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最终还是到了这一步。”
手肘支撑着桌面，手指交叉掩住嘴唇的艾尔用低沉的声音缓慢地说道。
“这或许就是，逃不掉的宿命吧。”
莉琳垂着眼，单手几根手指扶着额头，歪着脑袋回答道。
“太残酷了，为什么我们不得不面对这么残忍的命运呢？”尤菲莉雅双手叠在胸口，以一种悲悯的语气诉说着。
三角之势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的三人，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墙。
沉默。
死一样的，却又明显能够感受到不甘之类强烈意志的沉默。
“神啊，为什么要赋予我们这样的试炼？”
大概只有这种时候，尤菲莉雅才会想起自己德洛尔教徒的身份吧。
“如果真的有神能救赎我们的话，就算让我奉献我的信仰我也——啊，好痛。”
虽然没有天罚——不过莉莉丝的手刀重重的落在了艾尔头上。
“你们能不能安静点，让你们复习一下考试就那么难吗？”
——那一日，天罚神（莉莉丝）宣判了众人的罪孽。
“太阳历1832年4月，阿鲁比恩帝国越过国境向拉罗公国发起突袭——不对那时候哪来的公国——向达拉贡要塞发起突袭……啊啊啊啊这都是些什么啊？”趴在桌子上，将莉莉丝借给他的笔记盖在面前，艾尔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抓狂一般揉着自己的脑袋，“我为什么必须得关心那群疯子谁打了谁啊？——啊痛”
莉莉丝的手刀，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再一次落到了艾尔脑门正中。
“少给我废话，你就这么想留级吗？”虽然没有回头，不过艾尔能够明显感受到背后莉莉丝语气里压抑不住的严厉，“再说大战这种常识性的东西你倒是给我记住一点啊！”
“我感觉人类的生存也用不上这种常识啊痛。”
双手抱头的艾尔可怜兮兮地转过头仰视着莉莉丝。
见状的莉莉丝叹了口气，“这还不是你咎由自取——再说为什么同样没听课，莉琳就能自学过关啊？这种时候你们兄妹的默契去哪儿了？”
“请把它理解为兄妹的差异性与互补——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继续看书吧。”
看着莉莉丝高高举起的右手，艾尔识相地把目光移回了笔记上。
对于学生而言最大的危机与试炼——期末考试，即使是如尤菲莉雅这样的强人，也难以免俗。
事实上，这边的情况似乎比艾尔更加糟糕。
“如果增大百分之三的半径，输出效率提升是……”
“不会提升吧，为什么自重变大了过后效率还会提升啊？”
一向冷静的莉琳似乎也陷入了有些狂躁的状态。
“冷静，冷静——降低，嗯，套用这个式子的话，就是7.4%？——然后再带回到，带回到，嗯……”
“带回到第二个式子——尤菲学姐，这个似乎是一进校就会学的必修的内容吧？”
从复习开始到现在整整过去了半个小时。
尤菲莉雅的进度是，
四行式子。
而且用到的内容似乎还停留在两年多以前的水平。
“呜呜呜……机械不适合我啦，还是先看看炼金术好了。”
总觉得被自己的学妹小瞧了，虽然是事实，不过还是让尤菲莉雅感到很尴尬，连忙试图转移话题，抓起一本炼金术教材翻了起来。
“学姐，书拿反了……”
总觉得莉琳的声音变得更冷了。
“哦，哦——嗯，这个，第四章，逆置反应中对于魔术介质的激发——这个，莉琳老师，请帮我解答一个问题！”
“喔，什么问题？”虽然尤菲莉雅拿的是二年级的书，不过难得能够主动提出问题，莉琳还是感到有些许欣慰。
“看来学姐应该也不是完全放弃了这些学科嘛。”莉琳默默对自己说道。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收回前言，以为这个人会有一丁点主动学习这些的行为可真是自己的愚蠢。
”说真的，虽然不是第一次说，不过你们俩还真是两个极端啊。“
下午茶时间，提着一盒泡芙过来看看情况的亚瑟，似乎是算准了学习会的休息时间。
不过说是学习会，不如说是两组一对一辅导更好吧。
“唔，没办法，世界的神秘太多，身为探求者的我怎么能够拘泥于已经化为灰尘的过往。”咬了一口芝士蛋糕，艾尔挺直脊背，捋了捋头发，目光的焦点延伸至远方，摆出一副高人的姿态。
“探求者先生要是因为成绩太差一辈子被关在学校毕不了业真的好吗。”
蓝色的瞳仁映照在略微泛起波纹的红茶里，莉莉丝叹了口气。
“那我就和露维一起留校当教授好了。”
理直气壮的样子，似乎是早就想好了出路。
“先不说学校会不会要一个毕不了业的留级生——露维老师当年可是综合成绩的第一喔，你这种一定能和露维老师走同一条路的自信到底是哪儿来的？”
亚瑟翘着二郎腿，晃悠着身体插嘴道。
虽然在身体素质和魔术能力上稍微有些低于（阿维拉学院本身就过高的）平均水准，但是就学业成绩和学术能力上，露维亚的学生履历的确是无可挑剔的。
某种程度上，四年求学基本全部满分的恐怖记录，即使是莉莉丝这种完美主义者都有所不及。
“不是吧，区区露维亚……”
艾尔似乎很难把那个有些天然、有些冒失的红发萝莉和缔造学校学业历史等级的强人联系到一起。
“很遗憾，这是事实喔。两年多前我刚入学的那一年里，每次考试也是露维学姐帮了我很多忙来着。”对于尤菲莉雅来说，露维亚的存在似乎和救世主有着接近的地方。
“不仅如此，当年的学姐——其实还是白蔷薇的团长。”
“啥？？？”平时不怎么关心这些话题的艾尔、莉琳和亚瑟同时惊觉。
那个软绵绵的孩子，是骑士团长？
那个（相对于在场众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天真烂漫的露维亚？
莉莉丝耸了耸肩。虽然同样难以置信，不过她似乎早就从前代的会长拉娜那儿听说了这个话题。
“当时露维学姐的人气可是学校最高的——大概比现在的莉莉丝还要高吧，所以即使是四年级即将毕业，大家也不想让她卸任的样子。”尤菲莉雅陷入了回忆，“我也是因为进入骑士团才和学姐走的比较近的啦，不过学姐那个性格你们也知道，基本上日常的事务打理都是交给现在四年级的莉夏副团长在做——顺带一提莉夏学姐在我接任过后，大家似乎也很不愿意让她离职的样子，果然是两位的声望都太高的原因吗。”
尤菲莉雅歪着头，做出思考的样子。
这么说来露维亚与其说是骑士团长，不如说是白蔷薇的吉祥物吧——某种意义上来说，和眼前这位战斗力和人格魅力都是顶级，唯独缺少上位者必须的管理能力的学姐是相似的。
倒不如说和莉莉丝这种人望和能力兼备的学生会长不同，尤菲莉雅虽然有着名门磨练出来的领袖气质，但是实际事务的处理能力上，离合格的团长这一标准还差了很远吧。
众人的视线稍微有些游弋，不敢和尤菲莉雅单纯而带着自信的目光对视。
——总觉得很能理解莉夏学姐和其他人的想法呢。
“？”
尤菲莉雅把头一歪，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太阳历1834年，面对帝国军的进犯，共同信仰圣教的北方诸国以圣伊斯为政治中心构建对帝国战争同盟，史称‘神圣同盟’……”
燃尽了一般的艾尔趴在桌上，用干巴巴的机械化的声音回答着莉莉丝的抽问。
“这不是能行嘛。”看着艾尔终于有些起色的复习进度，莉莉丝微笑道。
老实说，从接近于零的基础开始一个下午时间把一整本书的内容背了个七七八八，不得不说艾尔的记忆力和智力还是十分靠谱的。
如果能够稍微花点心思在这些东西上就好了。莉莉丝如此想到。
至少和莉琳一样有主动临时抱佛脚的意愿的话，这种学习会什么的，也没有太大必要搞吧。
“那么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细节的部分明天再说……”
“好吧——啊……”
结果上应该算是圆满完成今天的计划，但是两人的视线集中在同一个方向上的同时，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里要回到逆置的本质，通过结构上的反式组合来实现——不是那个啦，那个是正位累进的表达式……”
另一边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结束的样子。
“你说，尤菲学姐明明挺努力的，脑子也不差，为什么会这样呢。”
前一刻还是补习同伴的艾尔似乎有些感慨。
“呜呜呜，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这本书我都全部背下来了。”
实际上，由于家教的原因，尤菲莉雅对自己的要求并不比莉莉丝低到哪儿去。这一点从她的品行和其他科目的成绩，甚至从她凛然的枪术上都能够看出来。
唯独某些领域，似乎是天生相性上很差的样子。
魔术、炼金术和机械学，无论如何似乎都无法对那些理论进行理解。
虽然精度不是太高，但是拥有庞大魔力基础、凭借本能行使魔术的尤菲莉雅，对于魔术这一技术的理解本身是严重不足的。
至于一看就头皮发麻的机械构造和炼金术方程，更是让她避之不及。
“不过我还是，有点进步的。”尤菲莉雅从桌子上撑起来，“至少我成功靠自己做对了这三个问题！”
“哇，这么厉害吗，我看看……”艾尔探过头去。
“嗯哼哼，虽然花了两个小时，但是这可是我独立完成的。”尤菲莉雅双手抱在胸前，似乎有些小骄傲。
“——这不是一年级刚进来学的最基础的问题吗？这个题还算错了！”
五月有些燥热的阳光，于此刻的尤菲莉雅而言，如冰窖般寒冷。
看来，至少尤菲莉雅的危机，还远远没有解除。
三年级的尤菲莉雅，此刻被一年级的题目挡在了名为考试的斗技场之外。
5月19日，离学期末的考试还有21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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