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纳库米斯尖叫了起来。菲尔蒙德想上前,但是那蓝光实在是太强烈了,而且还有彻骨的寒气伴随着蓝光涌来,令他根本无法靠近。
“殿下?”
菲尔蒙德试探着问道,然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强烈的不安在菲尔蒙德心中升起,他甚至能够想象到冯渊在这样的寒冷下已经冻僵……或许更可怕,冯渊说不定已经被冻死在这片强光的中心。担忧和焦虑令菲尔蒙德心如乱麻,他用手遮住眼睛,冒着双眼被灼伤的危险向祭坛的方向望了过去。然而,当菲尔蒙德看清强光中心发生的事情时,他顿时惊呆了。呈现在菲尔蒙德眼前的是一幕极其诡异的情景——
冯渊的左手握着带鞘的真王囘剑,一边用右手温柔地抚摸着装饰华丽的剑鞘,就仿佛是在抚摸疼爱的宠物一样。他的双眼注视着手中的宝剑,脸上带着狰狞地笑容,就好像身边的严寒根本不存在一样。
菲尔蒙德环视四周,其他三人脸上都带着惊恐万状的表情,很明显他们都和菲尔蒙德看到了同样的光景。然而就在菲尔蒙德他们不知所措的时候,蓝光突然消失了,顷刻间祭祀之间又恢复了原先的昏暗和燥热,就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菲尔蒙德再次向祭坛望去,惊讶地发现冯渊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专注的神情。
这时,冯渊放下了左手,但是没有放开手中的真王囘剑。他好奇地扫视了一遍这个狭小的房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跌倒在地的众人身上。只见冯渊微微一笑,平静地开了口:
“起来吧,诸位,我们还有事要做呢。”
众臣呆呆地看着微笑的冯渊,忘了回答,甚至都忘记了要站起来。
………………
…………
……
“啊……”
琳利亚尖叫着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原来躺在床上,而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梦境。她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回忆起梦中模糊的情景,那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依然挥之不去。
这时,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个身穿铠甲的圣堂武士走了进来。
“光母圣神,您没事吧?”
琳利亚扭头看了看进来的人,温柔地微笑着回答:“我没事,法丽莎。只是一个噩梦。”
叫做法丽莎的女性圣堂武士从放在凳子上的篮子里拿出一条毛巾,小步走到床边恭敬地递给琳利亚。
“谢谢你,法丽莎。”
琳利亚接过毛巾,擦干了脸颊和额头的汗水,这才把毛巾又递回给法丽莎。琳利亚这时环顾了一下四周——这里是她的卧室,位于光母圣堂最深处的圣母殿中,是圣教国最神秘和神圣的场所。尽管已经差不多过了半年的时间,琳利亚还是对这个华丽得有点过头的房间不太适应。就说现在琳利亚身下的大床,不但装饰得金光闪闪,而且论尺寸几乎能占满琳利亚在乡下的小房间。不过琳利亚并没有提出任何意见就接受了间卧室,因为她是曙光的圣母,接受教民的崇拜是她的义务。
“法丽莎,我怎么睡在床上?”
“昨天光母圣神在为普利郡祈降圣水之后就昏倒了,是属下扶您回来休息的。”法丽莎拿着毛巾站在琳利亚的床头,“您这几天太累了,每天至少都要进行三场仪式,您也不是铁打的啊。”
听见法丽莎粗俗的遣词用句,琳利亚不禁捂嘴一笑,饶有兴味地看着法丽莎。法丽莎也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脸登时就红了。
“法丽莎失言了,请光母圣神责罚。”
“我很高兴啊。”琳利亚说,“我不是一直叫你和我说话时随便一点吗?”
“可是,光母圣神……”
“还有,我也说过让你不要再叫我‘光母圣神’了,对吧?”琳利亚佯怒道。
琳利亚脸上的愠色让法丽莎顿时显得手足无措。看见法丽莎慌张的样子,琳利亚装出来的怒气立刻就飞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好了,不吓你了。不过我是真的希望,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随便一点。老实说,一直被‘光母圣神’‘光母圣神’地叫,并不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虽然脸上依然是温婉的微笑,琳利亚的语气中却透着说不出的寂寞。看着黯然的琳利亚,法丽莎咬了咬嘴唇,有点结巴地轻声叫道:“琳……琳利亚大人。”
听到法丽莎滑稽的声音,琳利亚捂嘴笑了起来,这让法丽莎尴尬得耳根都红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本来我是希望你能把那个‘大人’去掉的,不过看来也不能再强求你了。不过以后也要这么叫,好不好?”
“是,琳……琳利亚大人。”
琳利亚忍着笑点了点头。
“好,我要起来了,帮我把衣服拿过来吧。”
琳利亚在法丽莎的帮助下换好衣服,梳妆完毕。在圣母服饰的包裹下,刚刚那个看起来有点病弱的小姑娘不见了,现在站在梳妆镜前的是一位威严又圣洁的女神。
不知不觉间已经是下午两点了,沿着光母圣堂中金碧辉煌的走廊,琳利亚在法丽莎的搀扶下向圣堂外走去,她们的目的地是位于光母圣堂东侧的教长院议会厅。
圣教国的政治体制非常简单:最高统囘治者,同时也是全体教民崇拜的偶像,就是曙光的圣母。圣母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所有的臣民都必须无条件服从。然而,在圣教国两千年左右的历史中,有曙光的圣母存在的时间,就只有刚刚建囘国时的一百三十二年和最近的半年。在没有圣母的情况下,圣教国形成了一个特殊的权力机关——由教会中地位最高,常常是最年长的三十六个牧师组成的教长院。教长院的成员在圣教国内被称为教长或者掌教。在圣母缺席的情况下,教长院将代表圣母行使权利。一般每个教区会由一名教长管辖,其下再设大司教、司教等职位,由牧师担任,管理教区的具体事务。教长院每半月开会一次,由于现在有了曙光的圣母,教长院的会议圣母也将参加,而今天恰恰是月中教长会议召开的日子。
在教长院会议室的门口,琳利亚仍然礼貌地敲了敲门。片刻之后,两名圣堂武士从会议室里面打开了房门。琳利亚在法丽莎的搀扶下缓步走进会议室,她们绕着会议室正中央的大圆桌慢慢地走向圣母的宝座,一路上整个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琳利亚身上,让人无法想象刚刚这些教长们还在热火朝天地争论着议题。
琳利亚终于来到了宝座上坐下,法丽莎在她身边垂首侍立。琳利亚微笑着扫视了一遍所有的教长,缓缓地开口说道:“因为我有点不适,所以来晚了,对不起。”
“如果光母圣神身体不适的话,可以不必特地前来。散会之后,老朽自会前往圣堂向光母圣神报告的。”教长中最年长的克鲁那恭敬地回答道。
“已经不碍事了。”琳利亚优雅地说,“各位不必顾虑我,请继续会议吧。”
教长们面面相觑,又开始就刚才中断的议题激烈地讨论起来。
会议一直进行到了黄昏时分。虽然教长们就每一个议题都会向琳利亚请示,但是琳利亚却并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让他们讨论出一个结论。整个会议的过程中,琳利亚都如同洋娃娃般安静地坐在一边,教长们也很习惯地将她当做不存在。
“那么今天的最后的议题,是关于魔界的。”克鲁那拿起一份文件,对同僚们说道,“昨天我受到了从齐尔吉亚王国传来的报告。时隔九年,魔界似乎已经找到了王位继承人,而且这位王位继承人——名字好像叫施徳那比——就在一个月前残杀了近百名齐尔吉亚王国的国民。”
“新的魔王……。”听见克鲁那的报告,其他的教长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忧心忡忡的表情。
“是啊,我想不用很久这位施徳那比王子就会登极,成为第三十七代魔王了吧。”克鲁那平静地断言,“而且从这位王子的所作所为看来,他对于‘魔王’这个称号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是啊,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了吧。”琳利亚轻声自言自语道。
“看来北方将会不再平静了。”一位教长忧心忡忡地说道。
“正是如此。”克鲁那把手中的文件放下,说出了结论,“为了不让一千八百年前的悲剧重演,我们光母神教有必要趁敌人还没有变得强大之前采取行动。”
“何种行动呢?”一个恍如梦幻的声音平静地问道。
这明明只是一句理所当然的问话,却不觉吸引了所有教长的注意力,因为提出这个问题是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人物。琳利亚坦然地接收了教长们的注视,就仿佛偌大的会议室中只有她和克鲁那两个人一样。
“光……光母圣神?”对于琳利亚的突然发问,似乎连克鲁那都吃了一惊,不过他到底是在政坛浮沉多年的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为了应对魔界的威胁,光母神教作为人类的后盾应该立刻组织神圣北伐军。”
“神圣北伐军呢……”琳利亚沉吟道,“克鲁那教长觉得需要出动多少教廷骑士,从圣教国行军到魔界又需要多长时间呢?”
“魔界已经分裂多年,以其如今的实力来看,只需要两军的教廷骑士应该就足够了。虽然不能说一定会受到沿途各国的欢迎,不过我还是有信心能够说服它们让神圣北伐军通过,所以一切顺利的话应该可以在来年三月前到达魔界。”
虽然听起来是克鲁那在认真地回答琳利亚的问题,不过他说这番话的对象其实是其他教长才对。理所当然的,克鲁那当然不可能觉得琳利亚这样一个小姑娘能够理解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三个月吗?”不料听了克鲁那的会话后,琳利亚重重地摇了摇头,“如果在来年三月才能到达魔界的话,只靠两军的教廷骑士是赢不了的。”
被琳利亚用自信的语气断言了北伐的失败,所有的教长都不觉愣住了,就连克鲁那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对不起光母圣神,可以告诉我们您这么说的依据吗?”一位教长怯生生地问道。
“神圣北伐军应该会选择经由地狱门进入魔界吧?”琳利亚解释道,“等到来年三月,地狱门应该就已经无法支持大军通过了。”
“光母圣神,您的意思难道是……”克鲁那突然恍然大悟。
“克鲁那教长果然对可鲁起亚的情况非常了解呢。”琳利亚点了点头,似乎对克鲁那的反应很满意,“无论可鲁起亚和魔界孰胜孰败,神圣北伐军都不太可能再从地狱门进入魔界了。而且,以如今圣教国的国力是无法支持这次北伐的军费的吧。”
“这一点光母圣神倒是过虑了。”克鲁那反驳道,“圣教国还没有落魄到三个月到半年的军费都无法支持,而且按照传统,北方各国都有义务为神圣北伐军筹集军粮。”
“不行。”琳利亚斩钉截铁地说道,“如今黑死病还没有被根除,且不说圣教国的教民们还没有从灾难中恢复元气,北方诸国也应该没有余力才对。耗费本来可以用来拯救百姓,让百姓生活得更好的资源,我找不出进行这种战争的理由。”
“可是,难道要放任魔界壮大起来吗?”克鲁那不以为然地问道。
“这并不是现在必须考虑的问题,所以请允许我以曙光的圣母的权限否决克鲁那教长提案。”这么说着,琳利亚露出了心意已决的表情。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教长们面面相觑,全部哑口无言。这半年来,琳利亚参加教长会议都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会议一结束便回圣堂去了。可是今天,琳利亚第一次参加议题的讨论便否决了克鲁那教长的提案,令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震。然而在众人从震惊中回过神之前,琳利亚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比起遥远的威胁来,我们还有很多迫在眉睫的问题需要解决才对。”
“光母圣神还有什么要赐教的吗?”克鲁那皱着眉头问道,因为他的提案刚刚被琳利亚莫名其妙地否决了,所以现在脾气可以说是坏到了极点。
“赐教不敢说,”琳利亚微笑着说,“我只是想再提出一个议题,希望诸位能和我讨论一下。”
克鲁那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虽然说是光母圣神,可对方毕竟只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在政治上他根本没办法把她放在眼里。
“敢问光母圣神,是什么样的议题?”一个教长先问道。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琳利亚温婉的微笑突然消失了,换上了一张威严的面孔,把教长们都吓了一跳。
“我听说卡尔梅那的使者已经来了一个月了,为什么诸位一直把他安排在行馆里,却不接见呢?”
克鲁那不由心头一惊,琳利亚紧接着又说道:“库洛姆的使者三天前就已经拿到了圣水,为什么还待在行馆里?听说是克鲁那教长下令不让他离开的,是这么回事吗?”
面对琳利亚的诘问,教长们惊讶地面面相觑,不知道琳利亚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此事不知光母圣神从何得知啊?”克鲁那老谋深算地问道。
琳利亚冷冷地看了克鲁那一眼,叹了口气。
“既然你们还肯叫我一声‘光母圣神’,就应该明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琳利亚沉痛地说道,“先不说一个月,就算是三天的时间,有多少本来可以挽救的生命却平白无故地失去了?你们都没有感到痛心吗?”
“光母圣神有所不知,此事乃是有原由的。”一个教长说。
“我知道这些都是有原因的,”琳利亚的语气丝毫没有缓和,“我知道我不过是个十八岁小姑娘,对政治没有什么发言的资格。但是,只要你们还承认我是曙光的圣母,我还是有必须要说的话。”
琳利亚停了一停,扫视了一遍面露疑惑的教长们。这半年来,琳利亚一直没有插手干预教长院的执政,但是现在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诸位的确是国家的执政者,但是别忘了你们首先还是光母神教的圣职者。你们做出这样的决定也许有你们作为执政者的考虑,但是我不得不说,无法以一颗仁慈的心来对待百姓的人,我无法容忍这样的人再继续做我的圣职者。也就是说,”
琳利亚冷冷地看了一眼克鲁那,克鲁那的表情显得深不可测。
“如果有必要,我将不得不请这样的人离开教长院。”
所有的教长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琳利亚的话并没有针对任何一个人,但是他们几乎都于心有愧。
“卡特尔。”琳利亚叫出了一个名字,守卫在门边的一个圣堂武士立刻站出来向琳利亚行礼,“你立刻去护送库洛姆的使者离境,任何人不得阻拦。”
“领法旨。”
回答完,名叫卡特尔的圣堂武士立刻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撒拉囘萨。”琳利亚又叫出了另一个名字,“你立刻去通知卡尔梅那的使者来圣堂取圣水,然后由你护送他离境。”
“领法旨。”
看着叫撒拉囘萨的容貌俊秀的圣堂武士离开了会议室,琳利亚这才站起了身。也许是因为站起来得太突然,琳利亚的身体虚弱地摇晃了一下,法丽莎赶忙跑上前扶住了她。
“希望诸位能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谨言慎行。”说着,温柔的微笑又回到了琳利亚的脸上,“今天就散会吧,诸位都辛苦了。”
………………
…………
……
“琳利亚大人真是的,身体已经这样了,怎么又要举行仪式?”
回圣堂的路上,法丽莎一直在埋怨,因为琳利亚让卡尔梅那的使者拿上来取圣水。
“没事,我不是很精神吗?”
琳利亚故意笑得相当地灿烂,但是法丽莎可不吃这一套。
“琳利亚大人还是回去休息,让卡尔梅那的使者再等两天吧。他已经等了一个月了,也不差这么一两天的。”
“不行,”琳利亚坚决地回答,“病人们还在等着,哪怕早一天也好,我希望能尽快解除他们的痛苦。”
“但是琳利亚大人的身体……”法丽莎忧心匆匆地说。
“没事,我没事,”琳利亚安慰她道,“只不过,一会儿举行仪式的时候可能要你扶我一下。”
看着法丽莎像是要哭出来的表情,琳利亚又给了她一个慈母般的微笑,尽管琳利亚的年纪比法丽莎还要小三岁。琳利亚停下了脚步,抬起法丽莎搀着的右手,在法丽莎的头上温柔地抚摸了几下。看到法丽莎平静了一点,琳利亚这才又把手交给了法丽莎。
“放心吧,我不会死的。”
“死……”法丽莎厌恶地甩甩头,像是想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赶出头脑中,“琳利亚大人别再说这种事了。”
见自己的话起了反作用,琳利亚叹了口气,突然问道:“法丽莎,你知道黑死病是从哪里来的吗?”
“啊?”法丽莎茫然地回答,“不知道,我只听说是魔族的诅咒什么的。”
琳利亚摇了摇头,沉重地说道:“是‘绝望’。”
“嗯?”
“黑死病是来自人们的绝望,”琳利亚解释道,“而黑死病本身又会引发更多的绝望,所以它才会这么快传遍大陆。”
“绝望?”法丽莎似乎懂了一点了。
“对,黑死病是死亡和绝望的恶性循环。”琳利亚说,“所以就算只是早一天也好,必须给人们希望,只有让所有人都充满希望才能真正消灭黑死病。”
“希望吗?”法丽莎突然感到一股莫名的伤感,“那琳利亚大人的希望又是什么呢?”
听见法丽莎的问话,琳利亚的脚步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她没有回头看法丽莎,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
“我的希望吗?”琳利亚喃喃地说,“我的希望就是大陆的百姓可以得救啊。”
法丽莎惊讶地看着琳利亚呆立的背影,虽然看不见琳利亚的表情,法丽莎却清晰地感觉到琳利亚的手臂在颤抖。
“琳利亚大人……说谎了吗?”法丽莎低着头,怯怯地问道。她的声音很轻,却感觉不到一丝疑惑,应该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琳利亚紧闭着眼睛,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就仿佛睡着了一样,然而眼角滑落的泪珠却出卖了她的悲伤。看见琳利亚痛苦的样子,法丽莎的头更低了。
“对不起,琳利亚大人,”法丽莎哽咽着说,“我,我……”
自责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法丽莎突然抬起了右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当她又一次抬起手掌的时候,琳利亚抓囘住了她的手臂。
用空着的左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琳利亚勉强地微笑着说:“不是你的错,法丽莎。我的确是撒谎了。”
“琳利亚大人……”法丽莎嚎啕大哭了起来。
“别难过,我没事。”
琳利亚温柔地把法丽莎搂在怀里,满怀慈爱地抚摸她的头发,轻声安慰她。这时,琳利亚低头看见了自己脖子上一直挂着的那条粗糙的水晶项链,她想起来了……她想起了那个悲伤的黄昏,那时法丽莎就在她的身边。法丽莎一定看见了那满屋夸张的装饰,也一定听见了琳利亚呼唤那个人的名字,看见了琳利亚怀抱着项链痛哭的身影。
“对不起,法丽莎。”琳利亚轻声说,“我并不是你们心目中圣洁的女神。”
“不……琳利亚大人……”
“我也会爱,会痛苦,会哭泣,会撒谎,我从来不是神圣的,我……”琳利亚闭上了眼睛,“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然后,久久的,两个女孩在金碧辉煌的走廊里抱头痛哭。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终于慢慢平静了下来。法丽莎轻轻推开琳利亚的身子,擦了擦哭红的双眼。
“法丽莎,对我这个圣母很失望吧。”琳利亚微笑着轻轻抹去了面颊上的泪痕。
“不,”法丽莎重新搀起了琳利亚的手臂,低低地说,“琳利亚大人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光母圣神。”
为了证实自己的话,法丽莎给了琳利亚一个异常灿烂的笑容。琳利亚也用感激的微笑回应她,轻轻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仪式之间吧。”
此后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没过多久她们便已经看见了仪式之间的大门。看见琳利亚走过来,门前守卫的两个圣堂武士立刻弯腰向她行礼。琳利亚也优雅地还礼,这才和法丽莎一起进入了仪式之间。
仪式之间位于光母圣堂的正中心,和走廊同样金碧辉煌,更重要的是这里非常地宽阔敞亮,高高的圆顶一直伸到了三四层楼高的地方,上面布满了彩绘玻璃的天窗,白天从天窗射囘进来的阳光会在地板的中间形成一副表现圣母救世的画卷。这里是圣堂中进行各种仪式的地方,而在最近的半年里就一直被琳利亚用作祈降圣水的场所。仪式之间的正中央现在正放置着一口巨大的水缸,水缸里空空如也。
随着邦的一声,琳利亚身后的门关了起来。法丽莎突然觉得非常紧张,因为她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祈降圣水的仪式。虽然并没有规定不允许观看仪式的进行,但是圣堂武士们一般都不会在仪式进行过程中进入仪式之间,这半年来,法丽莎也一直都是安静地在门外等候琳利亚完成仪式。能够看见仪式的进行,让法丽莎既紧张又兴奋,她其实早就好奇仪式到底是什么样子,圣水又是怎么来的了。
琳利亚扭过头,轻声吩咐法丽莎把她扶到大缸旁边。法丽莎立刻照办了,她发现现在琳利亚的身体似乎好了一点,已经不需要再用力搀扶了。来到大缸边,琳利亚用空着的左手从脖子上取下了那条水晶项链,然后将项链伸进了大缸里。
这时法丽莎突然听到了轻柔的歌声,她回过头,发现原来是琳利亚在低唱着一首她没有听过的歌。悠扬的歌声中,琳利亚闭着眼睛微微地抬起头,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回忆着过去。歌词是一种法丽莎听不懂的语言,可是她却没有一点陌生的感觉,仿佛歌中昂扬的感情直接传到了她的心里一样,使她的心情好像和着歌曲的旋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随着曲调的上扬,琳利亚的身体开始发出明亮的白光,那光芒盖过了房间里所有的灯火,却不会给人刺眼的感觉。那是多么温柔的光芒啊,仿佛摇篮边母亲的低语,仿佛严冬清晨的第一缕曙光。法丽莎陶醉地看着被光芒笼罩的琳利亚,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得仿佛要飞出去一般,一整天的疲劳都已经烟消云散,只留下温暖舒畅的感觉。
在光芒的笼罩下,水晶项链上开始渗出清亮的金色液体,液体顺着水缸的壁向下囘流淌,慢慢地汇聚起来。不知道那温柔的歌声持续了多久,法丽莎只知道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水缸里已经装满了金色的圣水。
随着歌声的停止,光芒也从琳利亚的身上消失了。法丽莎刚想出声询问琳利亚的身体情况,琳利亚却突然脚步一软,跌倒在了她的身上。
“琳利亚大人!”
法丽莎大叫着,慌忙扶起了瘫软的琳利亚,却发现她正虚弱地喘着气。这时,房门被人用力推开了,叫做撒拉囘萨的圣堂武士慌张地跑了进来。
“法丽莎,出了什么事?”
撒拉囘萨一边跑,一边大声地询问道。就在这时,他看见了倒在法丽莎身上琳利亚。撒拉囘萨先是一惊,但马上他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急忙在琳利亚身边跪下,伸出双手做了一个复杂的手势。
然而撒拉囘萨没有能完成法术,因为琳利亚抓囘住了他的手,打断了施法。
“不用,撒拉囘萨。”琳利亚虚弱地说道,“我没事。”
“您这可不像没事的样子。”撒拉囘萨板着脸反驳道。
琳利亚笑了笑,用手撑着法丽莎勉强站了起来。她把手中的项链重新带回到脖子上——撒拉囘萨看见那条项链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又轻轻掸了掸裙子上的灰尘,扭过头来对撒拉囘萨说:“我和一般人的存在不同,如果对我用治愈术的话可能连你的生命力也会被我吸走的。”
看见撒拉囘萨的嘴唇抿在了一起,琳利亚体贴地继续说道:“不用担心,就算用掉再多的力量我也是不会死的,你们可以放心。”
见撒拉囘萨和法丽莎还是一副不能理解的样子,琳利亚也没有再勉强解释,而是向撒拉囘萨问道:“卡尔梅那的使者来了吗?”
“他半小时前就已经到了,现在在外面候着呢。”
“那就请他把圣水带走吧。”琳利亚吩咐道。
“是。”撒拉囘萨无奈地领命走了出去。
卡尔梅那的使者进来之后一直不停地向琳利亚道谢,而琳利亚也为拖延了这么长时间向他道歉。大缸里面的圣水被装进一个又一个的羊皮袋子里带出了仪式之间,看着使者的随从们把圣水全部带走之后,琳利亚才在法丽莎的搀扶下离开了仪式之间。
大约十分钟左右,撒拉囘萨追上了正在返回卧室的琳利亚的脚步。
“卡尔梅那的使者出什么事了吗?”琳利亚问道。
“没事,他明天一早就会带着圣水回国,到时候属下会带他到国境的。”撒拉囘萨随口回答道,一边不住地四下张望。
“怎么了?”琳利亚注意到了撒拉囘萨的怪异举动,疑惑地问。
撒拉囘萨没有马上回答,只是一个劲地东张西望。
“怎么了你?鸭脖子吃多了?”一旁的法丽莎不耐烦地说道。
听到法丽莎的话,琳利亚捂着嘴笑了起来,撒拉囘萨则没好气地瞪了法丽莎一眼。不过最后撒拉囘萨还是又转向了琳利亚。
“这里不方便说,”撒拉囘萨低声说,“可否……可否到光母圣神的房间里再仔细谈。”
“好吧,你跟我们一起来吧。”琳利亚大度地回答。
可是法丽莎却不乐意了,她冲上前去拦住了撒拉囘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这可不行,琳利亚大人的房间怎么能随便让男人进去呢!”
“琳利亚大人?”撒拉囘萨眯起眼睛看向了法丽莎。
法丽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耳根登时就红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能这么叫我,撒拉囘萨。”琳利亚微笑着说,“当然,能不加那个‘大人’就更好了。”
“这怎么行?”撒拉囘萨目瞪口呆地说道。
“怎么不行?我可不记得有教典里有规定不能用名字称呼曙光的圣母。”琳利亚打趣地说,“如果没有一两个人这么叫我,我怕哪天连自己的名字都会忘了。”
可是,看上去撒拉囘萨完全没有觉得好玩,反而显得更加苦恼了。他用力吞了口唾沫,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好了,我就不强迫你了。”琳利亚善解人意地说,“哪天你觉得合适了再改吧。”
轻轻拨开了法丽莎的手,琳利亚又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来我房间谈更合适的话,就到我房间来吧。你们都是我的圣堂武士,不用顾虑那么多。”
虽然还是不大高兴,但是既然琳利亚已经决定了,法丽莎也没有再说什么。三人就这样在尴尬的气氛下一路走向琳利亚的卧室。
来到琳利亚的房间里,撒拉囘萨关上房门之后就一直拘谨地站在门边,而且看上去脸有点红。
“进女孩子的房间觉得紧张吗,撒拉囘萨?”琳利亚看见撒拉囘萨滑稽的样子,便逗乐道。
“你要是敢乱动,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法丽莎在一边恶狠狠地威胁道。
撒拉囘萨本人看上去倒是完全没有敢“乱动”的胆量,反而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笔直地靠墙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琳利亚瞪了法丽莎一眼,温和地对撒拉囘萨说:“不用那么紧张,走过来一点也没关系。”
但是看来进到房间里面已经是撒拉囘萨的底线了,他根本不敢再靠近琳利亚哪怕一步,还是像根旗杆一样站在墙边。见他这个紧张的样子,琳利亚也无可奈何。
“撒拉囘萨,你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琳利亚问道。
“是……是的,琳……光母圣神。”
“你别紧张,慢慢说。”琳利亚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紧张。
撒拉囘萨也发觉自己这样子过于失礼,赶忙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为了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他故意抬起头望着天花板,不看琳利亚一眼。
“是的,光母圣神。属下想报告关于克鲁那教长的事。因为光母圣神身边一直有克鲁那的眼线在监视,所以不能在外面谈论。请光母圣神谅解。”
撒拉囘萨一口气把要说的话全部说了出来。说完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稍稍放松了一点。
“是吗?是什么样的事呢?”琳利亚问。
不行,撒拉囘萨发现自己刚刚有一点放松的神经,一听到琳利亚的声音就又被绷紧了。他还是只能望着天花板,祈求琳利亚不要怪囘罪自己的无礼。
“克鲁那教长从三个月前就在秘密向圣都调动教廷骑士,这些教廷骑士都驻扎在了圣堂的四周。而且,也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克鲁那教长向圣堂里加派了不少新的圣堂武士,他们中间的一些人一直在监视光母圣神。”
“啊……是这样。”琳利亚若有所思。
“这是什么意思?克鲁那教长干嘛要这么做?”法丽莎疑惑地问。
“我想他应该没有什么更多的意思。”琳利亚轻松地回答,“过去的半年时间我一直没有干预过教长院,克鲁那教长应该也只是为防万一而想把我控制住而已。”
“可是现在的情况就不一样了。”撒拉囘萨忧心匆匆地说。
“是啊,”琳利亚说,“今天,我明确地说过要请不适合的人离开教长院,克鲁那教长肯定会动起来的。”
“动起来?”法丽莎还是不明就里,“他只是一个教长,又能怎么样?”
“我说啊,”撒拉囘萨不以为然地说,“你这么天真,是怎么当上圣堂武士的?”
似乎对法丽莎的不满缓解了撒拉囘萨的紧张,他没有再死盯着天花板了。
“克鲁那教长虽然只是一个教长,但是支持他的教长在教长院里占了大多数,更何况今天光母圣神的发言差不多把所有的教长都算进去了,现在光母圣神可以说是在和整个教长院为敌。”撒拉囘萨解释道。
“的确如此,克鲁那教长肯定会想办法让我失去干预他们的能力的。”琳利亚平静地说,“把我抓起来,或者杀掉,”法丽莎轻轻地叫了一声,赶忙捂住了嘴,“也可能利用教长院的权威把我从圣母的宝座上拉下来。”
撒拉囘萨沉默了片刻,突然低声说道:“不如先下手为强,我去联络可以确定忠于光母圣神的圣堂武士,趁下次教长会议的时候把所有的教长全都抓起来。”
虽然撒拉囘萨说的是“抓起来”,但是琳利亚明白他的意思是“杀掉”。琳利亚摇了摇头,坚决地说:“如果可能,我不想制造杀戮,如果在圣都发生大规模的政囘变,只会让教民感到更加绝望。下次教长会议时我就会宣布解除教长职位的名单,希望尽量能用和平的方法解决这件事。”
“但是光母圣神……”撒拉囘萨不安地说。
“不用再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琳利亚坚决地打断了撒拉囘萨的话。
“属下明白。”
面对坚决的琳利亚,撒拉囘萨只好无奈地告辞离开了房间。
………………
…………
……
夜深人静,撒拉囘萨将圣堂正门交班给下一组圣堂武士之后,就返回了住处,才十点左右就早早地上床睡了。明天一早就要护送卡尔梅那的使者离境,因为这是他第一次接到琳利亚亲口下达的命令,他现在憋足了劲一定要好好完成任务。
睡了不多时,撒拉囘萨的房门突然被人轻轻地推开,一个握着剑的人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他”径直来到撒拉囘萨的床边,竖起剑突然向睡着的撒拉囘萨猛刺了过去。撒拉囘萨早已经察觉到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存在,他猛地从床上跳起来,伸手去取放在枕头下的剑。然而他却没有能来得及拿到剑,因为那个不速之客的动作比他快得多,早已经啪地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把他踹到床底下。
“姐,你干嘛!”挣扎着从床下爬起来的撒拉囘萨对着不速之客叫嚷道。
站在撒拉囘萨面前的是他的姐姐希尔玛,也是一名圣堂武士。希尔玛虽然算是个美女,但是和撒拉囘萨清秀的面容不同,希尔玛长得稍黑,也比撒拉囘萨要壮实得多,两个人还常常因此被人开玩笑。
一边从床上拔囘出剑,希尔玛张口就骂:“干什么?你要不是我亲弟弟,我真想砍死你。”
“我怎么了?”撒拉囘萨无辜地叫道。
“怎么了?”希尔玛冲着撒拉囘萨吼道,“是你把卡尔梅那和库洛姆的事告诉圣母的吧,你这个草包!”
撒拉囘萨一下噎住了,过了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反驳道:“我只是想帮帮库洛姆的乡亲们。”
看着情绪低落的撒拉囘萨,希尔玛深深地叹了口气,轻轻地说道:“我明白,我又何尝不想呢。”
希尔玛一屁囘股坐在了撒拉囘萨的床上,抓了抓头上棕色的短发,语重心长地说:“但是我们必须忍耐,现在我们还没有足够的力量,不能在这个时候给教长们攻击圣母的机会。”
“我们恐怕没有什么时间了。”呆站在一边的撒拉囘萨喃喃地说。
“你说什么?”希尔玛一愣,猛地转过头去看着撒拉囘萨。
“我们恐怕没有什么时间了。”撒拉囘萨重复道。
“为什么?”希尔玛暗暗感到了强烈的不安,“没有时间是什么意思?”
撒拉囘萨吞了口唾沫,故意避开希尔玛询问的目光,怯生生地回答道:“下次教长会议时,圣母就准备宣布解除几个教长的职位。”
“什么!”希尔玛猛地站了起来,深色的大眼睛因为惊恐而睁得更大了。她一个箭步蹿到撒拉囘萨的面前,伸手揪起了对方的领口,“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撒拉囘萨被吓了一跳,过了好久才用更低的声音回答:“因为我今天想警告圣母小心克鲁那,但是圣母说不想引起政囘变,想用和平的方法解决。”
乓!撒拉囘萨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姐姐一拳打囘倒在了地上。
“你……你……”希尔玛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用手指着撒拉囘萨,又握成拳,又指着撒拉囘萨,又握成拳,还是没有找到话说。
撒拉囘萨坐在地上,看着希尔玛气急败坏的样子,怕得大气都不敢出。
过了好久,希尔玛才终于整理好了自己的思路。只见她摇了摇头,又咬了咬牙,突然冲着撒拉囘萨喊道:“撒拉囘萨,你现在马上去联络舍科斯、萨林巴和弗那那斯,让他们随时注意教廷骑士的动向。还有,明天天亮之前你还要去通知所有能联络到的圣堂武士,让他们做好准备,告诉他们可能在月末教长会议之前就必须动手。”
“这么多事?”撒拉囘萨撇着嘴说道。
“你嫌多?多也是你自己找的!”希尔玛强硬地反驳道。
“明天我还要送卡尔梅那的使者出境呢。”撒拉囘萨抗议道。
“你走路的时候睡着过吗?”
“嗯?这倒是没有。”撒拉囘萨不解地答道。
“那你今天晚上别睡了,明天你就走路送卡尔梅那的使者出境吧。”希尔玛蛮横地说。
“什么?”撒拉囘萨的脸都歪了,“姐,你也太野蛮了。”
没想到,希尔玛又一把把撒拉囘萨揪了过来,冲着他的鼻子骂道:“我野蛮?我要真野蛮早把你从楼上扔下去了!你现在要是不去的话,我们和圣母都会有危险,而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就是你这个草包!”
看着姐姐暴怒的脸,撒拉囘萨立刻了解到自己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了。
………………
…………
……
虽然夜已经深了,菲尔曼教长还没有离开办公室。最近这一阵儿,因为前来圣都求取圣水的使者变得多了起来,作为圣都教区的教长,菲尔曼变得格外忙碌,更何况他还有不少台面下的工作要做。
菲尔曼此时正皱着眉头坐在书桌后面,他的面前摆着一份刚刚送来的,关于库洛姆教区的报告。库洛姆公国位于圣教国的西北方,这个教区一向是菲尔曼负责的。最近库洛姆教区的牧师和几个异教徒发生了一些冲突,那几个异教徒属于一个叫做奥斯林教的本地宗教,从很久以前开始奥斯林教就和光母神教有些摩擦。本来菲尔曼扣押库洛姆的使者是为了给库洛姆大公施压,逼他扫除在库洛姆地区的异教信仰。可是今天琳利亚放了库洛姆的使者出境,使得菲尔曼手中的王牌一下变成了废纸,他其实也是相当地窝火。
不过也并非都是坏事。不知道为什么琳利亚以为下令扣留库洛姆使者的是克鲁那,而且琳利亚在教长会议后说的那些话也明显是在暗示克鲁那可能被罢囘免,这都让菲尔曼暗爽在心,因为他从进入教长院开始就一直被克鲁那压着,早就想将克鲁那除之而后快了。正所谓“京官高三品”,作为圣都教区的教长,菲尔曼本来还以为自己可以在教长院里面大展宏图,却没想到这几年里,他基本上只能跟在克鲁那的屁囘股后面转,他能不窝火吗?今天琳利亚的那番话给了菲尔曼一个想法,如果可以把克鲁那踢出教长院,这里不就是他的天下了吗?
不过,现在菲尔曼并不打算轻举妄动,因为他还没有摸清楚琳利亚的想法,要是一个不小心让别人“乌龟王囘八一锅端”,可就得不偿失了。但要是太过消极的话,又不知道克鲁那会干出什么来,小姑娘肯定不是“老狐狸”的对手,搞不好眼看就要到嘴的鸭子会飞走,这使得让菲尔曼感到非常焦急。
满脑子都是烦心的事,菲尔曼今天怎么都睡不着,所以干脆待在办公室里,却还是静不下心。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菲尔曼懒洋洋地抬起头,傲慢地叫道:“进来。”
推门走进来的是希尔玛,她没有穿圣堂武士的铠甲,而是穿着一身素色的修女装。
“是希尔玛啊。这么晚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吗?”菲尔曼随口问道。
希尔玛缓缓地走到桌前,低声说:“属下有重要的情报要禀报教长。”
“什么情报?”菲尔曼似乎来了点兴趣。
“克鲁那教长似乎已经准备好要在这个月发动政囘变,他好像准备把圣母软囘禁起来。”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菲尔曼兴味索然地回答。
希尔玛又靠近了一点,故意神神秘秘地说:“圣母也有动作。”
“啊?”菲尔曼抬起了眼睛。
“圣母准备在月末教长会议上弹劾克鲁那教长。”希尔玛继续说道。
“喔……”菲尔曼若有所思的嘟囔着。
“以现在圣母的势力,最多不过能调动一部分的圣堂武士,但是绝对不是已经做好准备的克鲁那教长的对手。”希尔玛说,“如果教长能够在这个时候帮圣母一把,圣母一定会感恩戴德的,教长不但可以一吐多年的怨气,而且教长院也会完全成为教长的囊中之物。”
“希尔玛,你的情报很重要。不过月末……”菲尔曼沉吟着,“时间太紧了,我也调动不了多少兵力啊。”
“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希尔玛说。
“嗯?”菲尔曼惊讶地抬起头,“希尔玛,你什么时候开始学会藏着掖着了?”
“不是,只是……”希尔玛扭捏地说,“其实,有点说不出口。”
“喔?”菲尔曼笑着说,“没想到我们的铁娘子也有害臊的时候。”
希尔玛又等了一会儿,才慢慢地说:“其实,克鲁那教长身边有几个将军和我……关系不错。他们愿意协助教长,只是希望事成之后,教长能够多给他们点赏赐。”
“喔,关系不错?”菲尔曼心领神会地笑着说,“赏赐嘛,当然没问题。只不过,就几个人能干什么?”
“舍科斯和萨林巴的部队就在教长院的两侧,只要我们能把克鲁那教长拖到月末教长会议开始……”希尔玛说。
“喔……不过我也很难保证啊。这样吧,你先去和他们讲,如果能够成事最好,他们的赏赐一定少不了……用点手段也没关系,你知道我的意思。”菲尔曼点了点头,但还是狡猾的不肯做出明确的承诺。
“属下明白。”
希尔玛转过身,露出了已经忍耐很久的冷笑——只要能利用菲尔曼的势力,拖延克鲁那发动政囘变的时间就有了可能,只要能把政囘变拖延到月末教长会议开始,希尔玛他们就还没有输。她轻快地走到门边,但是她没来得及拉开房门,就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一个教廷骑士推开了菲尔曼办公室的门,快步从希尔玛的身边走了过去。希尔玛不安地扭过头去,正看见那个教廷骑士来到了菲尔曼的书桌前。
“菲尔曼教长,克鲁那教长请您马上去教长院参加一个紧急会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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