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干嘛看得这么专注,有必要吗。”
朱利亚诺把视线从那干瘪的半颗头颅转向前方,少年正叉着腰看着自己这儿。因为大家的提灯都放在了地上,所以和之前一样,每个人的脸都看上去格外的怪异,无论是对方,还是自己。
“没什么,只是在想这家伙真的是海尔辛吗。”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我也在想这个。你说呢?第三位的。”
“你觉得在今天这种晚上会有一具不是死徒的尸体碰巧躺在这里吗?”
“说的也是。”
卡尔苦笑了一下,坐在另一侧石头上的阿德勒也没给他好脸色看。这位公爵原本就那么威风满满,即便处于那种低姿态也使得少年产生了被俯视的错觉。不管怎么说都讨不到好果子吃,少年也只能耸耸肩无奈地把头转了回去。
“话说回来,这货死的还真是华丽,到底是要怎么死才能死成这样?”
“你觉得我会知道吗?”
“我也没指望有人回答,第三位的。”
“谁给你勇气让你这么放肆,十三位的。”
“行了行了,这里就这么几个人,稍微放松一下也是可以的,别这么较真嘛。”
轻轻地挥了挥手,卡尔将刚才的无礼一笔带过。果然还是不能对着这位公爵乱开玩笑,为了以后少犯些错误,少年这么提醒自己。
但是,这可能并不完全是在开玩笑。
“但如果这具尸体真的是海尔辛的话,也是一件挺麻烦的事。”
“能有什么问题吗?”
“因为他死了啊。”
少年的这句话立刻就换来被公爵狠狠瞪着的结果,但他不介意这个。毕竟对于他这种身份的人来说,有很多事情是那位公爵是无法理解的。
“你不能指望一个死人来证明自己是海尔辛吧,何况这还死成渣了。”
“这还需要证明吗?明摆着他就是。”
“如果这话由你这个第三位的来告诉梵蒂冈的那些大佬们,估计也就是这么回事了。但遗憾地是,这次作报告的人,只能是我。你觉得如果我把这团面粉拉到他们面前,然后告诉他们这就是海尔辛……谁信啊。”
“……”
听到这句话,这位原条顿大团长皱了皱眉。这一微小的表情变化在特殊的光影条件下被放大,他似乎已经明白少年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某件事情只有一成的可信度,只要那是从‘彼得’、‘约翰’、还有你的嘴里说出来,那也会像真理一样。但我不一样,以我在教会里的评价。哪怕我把所有的真话都说尽了,他们也会抓住石缝里的跳蚤纠缠不清。”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了,与我无关。说穿了你的信用就是如此,谁也帮不了你。”
“未必吧,第三位的。”
对于公爵的话,卡尔轻轻地笑了一下,略带着些许得意。可以肯定的是,在地上的油灯的映照下,少年的脸显得极为难看。
“之前在教堂里说的那件事情,你还想不想我来帮你了。”
“……你这是想要威胁我吗?”
阿德勒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很明显少年的话语确实触碰到了那片不该碰的鳞。但从卡尔的脸上却没有显露出害怕。既然敢于对一个绝对惹不起的人说这种话,显然他是故意的。
“算不上威胁。只是我现在也是个商人,我之所以帮你,是因为即便已经亏成这样,这笔生意依然有利可图。但如果真的确定这次连蝇头小利都拿不到的时候,我会选择及时收手止损,而不是继续做亏本的买卖。”
说完,卡尔看向了身后的朱利亚诺。这让缩在后面的他极为不爽,这个真正的商人啧了一下舌,靠在身旁的树上完全不去看正在争吵的二人。
显然这是故意为之,当公爵沿着这做作的举动注意到那边的朱利亚诺时,之前那段不愉快的回忆立刻涌上心头。他的脸抽动了一下,对所谓商人的厌恶感深化的同时,他更想要快点摆脱这种不舒服的感觉。
“行了!我已经厌倦了与你们的争吵,让我们来结束这一切吧。”
一看到公爵有所后退,卡尔立刻赔上了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终究,在这里的人中少年毫无疑问是最没有发言权的。能让一只雄鹰退让,这本身就足够吹很长时间。这种时候还不给对方台阶下,那不叫白痴,而是找死。
“都说了别这么严肃啦,其实也没那么严重来着,我只是想要在离开之前,最后一次统一一下口径而已。”
“统一口径,那你打算让我们到时候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现在在想。”
“……”
“喂喂喂,别这么着急上火好嘛,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把这具尸体当作海尔辛了,那么今天的工作其实已经结束了。现在离明天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我们可以慢慢讨论。”
“十三位的,也许你该学习一下什么叫做适可而止,你正在挑战我的底线。”
“要不,你在总会上出面解释一下?”
“我说了,别挑战我的底线!”
公爵的语气开始波动,面对这样的情绪,少年没了之前那种装出来的从容。窘迫写在了卡尔的脸上,他明白自己似乎有些过了火,只好摸着自己的头,装着乖认着怂。
确实,既然十三位的“犹大”无法使人信服,那么由第三位的“安德烈”来出面,自然就没有了这个问题。
但问题是,这是扔给“犹大”的工作,除了原本负责的第九位“马太”外,任何人都不应该与这份工作有瓜葛,其中自然也包括“安德烈”。
一方面,如果阿德勒公爵被发现参与了此次的事件,那么这位尊贵的公爵就会在教会方的那些人心中被扣上帮助“犹大”的帽子。以“犹大”骑士团的特殊性质,这将会成为阿德勒身上一个抹不去的污点,这对于一个即将与其他团长相争的人来说是很致命的事情。
另一方面,如果卡尔被发现他在抓捕海尔辛的过程中有原条顿骑士团大团长的参与,那么海尔辛就不再是他能向教会讨价还价的资本。接受了如此高贵之人的协助,即便实际上那人什么都没做,也足够把自己所有的功劳一笔勾销,最后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因此,阿德勒不能被发现与这件事情有牵扯,这点对双方来说是一致的。
“不要那种无聊的话来撑场面,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
“不好意思,玩笑开过了……”
“放弃吧。”
突然,少年转过身。这个不属于两人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他与阿德勒公爵之间的对话。一直站在最后方,原本默不作声的朱利亚诺,不知为什么打破了沉默,把一盆冷水满满地倒在了卡尔身上。
“你说什么?”
“放弃吧,‘夏洛特’。你是无法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来证明这是海尔辛的。”
“我说总督弟弟,你有时间在这里冷嘲热讽,为什么不帮你的朋友好好想想对策呢?”
“如果我说我知道海尔辛是怎么死的呢?”
朱利亚诺说了这句话。在阿德勒公爵面前,由于之前不愉快,他并不想显得特别突出,所以刻意地压低了声音。
但即便再怎么想低调,这种发言也足够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他了。
“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我说,你能不能别这样。”
“对于一个疯子不能去想,只能去猜,这好像是你的原话。还有一点,你这种损友还是早点死了好,别让我再强调了。”
卡尔向朱利亚诺投去了无奈的眼神。但朱利亚诺却并没有去注意这个离他较近的人,而是看向了另一侧的阿德勒公爵。对于他的话,公爵只是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这种沉默对他而言是件好事,至少这避免了尴尬。
尽管看样子,那位大人物也是兴趣满满的样子。
“那这家伙到底是怎么死的?”
“恐怕……是自杀的。”
“自杀?!”
“确切的说应该是自己作死吧,不管怎么说,他的死是由他自己造成的。”
卡尔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朱利亚诺却依旧是那副样子。
“‘夏洛特’,你猜猜看在我哥哥的城市里现在漫步着多少死徒。”
双手交叉在胸前,把身体靠在边上的树上,慢慢地说着理所当然的事情。
“就在你在背后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军队已经在正面损失惨重了。在我离开的时候,我们已经损失了四百人。这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
“你是想说这座城市里多出了四百个死徒吗?……你不会想说数量太多了吧。”
“但这是最合理的解释吧。仔细想想,你应该也知道,毕竟我们都有志愿者。”
“……”
卡尔没有说话,他看向了地上那具无法直视的尸体,浑身上下干瘪地如同沙子一样。正常人无论怎样努力,估计也无法死得如此彻底。
海尔辛……如果这具尸体真的是海尔辛的话,那么这个人一定是一个不得了的死灵法师。因为没有人能够驱使四位数的死徒在大街上漫步。但海尔辛做到了,至少他曾经做到过一段时间。
只是说到底,海尔辛也只是个疯癫的人类而已。
看着那具尸体。那种状态,实在是太像一个由于明明无法供应那个数量的死徒所需要的魔力,却强行驱动法术来无脑扩张,结果被一千多个死徒吸得只剩下渣的,普普通通的一个疯子。
“……”
实在是太合理了,完全找不出问题。
“‘夏洛特’,这太不像你了。”
“什么不像我。”
“就算你一直是个口蜜腹剑的小人,但你总是知道分寸的。但你刚才对着‘安德烈’说了什么?”
“……确实。”
最终除了这句话以外,卡尔一句也没有办法反驳。他看了一眼阿德勒公爵,如果是平时的自己,应该会对自己的话语拿捏地更妥当吧。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气氛搞得这么僵。
会犯这种错误的自己,一定是太焦躁了。
而让自己焦躁的原因,就“堆”在自己的脚边。
看着地上那堆被不知从那具尸体上扒下来的教袍所包括的残渣。脸上没有之前的嬉皮笑脸,看向残骸的视线里透着冰冷的寒意。
其实,自己真的是这么期待着吧。希望让这位大人物在总会上替自己说话。
“真是的……”
因为自己比任何人都清楚,除了这样,已经没有任何别的办法来证明那具尸体是海尔辛了。
即便是朱利亚诺所给出的那个解释,也不能证明什么。因为这种解释,少年的内心早已有过。
因为力量使用过度而自我毁灭,这种解释实在是太合理了,合理到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事实不是这样。
同样也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事实就是如此。
如同一张白纸的结论,怎么抹黑都是可以的。
“即便是死了也要恶心别人吗,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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