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德果然走入了,这无际森林中,唯一一片未被漆黑夜色包裹之处,传说中禁忌的沉湎之所。
这里,一路接引到访者的砖路两旁的漫水,要深得多;近者,可目测手试大至下及腰间;远者,依据一些才把树冠探出轻澜微波,身披斑驳藻衣之古木,足能估计,从渊底而上有廿尺有余;当然,也有一些巨木不知是过于崇伟,亦或是立于淹没之峰顶,仍旧将主干挺在空中,只是根系尽数藏于水下。
因此,大约,不曾及时长得参天而不幸被荡漾之暗流放倒的,立足之处但凡不够坚实而最终未能屹立不倒的,身为种子时便做了覆舟埋葬渊下泥中的,皆已化为鱼虾蟹蛤栖身之沉寂朽木,无声堆叠水下;所以此处之林,相比别处如此稀疏;诚然仅剩的几株高材蔚然成荫,舒展百枝,更交错如危悬之穹顶,然则留出足够多的空洞,放行了可谓倾泻而下之月光。
歌德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眺望不远处,便是那“索理”所说的遗迹;也是,他猜测,永获他们本来定下的目的地。
一处大半边屋顶都已塌落的、小传教堂一般的殿宇之遗迹,在从无际森林之入口通来的砖路的末端;遗迹身边,突破建筑基座的缝隙生长着,或许大约与遗迹废弃之日同岁的古木,它高高探向正上方的独枝,是这一带的最高点。
若如索理所言,那么这异界某个往昔文明之遗物与宝贵的赏赐,可以将意欲狩猎吾等的旧边境伯碎尸万段的秘藏,就在前方了。
……
之前,无非只能兀自摸索的歌德,没有在他附近找到望边碑、或是其他物体,移动之迹象;却在黑暗中,邂逅了另外的人;一位似乎为伤痛,躺倒在地的陌生人。
在这里发现孤零零的活人,自然是令人惊奇的;而且这个人,是不是逃脱了势要诛杀侵入者的望边碑之手中,或者被其“凌迟”而弃去于此、投畀豺虎,更耐人寻味;并且不能不谨防,其与望边碑实乃共谋之可能。
理智上自然如此,可是看一人猛然倒在路边,瞬时间,容易出现的反应还是,被吓了一跳而慌忙远离,又或关切地上前问候情况。
歌德在心肠上属于后者,可在胆子上属于前者;于是在伸手犹不见五指的暗夜中,在脚下稍被绊到的刹那,径直快步前进了好几尺。
“停下,行路人。
停一停罢,到这可悲之人身边。
吾名 辟崖桥 斜生半枯木 索理,没看出来在下正需要帮助?
索理呐索理,今日年轻的人生恐怕,是终结的时候咯……”
歌德听罢,“暗中表示”了赞同;他原地杵着想了想,舍弃了疑神疑鬼:
如果这是个陷阱的话,未免演得太敷衍了,活脱脱一个自暴自弃之人的口吻。
也许这位名字老长老长的索理,就是来这里寻死的,死到临头,又不那么想死了;从他身上,指不定能获得什么线索。
于是以一个诡异的不回头的倒走,“撤销”了刚才的数尺快步;在在白日里,理应先瞄到地上“躺尸之人”的地儿停下,而非直接到“可悲之人”身边。
歌德本想挤眉弄眼地,扫视出哪怕一点点眼前概貌;然而即使看到了林下环境的蛛丝马迹,要在脑内拼凑这些深邃而模糊的虚影到一起,都难。
结果那人将手中火把举起一点,十分乐意让“行路人”好好看看他;歌德只能连忙摆手示意不要点亮,可是那一瞬的情形足以留下难以磨灭的映象了。
不知是那人沾污带尘之翻檐皮帽、褐织大披肩、灰白长外麻衣与看似防水的高筒缝革布靴,独特而奇妙的搭配惹人眼球;还是一簇年轻的树根下,岔开平放的双腿、也许捂住了胸口某处伤痕的双手、略带捉摸不透笑意的嘴角、与年龄不符的斑白长发,明明倒地不起却恣睢而游刃有余的姿态,有够找打。
无论其中哪一点更让人在意,都让人觉得这人藏着什么秘密,而现在要分享一半给你。
“感谢您,路过的人,来拯救这落难者了。
再凑近点,这样才好互相帮助嘛。
你也不想让在下非得扯开嗓门来对话,引来那个埋没于此的御贵族罢?
没错,靠过来呗,相信面前的无辜之人。
……*
(*引号内部的独立省略号代表话语的大段省略,不表示文段的换节。)
啊哈,谢谢你扶我起来,已经好多了,而且再过一会儿就能活动了。
你说在下怎么……?嗯,当然,是这样……
就这样,逃过了那个御贵族的巡逻,却被此处的“存在”拒绝了。
呀呐——没错,说的,就是那种噪声……
我倒是并非一直能听见,只是被告知拒否的一刻微有耳闻。
不过显然你们惊动了他,致残生之力于看守此地的可怜蠢材,奴隶一般的所谓御贵族。
在下可不想,有谁独自面对,必须共渡难关,不是么。
……
吾现在还不能动,然而吾刚刚,不知多久前——总之,逃遁至此之前,有意外的发现——对,就是那个我被拒绝,而被一只大蚰蜒怪以毒牙噬咬之处——见识到这个地方的种种怪象,你也该信我的话了罢?
……
虽说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你至少要在那巨怪苏醒察觉你之前,找到在那沉湎废墟的疑似一墓堂中,浅层淤泥里的一把长刃——就是我的意外发现了,当时我正准备检视一下这个发现呢。
……
或者你有能力击败它,怎么都行……貌似那种毒液只是让我浑身剧痛,然后慢慢麻痹了——你看这不,我侥幸逃到此处,过了个把时日还活得挺舒服的……所以,你想得明白不?
你我盗窃者,要有盗窃者的觉悟嘛。”
“取得墓中长刃之后,想办法先解决旧边境伯的狩猎,大约就是这样了。”
“噢——这御贵族封号,是‘旧边境伯’——嗯嗯,快去罢,不远。
我们再多话,说不定已是回天无力之时了。
顺着砖路走到底就好。”
“只是,你说你我都是盗窃者,你是来偷窃什么的呢?”
歌德这段疑问,并未挑明,而放在心底了。
而后便赶紧踏上了,前往那遗迹的短短数十尺路途。
不得不跑起来了。
在猎人确定猎物的名单后,猎物甭想逃离,唯有反身一战。
旧边境伯既要为职责无差别地狩猎,有了决心的盗窃者,势必不择手段地试图反杀。
……
“老爷子,咱们算是跨代的战友哩!”
众人离散之前,两位有过帝国武士身份的人先聊到了一块儿。
“噢,君从前线回来么?”
“没错呀,到了这‘鸟不栖枝’的隐之郡,好个鬼地方!也是倒霉,一般人都不晓得什么隐之郡的;那害我的家伙,可不就是从这来的,倒也是知道我和那帮人渣处不来。”
“嗯,现在世道不容人呐。”
“唉。老爷子,你以前是什么武士?”
“啊哈,在下不值一提。被大人容忍,在走卒中间呆了一阵。圣言引领。”
“走卒——不会是,直属效忠陛下的‘银甲锐刃走卒’?您老可真是谦虚过度……”
“嘘——等一下,其他人呢?”
“嗯……不是一般的走散……那个不知真伪的御贵族,该死的把火把熄了……”
同样察觉到诸多异样的明未知,逐渐压低了说话的声音,两人屏息凝神。
明未知觉得,现在,若有一把趁手的重兵器,简直再好不过了;帝国勤士标配的直剑在这摸不着北的状况下,恐怕作用有限;而且,他也从来懒得磨剑开锋……
老拾金则竖起耳朵,挺起使用多年仍削铁如泥的剑锋。
“羽毛落地。”
略显苍老的他忽然抛出一个战场之人才知道的暗号。
“枭首示众。”
明未知从容地对上了战术暗号,这让老拾金对,这位可信的“烽烟老手”之实力,一百个安心;但同时,不知其在身侧,前摸后探些什么,又举起了什么庞然大物后才退隐一边,执行了本应立刻执行的战术动作。
战斗思来即来,这是战士们奉为圭臬,行作本能的真理与原则。
老拾金屏气静息,半靠双耳,半靠直觉,辨风吹草动于微细。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有些反常的、持续的怪风;或许引起了噪音,然而这对人类来说,不足以影响听觉多少;这也让一团漆黑里,可算透下了一丝丝摇曳的月色,这当然是极好的了。
没有多久——尚未消磨一小勺的“耐心”之时,立刻有所斩获。
只听,那御贵族好像并无何等深思熟虑之战术;双手高持那独一无二之“旧边境伯长刃”,气势汹汹地纵身奔来;踏水溅浪,脚步噔噔直进眼前。
久经沙场的年迈武士,已全神贯注地准备好接战。
“当——!”
剑风呼啸,铁刃相交。
老拾金从没见过有谁使用如此剑术,危势咄咄直逼要害……
要不是他足如铁锚、立如坚木,第一下招架,便会被那强劲如斯的鬼怪般的力道,整个人弹飞倒地了。
即便知晓了或许面对的是非人的强敌,理智可不允许任何,事到如今打退堂鼓的念头——
下一刀又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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