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巴勒特按响德米特里家的门铃,时候已经接近正午了;随着屋主将房门打开,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原来是巴勒特小姐,请进吧。”
与上次拜访时一样,眼前的女性脸上仍然带着亲切温和的笑容。
“特莉修前辈,在自己做饭吗?”
“是啊,我最近在学。”
用轻快的语气这样说着,德米特里拉起巴勒特的手,向客厅走去:虽然衬衫长裤的打扮仍然没有变化,然而令巴勒特瞪大眼睛的,是对方在常服之外加穿的围裙。
“坦白地说……之前没有想象过前辈做家务的样子呢。”
“那你的想象力也太匮乏啦,和奥威尔那个笨手笨脚的家伙不一样,我可也算是有一双巧手呐。”
确实,根据从厨房飘来的气味判断,作为初学者,德米特里的水平说不定已经相当高明了:至少,它已成功地勾起了未用早餐的巴勒特的食欲。
“嗯,是这样呢。”
“那么,干脆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怎么样?”这样说着的德米特里,眼中仿佛在闪着光。
“……多谢前辈的好意,不过……”
“如果是害羞的话就没必要啦。等会奥威尔也要来蹭饭吃,所以我做的可能多了点。你来的话正好帮了大忙。”
“那样的话,可能更不行呢。如果奥威尔先生在的话……”
“怎么了,那家伙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了吗?我过会去教训教训他。”
“不是的,我只是不太擅长跟他交谈罢了……”巴勒特听了,连忙摆了摆手。然而她随即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说法问题更为严重,于是便立马改口,“……啊不,我的意思是……”
“你很不喜欢奥威尔吗……?唔,那家伙虽然实际上人不坏,不过有时候可能确实会做出些出格的事情……”
“不是的。”巴勒特摇了摇头,“在我看来奥威尔•利伯特先生,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我非常尊敬他。”
“诶……?”望着突然变得一脸严肃的巴勒特,德米特里不禁一怔。
“……可是,因为很多的原因……我现在不希望面对他,可以吗?”
“好的,我明白了。”在片刻的沉默后,德米特里笑着点了点头。
“那么,特莉修前辈。这次我来,主要是为了这个……”说着,巴勒特回身,从公文包中掏出一份装订好的打印品,递给了德米特里,“请您过目一下,然后我有话要说。”
在巴勒特的注视下,德米特里快速地翻阅着文件。从那渐渐凝重起来的表情来看,她已经明白过来这字里行间中透出的危险信号。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城市都被郎世乐的势力所渗透了,甚至连你们骑士旅的高层,也混入了敌人?”
“没错。一言以蔽之:现在的沃尔夫,已经不安全了。”
“那么,为什么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我这个局外人呢。你不担心这样做不安全吗?”
“因为我已经了解过了:特莉修前辈是可靠的。虽然您之前所属的行动部队‘伊利亚特’,在势力归属方面与我们骑士旅有些不合,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到这里,巴勒特也露出了微笑,“而且,根据这两次的交谈,我选择相信特莉修。”
“完全被知根知底了呢。”听到这里,德米特里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果然,克萝伊你是能够发掘事情全貌的人。”
“那么既然如此,我希望特莉修前辈能听从我的劝告,暂且离开沃尔夫。”
“什么……?”德米特里的神情显得有些讶异。
“就是这样,前辈。现在再这样下去的话,如果被卷入的话……您可能会死掉。”渐渐地,巴勒特的语气变得急促起来,“前辈是非常好的人,善良又温柔,这点即使是我这个在情感方面蠢得无可救药的笨蛋也一清二楚。所以……我不希望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
话音落下之后,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寂。
“……克萝伊,也是个好孩子呢。”最终打破沉默的,是德米特里,“不过很遗憾,我不能照你说的去做。”
“为什么!”
“因为啊,这也许是我最后的机会了:一旦部队重新恢复运转,沃尔夫便可能是我永远也无法再次踏足的地方——即使回来,也可能是作为这里的敌人存在。所以这次我一定要查出那件事情的真相,至少要知道,是谁杀了亚尔提……”
身处沃尔夫期间,德米特里并没有真正被蒙在鼓里。她很清楚市长与骑士旅的密切关系,也明白整个城市实际上在保皇党的控制之下。因此,她也早就做好了觉悟。
“但是,那个亚尔提·斯坦因其实……”
巴勒特的声音十分微弱,因此,她的话并没能传入德米特里耳中。
“对不起,克萝伊。这次我要辜负你的好意了。我绝对不会离开。”最终,对方以坚定不移的神情如此说道,“不过,我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理解吧:我猜克萝伊也是那种,即使身陷危险也不会轻易止步的类型呢。”
听到这话,早晨那位名叫“约翰”之人所发出的警告,再一次地回响在了巴勒特的耳边:
“趁现在还来得及,请尽快抽身离开吧。”
如果,那个人所说的事情为真——
如果,真的已经有性命之虞——
名为克萝伊·巴勒特的存在,会畏惧逃开吗?
问题的答案,从一开始就已经确定了。
“我明白了,我尊重前辈的选择。”
最终,巴勒特点了点头,神色平静地如此说道。
离开了德米特里家之后,巴勒特轻轻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前辈居然在这方面如此坚决呢……本以为说不定能行。真是的,为什么每个人都这样固执,太伤脑筋了。”
正当她对着空气抱怨的时候,一声手机短信提示音,打断了巴勒特的思考。
而当看到短信的内容时,她脸上的血色一下子就褪尽了。
在路边搭了计程车,塞给司机一笔数目可观的小费。巴勒特在数分钟后到达了目的地——文森斯殒命之处。让•都德似乎比她到得更早,在事发现场维护秩序的,也都是其下属行动动队的亲信士兵。按照巴勒特的要求,都德命令手下将周围的环境严加保护,不允许一切外人闯入。
“都是我的错,克萝伊……我没有特意提醒他注意艾伦……”
一见到巴勒特,都德便如此喃喃说道。他的面色此时已经变成了灰黄,目光也低垂着,仿佛不敢向前直视似的,“……但是,果然还是太难以置信了啊。简直是在骗人,他……明明是那么强的,怎么会……”
“懊悔什么的还是以后再说吧。”回复他的声音中,透出的是十足的冰冷,“现在不要做声,把仪器和已经取得的数据给我,我要工作了。”
说着,巴勒特便转过身子,开始对现场进行各式勘探。
“原来如此。造成这种效果的打击,确实不是常见的武器类型所能做到的。”在进行完亲身探查,并读完现场资料后,她熟练地从怀中掏出笔记,“虽然现场的我方Mileton已经被破坏殆尽,但是从弹坑分析来看,对方每次射击位置的偏差极大……而且从现场的环境来看,应该是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近战,甚至我方没有进行有组织的反击。”
现在的巴勒特全然处于一种冷静的状态:丝毫不带感情地,她咀嚼着每一处细节与数据。
“有没有考虑过是远距打击?如果是自多方位在Mileton的感知范围之外进行猛攻,说不定说的通。”
“我想不太可能。”现场的一名工作人员答道,“如果是那样的话,即使是坦克主炮也不可能做到。”
“主战坦克的炮弹,是以电磁力进行辅助击发的吧?如果是完全的电磁武器,是不是能做到类似效果?”
“但那不可能,长官。装有正规电磁炮的单位,目前来说只有固定要塞的炮台,或者是海上母舰的主炮;这些毫无疑问不可能出现在沃尔夫,它们所使用的也绝不是这种30mm口径的炮弹。”
“意思就是说,只要对方使用着技术完全的‘30mm单兵电磁轨道炮’,就能做到这一点了吗?”
“可是这太疯狂了,中尉!以现在人类的科技,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那种东西来!”
没有理会对方的大喊,巴勒特兀自走到了现场的另一边:那是文森斯的尸体被发现的地方,废弃地下通道的一节。
在巴勒特刚到时,这里还是完全密封的:通道的入口被塑胶炸弹所引爆,被水泥等物掩埋;除此之外的出口,早就已随着这一设施的废弃而被封住——恐怕文森斯当时已经慌不择路,才迫不得已地躲了进来吧。
想到从自己正式入伍起便结识、对自己关怀备至的长官落入如此的末路,巴勒特的脸上现出一抹冷笑。
“说什么‘太疯狂了’这样的蠢话……明明现实比我们所有人的想象,都要更加荒诞不经。”
这样想着的她,再次沉入了思考。
根据之前得到的数据,虽然地下通道因受到炮击而出现了破口,但大概是由于敌方武器特性使然,那些破损都仅仅是半径数十厘米的小孔,根本容不得人进入——除非对方拥有所谓的缩骨柔术;但即使是从这荒诞不经的角度来考虑,另一个问题显然也无法被回避:文森斯受到的致命一击来自背后,然而在通道的那里,除了先前战斗时遗留的弹坑外别无他物;而排查了遗留物信息之后,结果显示在数月内走过这段道路的,只有死者一人。
于是,巴勒特手中掌握的线索,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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