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的话……唔，似乎有点不对——那边加热的怎么样了？”
瓶瓶罐罐的小山堆中，声音传来的方向，只看到一撮红色的呆毛随着蒸汽升腾而颤动着。
“还需要1分钟左右，不过磷灰石研磨好了。”
银发的少年并没有移开注视着酒精灯上盛着小半瓶液体的烧瓶，只是将一个研磨钵递了出去。
“磷灰石粉7克……然后是芒硝——等等，这是什么。”
红发的萝莉抬起头，一脸奇怪的表情。
惊恐中带着一丝……期待？
“怎么了？——给，加热好了。”艾尔用夹子夹住加热后的烧瓶，向呆滞的露维亚那边走去。
“这个，”露维亚扬了扬手里装着白色粉末的瓶子，“好像不是芒——”
“呯！”
艾尔下意识一把将露维亚推倒并护在身下。
两人旁边的桌子上，一只正在加热着的烧瓶猛地炸裂开来。
随即响起的，是多米诺骨牌般的，一连串的玻璃破碎声。
高速的玻璃破片甚至贯穿了别的一些薄壁器皿，有的甚至直接打进了木质的桌面中。
好在由于角度的原因，在桌子前伏倒的两人并没有被碎片击中。
“那，那个，艾尔君，这个样子——”
被艾尔压在身下的露维亚，感受着艾尔近在咫尺的鼻息，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
与之相对的，艾尔则是一脸无奈。
“你到底加的是什么玩意儿？”
“芒硝——好像不是，先不说那个，现在——”
“我觉得现在最重要的话题就是，先要让你记住添加试剂之前要确认标签。”
“不是啦，这个——”
“不是什么？”
“这个——好像烧起来了。”
听到这话的艾尔猛地回过神，一下子撑起身子来，然后看到了一股并不小的灰烟。
露维亚先前拿着的白色瓶子中的粉末在两人紧急的回避之时，似乎全部倒了出来的样子。
现在正混合着飞溅出的燃烧的酒精，在两人身周燃起一条火路。
“所以你到底加了什么东西啊啊啊啊！”
对于想要稍微感谢一下露维亚的安眠药而来帮忙实验的自己，艾尔清晰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愚蠢所在。
好在实验室的器材和家具（由于某人无数的前科）都进行过超出一般规格的防火处理，匆忙用术式将燃烧物的温度降到燃点以下过后，总算是只以将地板和桌子腿熏黑为代价扑灭了火灾。
——不过更大的牺牲大概是，被爆炸的烧瓶击碎的大半桌子的玻璃器皿吧。
“这股臭味——是白磷吧？”
虽然没有镜子，不过艾尔知道自己脸上肯定是黑线密布。
“是，是白磷，吧？”
“你的理论配方里面本来是加芒硝吧？”
“是，的，吧？”
微妙地游移着视线。
紫色的眸子闪烁着，不敢和艾尔对视。
柔顺的红色马尾，则是跟着强行挤出来的笑容一起僵住了。
只剩下呆毛和另一瓶已经被击碎的、四处淌着的紫黑色液体散发出的热气一起，在接近凝固的气氛中摇曳着。
“所以——”
艾尔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再说一遍——实验室的药品都给我贴好标签啊！！！”
“便当来咯——呀，怎么了，有强盗吗？”
来给做实验的两人送饭的莉琳和莉莉丝，被刚一进门就看到的满地的玻璃碎片和翻倒的试管架吓了一跳。
稍微环视一下，便看到了有些鼓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的露维亚伏在另一张似乎没有受灾太多的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以及表情不怎么好看的艾尔，一手簸箕一手抹布，神色有些阴郁地看着进来的两人。
“又……炸了几次？”
迅速理解了事态的莉琳也有些无奈。
“你觉得我还会给她炸第二次的机会吗？”
“呜，艾尔欺负人~”
“你能先别说话吗？”
“呜~”
莉莉丝有些好奇地看着被艾尔瞪了一眼的露维亚，“所以现在是在干什么呢？”
“写标签。”
“啊……”莉琳放下手中的饭盒，露出苦笑。
说起来似乎每隔一段时间，实验室的药品差不多用光一轮的时候，就会有一次这样被艾尔逼着贴标签的情况呢。
认识露维亚的两年以来似乎发生了五六次了。
“总之两位先吃饭吧，剩下的交给我们来收拾吧。”莉莉丝也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接过艾尔手中的清洁工具。
“不过能把白磷和芒硝搞混倒也是蛮厉害的……”收拾完残局的莉琳坐到吃饭的两个人旁边，语气有些惊叹般地说道。
“我觉得这肯定不是我的问题。”嘴里塞满了菜的露维亚忿忿不平道，“都是白色的东西我哪注意得到这么多……”
“不过教师实验室的药品按道理来说，不是从学校统一报备配发吗？”莉莉丝有些疑惑，“我记得别的老师的实验室的都是学校那边给贴好标签的……”
“那个的话……早就用完了。”露维亚挠了挠头。
“学校的配发是有限额的，三个月配额更新一次。”艾尔补充道。
“发的那点根本不够用嘛，两个星期就没了！”
露维亚似乎对这一点非常不满的样子。
“所以这些药剂……”
“当然是自费买的。”
作为阿维拉学院的教授，露维亚的薪水似乎还蛮高的样子。
不过似乎也架不住这么烧吧……
“缺钱的话，随便申请几个项目的经费，再适当糊弄一下……这些都是艾尔教我的。”
“哈？！——咳咳咳。”
一旁的艾尔完全没有想到自己被这么干脆地卖掉了。
莉莉丝带着明显就很假的微笑转向艾尔。
“能不能请你稍微解释一下呢？~亲爱的艾尔同学？~”
稍微有些棒读的语气，配合僵硬的笑容，显得有点可怕的样子。
“那个是~对吧，合理利用资源？或者说活用自身特——呀。”
脑门重重地挨了一击手刀。
“不要教露维老师这种奇怪的东西啊！”
作为学校秩序守护者一员的学生会长重击了一个蹭公共财产的鼠辈。
“说起来，露维老师的话，不是应该可以申请更高规格的实验经费和器材药品吗？”莉琳没有理会揉着脑袋的哥哥，**话来。
毕竟是那个金色闪光的发明者，学校对于露维亚的实力和待遇应该会有更高的评价吧。
“工资倒是给我涨了不少啦——大概？”露维亚放下叉子，歪着脑袋思考了一下，“其实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少钱，总之没花完过好像”
“……”
即使是大小姐出身的莉莉丝，似乎也对这种淡漠的金钱观感到无语。
而对于日常操持家事的莉琳来说，这简直是不可容忍的犯罪。
两人同时把目光指向了另一个同样没有金钱观念的人。
“花不完不就行了吗？”艾尔歪了歪脑袋，似乎对两人的反应感到很不解。
想想这个人家里的地下书库和其他一些奇奇怪怪的收藏，至少在消费这一块上，艾尔也和露维亚一样没有什么明确的计划性。
虽然艾尔和莉琳靠着自己的一些研究成果，即使在贵族云集的阿维拉学院，日常生活的水平也应该算是比较偏上的。
但是——夸张一点说——如果没有莉琳的话，艾尔估计每个月都得过上几天乞讨生活吧。
“总之，”莉莉丝顿了顿，正视刚刚吃完、放下勺子的露维亚，“以后不要再跟着这个蛀虫学什么骗经费的花招了。”
蛀虫艾尔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
“千万不能太过于信赖这种渣滓哥哥喔。”莉琳的追击，直接将艾尔从蛀虫降格为渣滓。
“我说你们呐……”
“有什么意见吗，人类之屑同学？”莉莉丝刻意别过头去，不和艾尔有目光接触。
莉琳也很夸张地向后退了一截，远离了本来靠着的艾尔。
挠了挠头的艾尔，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能僵硬地赔笑着。
“不管怎么说，这种类似于诈骗的行为都是不对的——尤其是你，不要去污染心灵纯洁的露维老师啊！”
说教模式的莉莉丝很有气势地双手环抱于胸前，扫视着耷拉着头的两位诈骗犯。
默默地点了点头，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两人，在学生会长的威严下噤若寒蝉。
“好啦——申请经费的事情我也会帮忙的，只要记住不要再做这种事的话，之前的我也就不追究了。”表情稍微柔和下来的莉莉丝，该说不愧是习惯于上位者大棒加萝卜的手腕吗。
“那你们继续实验吧——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虽然是工作日，不过莉琳他们班似乎并没有排课的样子。
“实验……”艾尔面露难色，
“恐怕是做不成了……”
“怎么了，药品没了的话，我们可以现在去拿一点过来的。”
就连实验室的主人，露维亚也表示十分不解，
“药品倒是还有一点啦，仪器虽然炸了不少但是姑且也还能凑合着用大概，”艾尔抬了抬手，“不过那个……”
手指向的方向，是一坨焦黑碳化的灰烬。
“这个是——啊，我的笔记？我的配方？我算了三天晚上的配方啊！！！”
凑过去的露维亚依稀从灰烬和焦炭中，辨认出了已经在刚刚的火灾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自己的实验记录本。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凄惨的哀嚎，让外面的路人都为之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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