米斯的身后。她忘记了——迎着这道如同造物主俯瞰世人一般的目光——她忘记了她所知道的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她只觉得自己仿佛违反了某种禁忌,窥见了这世上最恐怖的东西。
——魔王!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一下跳入了她的脑海,但她知道这歌词并不是某个国家的统囘治者的称谓,而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字面的意思——
——魔王!
………………
…………
……
等穆娜瑟回过神来,她正躺在松树下休息,显然因为某种原因她失去了意识。穆娜瑟向四周望了望,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她身边只剩下一个士兵,似乎是在看护她。穆娜瑟一面诧异自己居然昏倒了,一面赶忙站了起来,而这时她才发现不远处有很多火把的光芒。
穆娜瑟捡起了本来插在树干上的剑,小心翼翼地靠近了那些火把,这才看清原来是魔王护卫军的士兵聚在那里,他们都举着火把围成了一个圈。在圈子的中间有一个新堆的土丘,穆娜瑟认出站在上面的人正是冯渊。
这时,穆娜瑟注意到了站在圈子旁边的菲尔蒙德三人,赶忙跑了过去,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的脸色都非常凝重。三司都专注地看着圆圈的中央,甚至没有注意到穆娜瑟的接近,以至于当穆娜瑟突然出声和他们说话时,三人都吃了一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穆娜瑟迷惑地问道,一面顺着三司的视线向圈子里面看去,隐约看出那里有一个坑,但是坑里面却因为角度问题看不见,只知道坑不浅。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菲尔蒙德阴郁地回答道,他刚发现来者是穆娜瑟。他身边的两个人也都伸长脖子向里面打探着。
看了看身边举着火把的士兵,穆娜瑟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他还在那儿?”
“我们也想阻止,但是从我们到这儿,他就一直和士兵待在一起,我们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拆穿他吧。”纳库米斯无奈地说道。他的脸色比另外两个人都要差得多。
“他到底干了什么?”看见了纳库米斯的脸色,穆娜瑟疑惑地问道。
“他好像把山外面村子里的人都抓来了。”
菲尔蒙德轻描淡写地答道,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圈子中间那个古怪的深坑,他旁边的两个人也和他一样用夹杂着厌恶和担忧的眼神看着那个坑。
穆娜瑟明显感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赶紧追问道:“那,那些人在哪儿?”
“在坑里。”菲尔蒙德的声音里透着不耐烦,“还有那些袭囘击沙茶河的人的尸体也在里面。”
穆娜瑟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厌恶皱起了眉头,眼光瞟向了站在土丘上的冯渊。这时她才发现土丘上还有一个穿布衣的男人,那男人被两个士兵押着站在冯渊身边,看上去正在对冯渊破口大骂。
穆娜瑟正打算问菲尔蒙德的时候,冯渊突然用响亮的声音开始说话了。
“在这里的,就是企图侵犯我魔界国土和人民的罪人。对于这些自称高贵,却可以随随便便杀害自己同族的‘人类’,对于这些伤害我们,还沾沾自喜的‘人类’,我们能够容忍吗?”
士兵们都摇晃着火把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声。穆娜瑟突然感到莫名的恐惧,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像冯渊这样具有煽动性。穆娜瑟不禁怀疑,虽然冯渊才出现在这些士兵面前短短半日不到的时间,他是真的正在控制这支军队。
冯渊向旁边摆了摆手,立刻,几十个提着水桶的士兵跑到了坑边,开始把桶里的东西倒进坑里。立刻,刚刚还很安静的坑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还有不少人拼命地想向坑外面爬,却因为坑实在太深,又都掉回了坑里。穆娜瑟惊恐地捂住了嘴巴,因为她听懂了其中的几声尖叫——
“是油!”
穆娜瑟转过脸去,正看见纳库米斯差点昏倒在地,幸好波尔文沙扶住了他。菲尔蒙德的表情虽然和平时一样冷漠,但是他的嘴唇在抽囘动,牙咬得紧紧地。
不能再等下去了,穆娜瑟丢下三个没用的男人向土丘跑了过去。她头脑里一片空白,只知道必须阻止冯渊,却不知道要怎么做。但是,根本没有时间让她去想,因为冯渊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
“我,施徳那比,魔界第三十七代魔王继承人,在此宣誓。我誓言,不惜一切保护这个国家和她的人民;我誓言,决不侵犯我魔界任何邻国;我誓言,对我魔界子民,不论人类或是魔族,一视同仁;我誓言……若有人胆敢犯我国土一寸,领民毫发……”
冯渊停顿了一下,穆娜瑟开始不顾一切地奔跑,因为她用余光看见冯渊从身边的士兵手里接过了一个火炬。
“我绝不轻恕,必令其无地可葬,无尸可裹,无魂可归!”
穆娜瑟的脚步停了下来……虽然近在咫尺,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冯渊在一片欢呼声中抛出了手中的火炬。火炬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落进了面前的深坑,熊熊火光中一股烧焦的恶臭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和士兵们的欢呼声混在一起,连天上的群星都仿佛被这恐怖的一幕惊吓地颤抖不已。穆娜瑟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她趴在一个士兵的身上不住地呕吐,仿佛要把自己的胃吐出来一样——后者正在狂热地欢呼着。
不经意间,穆娜瑟抬眼看见了那个被押在土丘上的男人——已经因为痛苦和恐惧虚脱了。冯渊缓步回到土丘上,这时穆娜瑟清楚地听到了他吩咐士兵的话:“把他带到山外面去,给他留足够的食物,保证让他能到别的村子。”
虽然穆娜瑟不知道冯渊的用意,但是她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她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把这个将护卫军搞得乱七八糟的家伙碎尸万段。
………………
…………
……
咚!刚走进帐篷,冯渊就被一脚踢到了角落里,跟在他身后的穆娜瑟刷地拔囘出剑,干脆利落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还有什么遗言就快说吧,虽然我不能保证帮你转达。”穆娜瑟咬牙切齿地说道。
“等一下,穆娜瑟。”
菲尔蒙德慢条斯理地出声阻止穆娜瑟,他紧随其后走进了帐篷里,身后跟着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这两个人看上去心里都窝着火。
“等我问完了,随你处置。”菲尔蒙德冷笑着说道,一边转向了坐在地上的冯渊,“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冯渊微微抬起头,用同样的冷笑回应了菲尔蒙德,“我说过的话都是事实,信不信随便你们。”
菲尔蒙德稍稍走近了冯渊,他还是第一次直面卸下了伪装的冯渊。就连老谋深算的菲尔蒙德也不禁要佩服,自己竟然被一个差不多只有他一半年纪的小子给骗了。
“那我可没法相信,毕竟你不久之前还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呢。”
“是你们自己要转的,”冯渊擦了擦自己鼻子里流出的血,轻蔑地说,“我可没逼你们。”
听到冯渊的讥讽,穆娜瑟生气地想要上前,却被菲尔蒙德阻止了。菲尔蒙德冷冷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类的小子,暗暗掂量着他。
“好吧,就当你说的都是实话,那你为什么要杀那些人?”
“因为好玩儿……吧?”
当!又是一脚正踹在冯渊的胸口上,幸好菲尔蒙德及时抓囘住了穆娜瑟,冯渊才没有当场身首异处。穆娜瑟挣扎着想过去砍了冯渊,嘴里还一边激烈地谩骂着各种冯渊没有听过的词。
“冷静点,穆娜瑟!”菲尔蒙德拼命地把穆娜瑟推到一边,向她吼道,“你听不出他是故意的吗?”
说着,菲尔蒙德转过身,眯缝着眼睛看向了倒在地上直咳嗽的冯渊,“你就那么想死吗?”
冯渊止住了咳嗽,慢慢悠悠地爬起来,坐回到原地。他的脸上虽然还是在笑,却忽然显得那么苦涩,不过他说出的话却仍然是字字带刺。
“当然了,反正我这个‘间谍’已经被发现了,还不准我把自己灭口掉吗?”冯渊讥讽地说。
菲尔蒙德的眉头皱到了一起,他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让他看不透的人。冯渊不但演了一出戏把他们当猴耍,还利用他们给的机会煽动士兵杀了那么多人,更加不可思议的是他到现在还猜不透冯渊到底有什么目的。但是他隐隐约约还是觉察到了一点什么,虽然说不太清楚,他却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似乎不是他们的敌人。
“为什么不逃走,这期间你有无数的机会可以逃走,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
对冯渊感到无可奈何的菲尔蒙德终于问出了他最后的一个问题,其他三个人的视线也都转了过来,显然这个问题他们在私下里也都琢磨过了。
奇怪的是,这一次冯渊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低下头,好像在思考一样。菲尔蒙德的视线没有一刻离开冯渊的身体,他能约摸感觉到,这个问题大概能得到真正的回答。终于,冯渊再次抬起了头。他直视着菲尔蒙德的眼睛,脸上带着虽然冷漠却认真的表情。
“你们希望我逃走吗?”
面对这个似是而非的回答,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对视了一眼,似乎不能确定是不是要老实回答他,可是菲尔蒙德却朝冯渊点了点头。
“那我们就回去睡觉吧。派两个人守在门口就行了。”菲尔蒙德轻松地对同伴们说道。
“菲尔蒙德大人?这个小子……”穆娜瑟瞪大了眼睛,诧异地说道。
“我们已经宣布他是王位继承人了,现在杀了他的话我们就说不清楚了,让人看好他就行了。”
虽然穆娜瑟还想争论,但是菲尔蒙德给了她一个到此为止的眼神。纳库米斯和波尔文沙一向尊重老大哥的决定,所以也就都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四个人丢下仍然坐在地上的冯渊离开了帐篷,菲尔蒙德选择走在最后面。在走出门口之前,菲尔蒙德回头最后看了冯渊一眼,碰巧冯渊也正看着他。两人眼神交会的时候,冯渊给了菲尔蒙德一个微笑。菲尔蒙德明白,冯渊之所以笑是因为自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是菲尔蒙德从来没有看见过比这更不像笑容的笑容——冯渊像一个眼见儿女先自己死去的老人一样,带着沧桑的倦容,斜倚在帐篷壁上,双眼虚弱散漫,仿佛正看着某种不存在于世上的东西一般……
………………
…………
……
“怎么回事?”
穆娜瑟站在冯渊的帐篷外,大声呵斥分配给冯渊的“卫兵”。
“你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吗?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让殿下出去了,不是说过有什么事要通知我吗?”
“不是……那个,有塞斯跟着殿下呢,而且殿下说只是在营地附近走走,所以……”“卫兵”慌张地解释道,但是穆娜瑟根本没有听他说。
“他们去哪儿了?”穆娜瑟不耐烦地问道。
“他们好像往南边去了……”
穆娜瑟皱了皱眉,虽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但“南边”还是会让她感到非常的不舒服。不过对冯渊的怒气还是催促着她向南边找了过去。不知该说是意外呢,还是不出所料,穆娜瑟最后在沙茶河附近找到了冯渊的另一个“卫兵”。
看见满脸怒容的穆娜瑟,这个叫塞斯的士兵显得惶恐不已。但是穆娜瑟根本没有找他麻烦的心情,只是简捷地问道:“殿下在哪儿?”
“在那边。”塞斯指了指赤色山丘下面的一块开阔地,从他们站的地方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细小的黑色人影,“殿下说他要祭拜一下沙茶河的死难者。”
穆娜瑟的胃不安地翻腾了一下,因为在人影的附近,她看见了那个令人不安的红色土丘。穆娜瑟暗暗骂了一句,还是极不情愿地跑向了那个人影。但当穆娜瑟几乎靠近得可以叫住冯渊大骂的时候,她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她看见了很多不祥的东西在冯渊的身边飘动着。
“向死人道歉这种伪善的事我才不会做呢。”
冯渊扫了一眼自己身周的幽灵,无力地笑了笑,“反正也不过是早晚的事情,我发现自己对杀人这件事还是满擅长的。你给我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还说什么让我把手链带到魔界,你可真是……”
说到这儿,冯渊突然想起了爷爷临终前说的话——“我不是为了你,才抚养你的。”他不是早告诉冯渊了吗,不是早就对冯渊说过“对不起”了吗?
“哼,你可真是挺诚实的。”冯渊不满哼哼道,“你这个老狐狸!你抚养了我八年,早就把我攥在手心里了。你的养育之恩我是一定要报的,更何况,”冯渊想起了和琳利亚在一起的那六年时光,仿佛从别人那里偷来的,原本不该属于他的六年幸福的时光,“我还背着延误了六年时间的负罪感,你就是让我上刀山我也肯定会上去的。”
“但是,你为什么不早说清楚呢?”冯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周围的幽灵越聚越多了,“如果我早点知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如果我早点知道我要变成什么,我也不会……我宁愿不要认识琳利亚。”
冯渊睁开眼睛,望向了他面前最清晰的一个幽灵,脸上写满了愤怒和绝望。看着那个幽灵,穆娜瑟差点惊讶地叫出声来,因为她认出那张脸,那是一张她曾经在王宫里的画像上见过的脸——第三十五代魔王路西法·萨尔巴布萨。穆娜瑟认出冯渊使用的是招魂术。这是通灵术的一种,用来召唤和超度死灵,因为同时控制大量的幽灵是极其困难的,所以一般施术者会选择一个幽灵作为灵主,由它来压制其它的幽灵。被选作灵主的幽灵最好在生前拥有强大的魔力,而且——更重要的——为了保证灵主不会失控,施术者和灵主需要非常亲近。
“现在可好,”冯渊对着萨尔巴布萨的幽灵继续发着牢骚,“你要我当魔王,那我不就成了琳利亚的敌人了吗?哈,你不会还想要我为了这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魔界去和琳利亚战斗吧!”
冯渊突然停了下来,他仰着头,静静地站着,好像在倾听着某种穆娜瑟听不见的声音。突然,冯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好吧,我会处理好,当然是用我的方法,你就安心地去吧。”
萨尔巴布萨的幽灵在听到他的话后,听话地消失了。就在萨尔巴布萨消失的同时,冯渊身边的幽灵突然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好好,来吧。”冯渊轻描淡写地说着,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一样,“有什么怨气,有什么诅咒,都放马过来吧。我就在这儿,不藏,也不躲。”
说完,冯渊双手摊开,闭上了眼睛,就仿佛在等着谁投入他的怀抱一样。霎时间,几乎所有的幽灵都向他猛冲了过去。冯渊的身体被重重地撞倒在地,又被强行顶到了空中,就像被某个粗暴的小孩玩弄着的洋娃娃一样。他看上去很快就失去了意识,手脚像破烂的布偶一样无力地在身体周围晃动。
穆娜瑟被这一幕吓呆了,她赶忙跑上前去,大声念起咒语。终于,在一阵眩目的闪光之后,幽灵全部消失了,只剩下被扔在地上的冯渊。
穆娜瑟连滚带爬地跑到冯渊身边,却正好听到冯渊咳嗽了起来。稍稍放下了心,穆娜瑟的火气腾地上来了,她对着还有点神志不清的冯渊劈头骂道:
“你想死吗!用招魂术居然随便就让灵主升天了!”
没想到,听见穆娜瑟的话,冯渊却居然笑了起来。他勉强地坐起身,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似乎只有些擦伤和撞伤。
“你别傻了,你觉得招魂术召唤的幽灵能杀死人吗?”
“能啊,有那么多呢!”
穆娜瑟对冯渊这种莫名其妙的乐观感到不可思议,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本来是想教训冯渊一下的,现在却怎么感觉好像自己在关心他一样。
冯渊无所谓地笑了笑,“灵主升天以后,过不了多久他们就都会升天的。”一边说着,冯渊试着站起了身,虽然勉强可以站稳,但他还是觉得头有点晕。
“你想超度他们吗?”穆娜瑟试探地问道。
谁知道冯渊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侧过头去看着穆娜瑟,就好像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
“别忘了,他们可都是我杀的。”冯渊止住了笑,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土丘,“杀了他们,还来求他们原谅这种伪善的事我才不会做呢!就像你听到的,我不过是觉得人生无望了,想死又没勇气自杀,所以想借他们的手而已。”
“别贫了。”穆娜瑟没好气地说道,“刚才紫宫(*1)来信了,宰相要三司陪同王位继承人一起返回真夜城。”
“喔,来得可真快啊。”虽然这么说,但是冯渊看上去并不是特别吃惊。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转身便撇下穆娜瑟向军营的方向走去,丝毫不在意这是件多么失礼的事情。
看着冯渊的背影,穆娜瑟的脑中闪过一幅幅诡异的画面——这个男人顶着狂风来到了魔界,这个男人装疯卖傻甚至骗过了菲尔蒙德,这个男人的剑术似曾相识,这个男人召唤了萨尔巴布萨作为灵主……等穆娜瑟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的时候,一个萦绕在她心头的疑问早已经脱口而出:
“你到底是什么人?”
冯渊转过头来,饶有兴味地看着穆娜瑟困惑的脸,狡黠地一笑:
“如果我没记错自己的名字的话,我应该是施德那比——第三十七代魔王继承人。别忘了要叫我殿下喔。”
*1:此处本应为“子囘宫”,为避免误会和过滤的问题,以“紫宫”避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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