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望边碑,将火把倾覆,往脚下一戳,在漫水与淤泥里熄灭了唯一可靠光源。
歌德见状,不敢犹豫,向前扑去,以免陷入不可视的被动中。
然而,那御贵族纵身向前一跃,就钻到了淹没了一切的晦暗中,不见踪影。
不为人知的、身负守境之责的,轻易答应了闯入者带路的奢求——这里边有蹊跷,所有人或多或少略有感知。
只是,说谎者,这么快就撕破了脸,却是始料未及。
歌德扑了个空,沮丧地直跺脚;忽然想起竖耳聆听,可是“嘈杂”更恼人地堵住了他的耳道,让他处处听不真切。
猛然迷失于至深的阴影,这使歌德乍起胆寒,背后发毛,却也别无办法。
他起初追踪心切,于是多迈出去了四五步,结果却发现身后压根无人跟上。
赶忙往回跑去,却除了地上纷乱一团的足迹什么也没找到,队伍已在如此简易的诡计中,被离散了。
刚想大声呼喊,却即时幡然醒悟不可:
自己被率先隔离、丢在一边,很可能是那杀意肃起的恶敌,只管要挑拣容易的目标,一一下手、逐个击破。
在如此绝望,因无助而绝望的客场,倘若在迎敌时还分神、甚至暴露位置,便无异于自杀——
即使已难以隐匿行迹于这,布置好的定局中,也决不可期望他人千里驰援。
唯有自救者能得救。
于是在尽可能不出声的快步之中,想清了凡是禁忌的尝试:
不言不语、不止不息;虽不见而必四视、虽受伤而需忍痛以击之……
一边向着随意选择的方向,摸索着在寂静里疾行;一边让呼吸的节律、脉搏的起落稳在难以言喻的阈值,为能凝神聚精,使他一身四体,无论何时,皆能受到脑中谋划而成的最优决策之,及时指引。
他最后想起了异能力,这个旧世界留给他的遗产:
于是四面八方地掀起风,弄得方圆里余之内林涛震响。
假使有哪个逆流者向他接近的话,歌德瞬时从那物息空流的口中,得知几乎所有,小心翼翼的进犯。
歌德能挑起它,更能感受它,与其所诉说之事情。
可惜,稍远处的任何随风而来的信息,总是湮灭在无端产生出的混沌一片里;三尺之外的“风言风语”,永远在倾吐着雪花纷纷之情状……
不过,这是此时无暇忖度的。
打败那来者不善之御贵族,才能免于使同伴们陷入为难,尤其是大好人永获,而且首先是克真——雨荷,怎么说,都是女孩子。
“若是神迹。
在这异常异世界的,异界异能力者——
异界边 银剑 兰歌德。
或终如人云亦云之中……
已有九死一生却,毫发无伤之能。
若吾,真是神迹。”
他心想,甚至带着一丝,豁然无惧之领悟。
这时,他仍能感受到,脚下是被漫水浅没的砖石道。只是不知过了几道弯,分出了多少歧路。
漫水越来越深,让他的脚步不得不放缓。
歌德这会儿掀起的风,并非多么强劲,也足弄得存在了千年岁月的古老无际森林,林涛阵阵。
偌大帝国,谁也不曾触及过这股,从异世界刮来的风呢。
……
克真紧抓着永获的臂腕,拉着她继续向前。
永获完全能明白现在的状况,更明白现在没有愧疚的时间,虽然这危局窘境,正是源于她,原本大家心照不宣的默认领袖,自负地轻信自称御贵族者、名为望边碑之人。
她别无他法,决意定心信任身前这位初识不久、似将用绯红的眸子洞察隐晦之物的年轻女孩。
只是被拖拽着前进的一瞬,永获感受到了奇怪的东西;克真的手不但彻寒彻冷,且惨白如霜,成为深沉的夜里唯一看得清少许色泽的物体——而半尺开外克真的身形,则与周遭融为一体,仅剩模糊的轮廓。
“永获,你的刺剑还在身上?那骗子,之前好像是没收去罢。”
只听克真含音口中,极轻声地问道。
“嗯,不知为何,他不愿意。”
永获边回答,边摸了摸别在腰间的刺剑。
“或许是,有些无意义的坚持而已。”
克真听起来相当不屑一顾,然而永获却有些担忧,敌人这看似无谋的做法:
“可能是兵器反而会妨碍我们呢……或是我等无论如何武装皆是徒劳……有可能是陷阱么。”
确实有陷阱,可是她们俩随后遭遇的,是比陷阱危险得多的存在。
克真可能太大步流星了,又全身心捕捉着空气中活物血流的暖意;在踏上一小块没被水侵浸的乱石堆时,都没注意到脚下,使紧跟其后得永获踢到了什么异样的东西。
“嘶,嘶嘶!”
听到这暴起的嘶吼,盖过了耳中烦人的杂音,克真随即知晓了她和永获是与什么遭遇。
成双螯肢、或说成对大颚末端的毒牙,比之前目睹的还要大一倍,带动树干粗的分节形体,霎时推着红褐的蜈蚣脑袋向两人扑来。
克真不得已而为之,在那对敏锐的触角扫过身边的关头,将永获向怪虫右边一把推开,推入了某一堆随缘长起的高草里;就地扎一马步,另一只手抓住这大百足的左触角狠狠一扯,而后松手。
万幸,那数国尺长、数十斤重的大家伙忽地被这不寻常的反击吓到了,没有在与克真贴脸的刹那便摇头反咬,反而弯曲退却,在双方都近乎瞎掉的条件下用长长的触角来回扫过面前的疑似猎物,取得简朴却有效的情报——大小、速度。
这种情况,连月光也消失殆尽的古木的阴影中,克真即使对付一个盲目的畜生也不免处处被动,只能步步后撤,挥舞手臂虚张声势,拖延时间;却不敢亮出后背,回身逃跑,谁能比蜈蚣脚还多,和它比赛跑呢传闻中的记者么?
何况它体型远非一般量级;且饮血者最终也是源自于人,还是不如某些天生躲藏在枯枝败叶下、洞窟深处的生灵适应彻头彻尾的无光。
克真倒是不太怕毒,然而那百足的蜷曲缠绕,将会使一切挣脱化为徒劳;口器则将物理破坏一切,血肉筋骨……
“嘶嘶嘶,嘶嘶!”
庞然大物的身躯扫过遍地碎石、断枝、残木,开始在逼人威吓声中肆无忌惮地突近。
就在这条饥肠辘辘,许久没进食的蜈蚣以为没有问题一切就绪,可以捕猎眼前不知好不好吃的小东西的时候,就在雨荷已预备好极限闪避一波、并摸着刚刚到手的武器,想办法慢慢磨死对手、亦或寻机逃出生天的时候。
克真背后撞到了什么。
着急忙慌地用眼角余光往脚后跟一瞥,只见又一个瞎子出现了,正静静地趴在地上。
克真惊恐,且狂喜;饮血者没有心跳,也不必呼吸,如今却不由地倒吸一口冷空气。
以身后的尾鞭与身前的绞死对钳为显著标志,一只暗褐中泛着蓝紫的鞭蝎,或者说大约的确是鞭蝎的硕大无朋的生灵,正在这里睡觉呢。
那蜈蚣的触角扫过大小与它比略逊一筹的那巨鞭蝎的身披盔甲的躯体,立刻惶惑地缩回,也无心在眼前的小猎物身上打主意。
毕竟这是它的宿敌,克真心里明白。
巨大,而又聋又瞎的鞭蝎被骚动弄醒了,抬起触角般能探明来者“双鞭”向前伸去,专门钳制毒虫们七寸的怀中抱杀大钳,也张扬地就绪。
趁此间隙,本人间舍雨荷克真,顾不及形象之优美,从双方对峙的节肢雄杰之间,一个急翻滚出去,带着一身浊水潮秽,健步低跃……
总算,远离那虫界的修罗场,与即将打响的舍命相争之处。
“嘁,看来,这就是我计划好的逃跑路线。”
仿佛这一连串操作,赢得了苍穹的喝彩——一阵劲风徐徐,席卷而来,将古木的华盖撼动,揭开了许多通向上方裂隙。
不知何处缘起的吹息,持续着;月光射下,纵横劈入林中,直照地上,阴秽之沉积物。
“哼,呵呵呵。”
克真一旦窥见一丝这异界的月辉,转眼心安,以至咧嘴低笑起来,并长舒一口气——虽则,一向无须呼吸。
只见不远处,刚还飞扬跋扈的百足虫,却盘算着不动声色地离开身边的铁钳杀手。
方才糊里糊涂的鞭蝎,已然明白了状况。
它深知,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当断则断,而不能犹疑稍后再陷入,无穷而无望的追击、疾走追逐的大劣中。
只见其,果断拨身出击,嘴边的大钳一开一合,即刻制住了猎物的软肋,它的脖颈——
这下无论百足毒虫,如何死命挣扎,也无法再用,被固定原地的毒牙,伤敌半分。
掠夺者瞬间沦为别人的大餐,虽则犹不停地、绝望地想扭动挣脱,在这种鞭蝎的八足能牢牢立定的地界,等待它的只会是最终活活被啃得身首异处。
目睹着这一幕绝杀,克真甚至流露出一分羡慕。
现在与未来,她亦将如此干净地杀出血路,直击要害地利索取得胜负么。
不论如何,挡在她路中央的麻烦皆无需饶恕,但须抹除,过去如此,以后也是这样。
晨无日出之时,本应是克真的主场呐。
决心更甚,于是,跃上一株古木树冠,一览深邃丛林之全貌,终于以锐利的目光,借着透下月光的蓊郁枝叶间的缝隙,捕风捉影到,身着“层叠的破烂披风与古怪头冠”者的瞬时背影。
那人此时,恰好察觉原计划的瑕疵,正试图在犹豫下一步的过程中,先行躲藏,却被抓了个短暂的现形。
总体方向既已确认,相信以大凡人类的身手,是无法躲开这饮血者的追辑的。
唯有她,可以明视黑夜之华。
……
队伍后面的拾金和远致敬,不可能不察觉到异常的降临;当时他们正在一带,竟无漫水的干燥路段上。
刚想试着聚拢更多人,一同在落在了两人身后的明未知与老拾金,也不知去向。
然而,拾金刚拔出直剑想着开始戒备来犯之敌,远致敬也紧握黯石匕首,不出十步,轰隆一响,双双坠入了一个大陷坑。
远致敬摔在了光滑松软的坑底,除了震惊并无大碍,也无法经意到,身下表层落叶之铺展下,竟是些多年累累,破碎之骸骨。
现在他在这,竟没进水的深凹之处,当然无所谓点起火把、照看情况时,火光有所暴露;两眼一黑,在原处坐以待毙,那一定玩完;如何能不,争分夺秒地捏住脱出的希望,使劲挣扎呢。
可是眼看拾金那边的惨状,又下了远致敬一跳,这回他可真是惊恐到了一瞬——陷坑的另一侧,拾金坠落的那一侧,是一根根向上耸起的尖锥——好像是诡异的“纵生根”,又有岩与土的双重质地……
总之是陷坑的棘刺罢——很不幸,其中一根刺穿了拾金的右胸膛,所幸不是更一击致命的位置——远致敬胆战心惊地将火把随手插在一边,探出身去,急切地想确认拾金还活着,不知从何着手地,唯思救多年同伴于危难。
这时却有,意想不到的第三个声音——干枯、嘶哑得不可谓人声的话语,从身边咫尺忽然响起:
“他,看上去,没有,伤到,最,危险的,地方,嗯,应该,被祂,受到了,神的接纳了,虽然还,是出,不去,安全了。”
远致敬猜到,可能是别的落难者。
扭头一看,就在拾金旁边半臂远,躺着一个,既已不可谓人,却也不至于化解为骷髅的丑陋躯体;好像那躯体,已经因为腐朽泛黄发黑,连骨带肉地萎缩成了,仿佛侏儒的尸首。
好像只有头部和脖颈还在艰难的活动,其他部分都相互“脱节”,与其说是躺地上不如说是散落铺开在地面。
就是这样的“东西”,居然开口言谈了。
“果真是别的落难者……么!”
见到太多不符合常识的事物了,远致敬觉得今日此时,便是他不但陷入圈套,赔上一切,还要陷入疯魔,死得不明不白。
然而他终究还是感到他远致敬,总归没有疯魔;并且心里,对身边这些刚熟悉的、或者相识已久的同伴们,性命之虞的忧惧,在某个不经意的时点,就超过了其他一切杂七杂八的念想。
现在他不管余下的一切,只要越过这,生死攸关之难关,尤其是眼前的挚友。
“你说,拾金被什么神明选中了?是要怎么做,才能确保他的安全么?”
“啊啊,之前,才送,走,一个,找木头,的……”
“请说重点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不会只让贵方做出牺牲的,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可以救您出去。”
“就,不用。已,经,死了,我……方法,简单……神明接纳,在这下面……直接,叫醒,从这,刺棘上……拿下来,没事,的。”
“是……这样么。”
假使,这些建言只是幻觉——远致敬在心中自语道——等着拾金失血而亡,更是愚蠢之举。
于是远致敬果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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