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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十三丧钟(上)

40 十三丧钟(上)

银这种金属,总是充满了神秘。

在公元前一千多年,古埃及人就已经发现将食物陈放在银质容器中可以保存更长的时间。在东方,银被认为是检测毒药的最好试剂。尽管当时并没有对于无机化学与微生物的概念,但种种现象,促使人相信银作为一种贵金属不只是财富与身份的象征,更有着某种神圣高贵的力量蕴藏在它闪光的外表下。

实际上,这些没有知识的古人是对的,几乎绝大部分的异端邪物都害怕银。因为不知道是不是上帝的安排,银这种金属与所有类型的魔法天生八字不合。打个比方,这世界上出现过许许多多的魔法师,他们用着各种各样的法杖,有松木的岩石的纯钢的黄金的,甚至有用龙鳞与凤凰羽毛所制成的超高级用品,但没有一个法师所用的法杖带有银。

这是常识,就和一加一等于二一样低级。银一直是破魔的象征,会阻碍魔力的流动,会破坏法印,毁掉所有东西。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一个真正的魔法师喜欢银,对他们来说宁可多花点钱甚至还要冒着重金属中毒的风险用纯金显示身份,也绝对不用银盘子……或者索性就用木头的。

不过怎么说呢,在第十三敕命骑士团中,明面上除了一个半吊子的精灵以外根本就没有靠魔法吃饭的人。所以作为夏洛特商会的根据地,这里所用的都是清一色银制餐具。银餐叉,银餐刀,这些东西都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屋子餐厅的橱柜里。

只不过遗憾的是,今天收拾餐具的,是那个不靠谱的法国厨子。

“……”

拉开橱柜的小门,这间屋子的杂务,因为把地窖打扫得一尘不染而错过了午餐的犹太人大卫·所罗门,正在检查餐具的情况。

虽说在这栋建筑里,这个相貌没有特点的犹太人是存在感最低的一个,即便是整整下线了大半卷的内容,估计也没人会去在意他。不管他可不管其他人怎么看,作为一个对工作特别上心的人,当他回到餐厅发现一个人也没有,自然而然就去找那些本应被留下的脏盘子了……收拾是他的工作,交给任何人他都不放心。

但从结果来看,他的不放心实在太多余了。即便路易斯再怎么不靠谱,在任何与厨房有关的事情上他都是无敌的。他翻找了所有可能被用过的餐具,结果每一个都干干净净,整洁得连个水珠都挂不住。都够得上平时犹太人内心中的对自己锁定下的严格标准了。

然而杂务大卫·所罗门是个细致到有些强迫症的人。如果是搁别人,估计谁都看不出刷得这么完美的盘子会有问题。但他却从中找出了那张盘子,然后轻轻地从橱柜中把它抽了出来,放在了手里。

“?”

不着一语,他默默地端详着那张盘子,正反两面都看了,还在垫上了丝绸,用手指在表面仔细的抚摸。但看上去依旧没什么问题,光滑地犹如精心打磨的大理石,似乎能照出人脸了。

不过,既然这个强迫症说它有问题,它就有问题。事实上,这张盘子确实有问题。一个午餐都已经结束了这么久,只有他才发现的问题。

这是努依的盘子,虽然这间屋子里所有人的餐具都是混用,但唯独幼女的不是。身为唯一一个小孩,她的餐具自然比所有人都小一号。

大卫两只手握住盘子,然后让盘子在手掌的把握下转动,他在找一个合适的角度。终于,他的掌中传来了那可疑的触感。为了确认,他决定采取一些带有破坏性的措施。

捏住边缘,向外用力,但动作很轻柔,只不过是那种掰一块快要融化的巧克力一般的力度……

然后,盘子裂成了对等的两半,分别被犹太人的两只手握着。

这绝对不是大卫的错,就算银再怎么软也是一种硬度在三的金属,而钢铁是四。这种力度是不可能造成这么严重的破坏的,除非,他本来就受损了,这样才能像掰美工刀一样掰出这样的结果……断口是是一条笔直的直线,简直就像是照着尺切断的一样规整,甚至锋利地能割破皮肉。

有个人在这张盘子上划了一条线,一条极难看清,却已经快要把这盘子割开的线。至于是什么人,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要破坏“夏洛特”的财产,犹太人并不知道。因为他之前一直在地窖里,所以什么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明日的太阳升起的时候,他需要再去买一个小盘子了……

……

“而当钟声敲响第十三次之时,路易斯·拜伦·加西亚,将宣告你的死亡。”

随后,佛罗伦萨的上空传来的第一声警钟的声音。

然而路易斯却并没有去理解这话的意思,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应,没了意识,没了想法,连自己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慢慢地向前走,一步,一晃,挣扎着,继续做着一个决斗者该做的事情,攻击。

愚蠢的行为,真的很愚蠢。

“给你个建议,从现在开始,不要再想着还手,反击是愚蠢的。你要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不要做任何防御,而是闪躲我接下来的所有动作……”

和之前一样,路易斯没有去理会。他的双眼紧盯着眼前的拉齐奥。一边向他走去,一边看着他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缓缓地挪动身体,将双手剑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举过了头顶。

不得不说作为警钟,这钟声之间的间隔实在是太长了。在紧急情况下,市政厅楼顶的警钟应该是一声接一声不断响起,这样才能显得处紧急。只是这次,为了默哀而伴奏的声音不可能向它原来的作用一样急促。所以,每一声之间的间隔大概有好几秒。但也不是永远不会再响起。

很快,佛罗伦萨的上空传来了第二声钟声。

“……”

“啪!”

路易斯的耳边,响起了奇怪的声音。双手剑被拉齐奥反握着别在腰侧,腾出的一只手在法国人的左耳处打了个响指。

“往哪儿看呢路易亲,集中注意啊。”

“……!”

就像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路易斯突然向侧方滑倒,以一种狼狈的姿态进行着无谓地躲避。尽管拉齐奥看上去只是站在那里,在他耳边调戏了他一下。问题只有一个,在路易斯眨动他的双眼之前,这个人本该就在他十步之外的面前,慢慢地摆着他的架势。然而现在,他却突然占到了他的身边,如同瞬移一般。

虽然圣骑士让路易斯集中注意力,但他根本没必要说,路易斯的注意力一直很集中。只不过,将所有注意集中在拉齐奥身上的法国人,却连残影都没有看到就被拉齐奥欺上了身。

到底发生了什么?路易斯不知道,他完全搞不清楚。搞不清楚任何事情,连当他在进行紧急规避的时候拉齐奥就已经不在那个打响指的位置这件事情,他都没搞清楚。所以当他抬起头发现圣骑士又失去踪影的时候,已经是他被打飞的时候了。

“!啊!”

在一阵剧烈的失重感与晕眩感过后,路易斯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如同一个破碎的木偶从高处被扔了下来。又过了好一会儿,疼痛感才穿透肾上腺素的阻碍传递到全身。他想站起来,却感到下肢有些使不上力,背后的脊椎像是被一根棒状物体狠狠地打了一下。一种软绵绵的感觉,游走在下半身处。

用手臂直起身体,法国人抬起头,看向了他最后飞起的位置。他刻意眨了眨眼,不过这次拉齐奥倒是没有消失。他就在那里,慢慢放下了他抬起的膝盖。

……什么情况?应该是有两次了吧,前一秒他还在那里,仅仅一瞬间,他就不见了。是他太快了吗?路易斯否定着,他曾经跨越过无数强敌的阻碍。路易斯自己很快,他也见过那些速度远远在他之上的人究竟是怎么利用他们的优势对他构成巨大威胁的。然而没有一个像现在这样的。

这不是移动,就如同瞬移,扭曲空间般的从一个地方瞬间变换到另一个地方。他不止看不见他行动的任何征兆,甚至听不到,闻不到,连风都感受不到。没有人能够有这样的移动,只有可能是魔法,才能做到这点。

从外面支配着路易斯的东西,给了“黑色独角兽”这样的答案。

“啊……啊啊啊!”

“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在脊椎错位的时候试图站起来……”

就在路易斯将注意力拿开的一瞬间,拉齐奥的声音又来了,不过这次是在他的头顶。拉齐奥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俯视着像条蠕虫在地上扭动的路易斯。

这是一个战士绝对无法容忍的耻辱。

当!金属碰撞。路易斯横扫过去的长刀因为他的身体根本就没有速度,直接被圣骑士插在地上的剑给挡住了。

“啊讨厌啦,我不是说了不要想着反击了吗?”

于是,当钟声敲响第三声的时候,路易斯又一次离开了地面。

人不会飞,所以人是属于大地的生物,当双脚离开了大地,那种奇妙的感觉并不是自由,而是不踏实。只不过,在法国人重归大地之前,他先是飞进了夏洛特商会周围的一座空民房的三楼窗户里,然后在那里的地板上翻了好几个滚,才被墙壁阻拦了下来。

说实话在这一脚之前,估计就连拉齐奥都不知道人可以飞这么高。不过这得归功于踢的位置正好是人的重心,算是踢到“甜区”了。他看向路易斯飞进的那个窗户,只是看了一眼,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看得必要。因为圣骑士“神圣之眼”的能力,方圆三十公里的任何东西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何况是这么近的小动作呢。

不过他还是等了一会儿,等到钟声敲响了第四下,第五下,才再一次出手。毕竟,他总要给对方一个把意识缓过来的时间,不然那就太不人道了。

不过准备工作却是已经提前做了。

他将右手举在了前头,不过他手上的却不是双手剑,事实上,那已经连剑都不是了。就和之前的短剑变长剑一样,现在他的两只手一前一后,这是握着长柄武器的姿势。有着这样长度的东西可能是长矛,也可能是斧枪。然而实际的姿态,却要凶恶的多。

一把可以用来拆房子都不为过的十字巨锤。而且考虑到银的密度比铁重四成多一点,天知道这个大家伙到底有多重。

“还有,我是要你闪躲,不是让你一直躲着……”

因为那一点用都没有……

“嘿呀!”

拉齐奥站在原地,挥舞着的巨锤攻击的目标并不是路易斯所在的房子,而是直接砸向了他脚下的地面。之后,便是犹如地震般的震动以及瞬间向外扩散出去的低音。不用多说无论是大地的晃动还是这好似爆炸的声音,无疑是在告诉全城,这里正在发生着不得了的事情。

不用多说,这第六声的钟声,要来得比之前稍微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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