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金旋即前往那农人住所,了解情况;远致敬也很心有灵犀地,在半道上加入了他。
到地方了,敲门问安之后,顺利进门问询攀谈。
这个小屋里,也许是因为失昼之时将至罢,一切都黑梭梭的,好像腐烂得不彻底的东西;家具实在少得可怜,一铺小床之外便是一个放满菜干的橱柜,一口大陶锅都直接架在地上的炭火堆上;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室内,居然没有做一扇窗好透透气;烟熏与不可言喻的潮闷让人难以呼吸;还好两位屋主人至少十分爱干净,收拾地没有一点灰尘,穿着也是素白整洁,神采奕奕与其住所格格不入,让人不知是该敬佩还是可怜。
隐之郡的一切都潮潮的,大概因为这里被大草甸所覆盖的海域所包围,恶天不断,阴雨连绵;隐之郡的一切都旧旧的,可能源于这里是被世人所遗忘的边鄙的缘故,白天也静悄悄,初夜反而有些热闹,不知失昼之时回事何番景象。
此地,最高的建筑,不出所料,是郡守府耸立的尖顶。
帝国的郡守,理论上都是终生任职,不得擅离职守,但不传子嗣。
然而对于隐之郡,若是有候选人年轻时便被指派于此,那可谓莫大厄运了,毕竟在这等地方任职,几乎预示着前程无望、被“献祭”于此,看一辈子深山老林,打一辈子乡下人交道了。
除非,期待海的对面,有外邦敌国打来,以守土战功加官进爵;可这样的机会,几百年也出现不了一次,何况本郡长置的武士只有八人,还不包括第二番海之关的十二兵士——其虽近郡界,犹属御域直辖。
大约是住民们里许多仍是临时落脚,日迁月徙的缘故罢,这里几乎没有什么传统仪式,也没有本土的故事传说,甚至无人庆祝节日——
只是偶尔,不少渔人会由于狂风骤雨不得不留在岛上庆新年,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挤着借宿的人,是最辉煌的光景了;往往常驻岛上的渔人,也能抓住机会与远亲故人,难得相会。
在这样的气氛中,仍不合群地,逐客熄灯之人,岂非有不可告人之过往、多从天涯海角流落而来;当然,其中,只从临近之汇流之都逃亡至此的,也不在少数。
反躬思之,这没落之土,让踏入之人,仿佛半身入土,埋没无声;却也使人归于安宁,为那不堪尘世之忧愁者,终留得归宿,以至于:
都中人虽不在意于此,其传闻却跨过隔阂,在帝国的另一端都有所耳闻;被神乎其神地描为乐园,绘为仙境。
大约眼前这两位就是听信这种传闻而来的罢,拾金心想,并且打消了之前的疑虑。原本的疑虑是,会难以从酒店本家诉说的农人手里,再掠取多少二重酬金,现在面对大约这样尴尬身份的潜在委托了,应该可以找到容易的施压语言。
“所以说‘男主人’,请您不必多虑,让我等去驱除害兽即可,若视情况可能,还能加十二金,为客人阁下您,做一些防害措施。”
“这种事情在下也能完成,我们夫妻不想出这冤枉钱,请你们离开寒舍罢,这里实在不适合您们大商人。”
“啊不,囚居小室,岂非帝都之风尚。卑全非什么富商巨贾,只是给人跑腿的劳力而已,四十八金,便酬在下之苦劳,如此而已。”
“嗯……我亲爱的另一半,交给他们罢?虽然这对我们来说,稍微贵了点……”
“我的妻子,这件事我能解决,给我点时间。”
“但是,我不愿意你再去冒平白无故之风险了呀,求你了,就出点钱,你不是故事里的女……噢,英雄男子,你的体力不好的!”
“说什么呢!哦呀呀,你怎么把自家底细全抖出来了!噢噢,我怎么娶了你这个笨女人!”
“我着急,担心你逞强……之前你!”
“用不着。”
“请还仔细考虑一下罢,可敬的‘男主人’,我大约还是能猜到,迟迟不请郡中人帮忙的缘故:‘男人’的尊严很难放下,凡是人,也往往有不得泄露的秘密,必不可胡乱坦白天下。但正如夫人所言,勉为其难地步危涉险,过于不值得;吾代表同事之人保证,卑于君不由之臆测,‘聆听者’云云,随即一无所知。”
“难道你要用下流手段威胁我们么。”
“不,若是那样,卑便不会敲门行礼而后入贵宅……咳咳,君之‘寒舍’了,只是但愿您听从夫人谏言罢。”
“……”
“……”
相互的沉默之后,忽然“男主人”先抓起拾金的手,将用的脏兮兮的一把帝国金塞在他手心,方答应道:
“五十金整,不必找还零碎了。后续就不用了,只有那一条怪物而已。”
“一条?怪物?”
“哎,这话里藏的话,也是在下,说来惭愧,被那野物之毒折磨数日,差点废了这左臂的原因;假如贵方稍微会数几个数,相信眼见便知其足之多,对我所言豁然明了。之前恕在下无礼,君切记保重;且信君心随圣,若视实情不能帮助,务必将这五十金退回。”
“但遵委托人阁下之嘱托了,此口头契约即刻生效。”
这有些出人意料的委托猎杀目标,使得拾金不得不微微顿首。
……
“一条?怪物?”
拾金起身出门时,一直靠在狭长小屋门口等待的远致敬,嘴里重复着拾金刚才的疑问。
拾金听见,说道:
“去看看罢,看看怎么下手。”
“听你们讲话,我想我们要对付的只是蜈蚣,可是蜈蚣不是一棒子砸死的事情么?”
“大概没那么简单,也许会是个人也说不定呢?”
“人哪来的数脚的数量一说啊?”
“也许是一种比喻呢……但是人家似乎不愿明说,生怕我们半路后悔。以至于比原本拒绝的时候更坚决了。”
“这是,意味着我们或许在冒着生命危险么?”
“基本可以,确定如此。”
“帝国境内的野兽,我大约都打过了……还没有什么能和有素的猎人……难道是从传说的巨兽的国度流浪而来的?”
“那个传说,说的可是苍穹下最南方的土地,这隐之郡可在帝国之北。野兽可不会像你一样,伪装通过不欢迎它的城市罢。如果有,应早有目击之传闻了。”
“那估计就是隐藏在无际森林的猛兽了。那种地方毕竟鲜有人涉足。”
“但这附近除了不被山川阻隔的羽族们,稍大点的无非是水里有鳞之物;而那二人的田产在山上,难说会有水域。”
“嗯……看来得眼见为实了。”
“头一回,我身边有你这了不起的猎手,打猎还不放心的。”
“嗯——嘛——”
“到时候,万万不要冲动。虽说远致敬大哥你比我年长,但还容我多嘴——君有时仍旧少用脑子。”
“是,会小心的。谢谢提醒了。话说,‘聆听者’们都这么无情,让人涉险毫不犹豫的吗?”
“我想还是不要随便讨论委托人的事情。万一漏风,无法挽回。而且你在门外听得也不真切,人家实际语气诚恳,最后是恳请我们帮忙的。这么小——隐之郡这么小的地方,即使不说什么民风淳朴的胡话,也没有太多尔虞我诈、故作无情无义的必要,这你也大概能猜到罢。这两日我来回走访,竟然有所感触。”
远致敬听他这么说,心里倒也有某种畅快,便不再追究。其实他对“聆听者”们唯一可证的了解,也就是她们是女子与女子相爱的夫妻,在某些地域尤其不受欢迎而已;在此以外,无依无凭地猜忌别人,实在是圣言不许,是恶行了。
“但愿,这匕首也能帮忙罢。”
“也是,毕竟摆放路口的生意,大约没有多少时日了。既然欲别,且行且珍惜罢。”
“嗯。”
他们二人边谈边绕过委托人的寒酸小屋,朝委托人的田地快步进发,很快消失在陡然的山间、浓密的林中。而与此同时,更有不为人知的第三位“猎人”,也以不寻常的路径,随其步伐,悄悄进入其间。
小半晌的山路,还是挺累人的。前脚一次瞭望到,山间那片不算小的数亩田野之后不久,后脚便来到田地跟前的林中小径上。
“看来,那‘男主人’数日之前果不其然来尝试过一次,试着消灭那野兽,他所言不假。”
远致敬指着地上凌乱一团的,犹很新鲜的足迹继续说:
“她要么不擅长捕猎,要么的确是被惊吓到了……但我却看不出她到底,在和什么对峙。”
“怎么说?”
“地上没有其他足迹,这些大片的拖行痕迹只会是有人拖着重物前进……而且我一路上没有听到任何一声应该属于猛兽的叫声……如果有猛兽在此徘徊,地面上不会这样寂寥无声的。”
“或者说,的确有一条大蜈蚣。蜈蚣的确不会发出声音来宣誓领地。”
“呃——我还可以再观察一会……”
“你看到了么。”
拾金打断了他。
“什么?”
远致敬问。
“鞋印里。鞋底的印子,有些局部不一样;多了几个像钉子插过一样的深刻……一排一排的,多数 都可以连起来……而且连成并排的曲线……”
“看来……非有那么一回事不可了……而且,可真是巨大……我们或许草率了,应当携带火器的……”
“嗯,我同意。虽然算是白走了一趟,我哪个先回去拿火器罢;这里山路曲折我们才走那么久,其实也就离开镇上百米有余罢。你回去罢,我若是……”
话没说完,拾金突然赶忙抵住远致敬胸膛,一步步倒走退却。远致敬定睛一看,也不由地屏住了呼吸,从头到脚不禁一阵寒意袭来。
枯叶堆中,盘绕蜷缩,似乎正在小憩的庞然大物,伪装得近乎完美。
差点被“临时猎人”们一脚踩上去。
这条硕大无朋的蜈蚣,所幸暂时还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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