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想见见百来号人扎堆在酒馆中胡吹海喝的盛况,只需去看看那些繁华的海港即可。信风不止将财富与货物带到陆地,同时还有那些水手渔夫们身上的腥味。海上的男儿饥渴大半年,然后把他们放回到花花的陆地上,天晓得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遗憾的是,罗马不是一座港城,即便出城向西几十公里就是大海,它仍旧是座内陆城市。“条条大路通罗马”,城里往来商贾依旧不少,可鉴于教廷对自由贸易的不友好态度,大部分人,还真是将那句俗话给很好地贯彻了。沿着向罗马聚拢的大路来到这儿,然后又马不停蹄的罗马发散出去的大路,前往商机更多的佛罗伦萨或那不勒斯。进进出出,穿行而过,马不停蹄。也因此,这里的酒馆大多都是面向本地居民营业,光顾的都是常客,最多不过就是三四十人的规模,有些甚至没有住宿。
有意思的一点是,比起阿德勒的条顿三人众,古斯塔夫的私奔二人组。那位带着一百多号人浩浩荡荡,在进城时策马狂奔践踏草民,自己却上演了一出人追马好戏的波兰人,他所住的地方甚至都不需要去刻意调查,随随便便就能找到。因为能让他带着的那一群人安顿下来的地方,整个罗马就只有那么几处。
而如果排除这些贵族真的化身土匪强抢民宅,亦或是真的自降身价钻贫民窟,其实就只剩下一处的可能。
在喧闹的街市上,整个罗马城中最大的酒馆就这样大大咧咧地摆在那儿。相比较同行,这屋顶要大一号,这门要大一号,就酒馆的门口挂着的马掌都比别人大一号。只不过除了大以外,这地方的外部装饰与内部装潢,却透着一股浓浓的土包子气。也没办法,毕竟这酒馆最初是为了招待城内宪兵队建的,那些兵痞待的地方要是搞的精致了,反而怪怪的。
可,就是这间没品的酒馆,似乎也很适合它现在所接待的客人。
“我跟你们说,我的‘大炮’又大又准,昨天晚上我用他征服了三个女人。”
“去你的,就你这熊样还‘大炮’,我看,是‘小尖刺儿’吧。”
此言一出,那一桌便传出了放肆的笑声。可这带着人身攻击的话,怎么想都不会让人高兴。吹嘘自己“大炮”的贵族脸一下就红了,“腾”地从位子上跳起,直接就跟侮辱他的人动起了手。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好歹也是贵族的家伙们,一百号人聚在一起,却与那海边的水手们一模一样。
总的来说,这次来罗马的第七敕命骑士团成员,“基督之盾”骑士团百人团,绝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人。从他们入住酒馆的这半天,他们就已经让经营这里的老板娘深刻见识到了这群人的破坏力。别的不说,就昨天晚上,他们和宪兵队起争执,最后演变成一场拼酒大赛,时候整个地方都是打砸后狼藉,外加酸臭的秽物,光是清理就熬了个通宵。
而现在,老板娘则是站在酒馆的前台,手中拿着掸子,继续清扫着身后酒桶上的灰尘。整个酒馆里除了那些混蛋们,只有她一个人。
一个能接待那么多人的场所,本应该会有很多小厮才对。只不过那群人刚来,有个刚来的新人就因为一个水杯的问题惹了贵族不高兴,直接被打了。讲道理,罗马宪兵队也打人,这对于这间酒馆中工作的人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只不过老板娘没想到,本地与东欧的战斗力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三颗门牙,两根肋骨,手脚各断一边,能不能接回来医生都说不准。结果剩余的人一见这架势,请假的请假,辞职的辞职,颇具规模的团队,眨眼间就跑了个精光,也就剩她了。
……说实话,其实就连她自己,都有点想跑了。
“#@%@#¥%?”
果不其然,一个打扮没品,大半天就一身酒气的东欧人就跟套路上写好的一样摸到了前台的座椅上。只不过那叽里咕噜到底说的哪国语言,老板娘一句也没听懂,只不过她向身后的对方扫了一眼,随即露出了些许厌恶的表情。经营酒馆这么多年,那些酒鬼们在想什么,单看眼睛就能知道。
原本最初,这间没品的酒馆属于如今老板娘的丈夫,可几年前,丈夫遭了海难,这地方就留给了她。二十七岁成了寡妇,现在也不过三十多的年纪。虽谈不上美女,但也算不赖,相对室内的工作环境加上适当体力劳动,面容体态什么的都维持得不错。一个女人想要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立足,想想也知道这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这些年来,那些想要搞……好吧文雅点,那些想要追求一夜欢愉的人总是一个接一个的来,又一个接一个的滚。虽不是什么可以吹嘘的事情,但在处理这种事上,这位老板娘似乎很有经验。只见她背着对方,先收起自己本能的表情。然后转过身,来到对方的面前,拿着掸子的手别在腰后,躬下身子,凑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然后一个媚眼抛了过去,还朝着对方挤了挤自己的胸部。
“(拉丁语)哎呀,你这狗娘养的王八蛋子,能不能请你有多远死多远,最好找个粪坑钻进去永远别出来了行不行呢?”
“嚯嚯嚯咻♪”
望着从开襟处弹出来的那两摊东西近在眼前,露骨的笑声过后东欧人还吹了一记口哨。这下可明确了,这个东欧人即听不懂意大利话,且不过就是个普通酒鬼而已。不管他在自己的国家到底算不算尊贵,到了这儿,能被称为主人只有一个。
结果,只有身体上表现出诱惑的老板娘朝着他跑了个媚眼,随后转过身去,一扭一扭地走了装酒的酒桶前。摇摆的身体让东欧人两眼发直,眼珠带着头,头又带着身子直勾勾地跟着对方在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
被注视着的老板娘拔开面前酒桶栓子,让里面淡黄色的果酒倾倒在了木头杯子里。不过只倒了一点,她就栓上了那个酒桶。朝着身后的色鬼暧昧的笑了笑,又侧了两步到边上的酒桶前,又在杯子中加上了些深棕色的酒。
其实,稍微有些经验的人都应该能猜到,这个女人在干什么,只不过那个东欧人似乎不知道。又或者说,他现在**上脑,理智早已蒸发的一干二净。被老板娘的媚眼鬼迷心窍的他,只是看到他想泡的女人端着一个杯子过来,一脸娇柔地在前台上支着身子,轻轻地将那杯混了八种不同种类,足足350毫升的超级鸡尾酒推到了他面前……
随后的情景,就不用细说了。
“(东欧某语)……我靠!你丫作甚呐!丫的别给老子装死,赶紧起来!挡我道了你个死酒鬼!”
“(东欧某语)诶诶诶那边的!废那么多话干嘛吵死了!踩过去不就行了?!”
尽管老板娘并不明白远处几桌另几个东欧人到底在说什么,但只看那架势,大抵上也能猜出一二。那个想要调戏他的人,现在已被那杯大炸弹炸了个七荤八素,彻底瘫在地上。而和他同行的其他东欧人也毫不留情面,说踩,还真就往他身上踩了好几脚。只不过之后这个人就被另一拨人给拖走了,倒也省了老板娘的事。
就这样,老板娘成功解决了一个麻烦,总体而言心情还算不错。可当她抬起头,看看自家酒馆中满满当当的其他东欧人,心情也没法好到哪里去。打架的,砸店的,闹腾得不行。看着这些,即便是酒馆的主人也只能泄了气,摇摇头,重新拿着掸子,打理好前台这一方小天地。至于那一边……唉,就让它乱去吧……
“(拉丁语)……啊……好想去死……”
“(拉丁语)……我现在比你更想死……”
忽的,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逃避到打扫中的老板娘吓了一跳,还发出了这种情况下女性本能的叫声。她匆忙转过头,对着那个不知何时趴在前台的人愣了半天。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
“你吓死我了。”
“怎么吓你了,我即没像前面那个骚扰你,说的也是你们的话,这你也能吓到?”
“得了吧,就是因为能听得懂我才会被你吓到好不好……真是,一堆鬼话里突然来了句人话,还是从背后传来的,你是成心想吓死了啊。”
“……抱歉。”
“没!关!系!”
老板娘拿着掸子在他的旁边敲了几下,语气也和她的动作一样不带客气。只不过与他身后乱七八糟的人不同,那人的脾气似乎很不错,起码不像那种会直接打人门牙的类型。对于那些从掸子上飘出的灰尘,那人费力地挥着手阻挡它们。看那动作,似乎这简单的动作,就能要了他的命。
身为酒馆的老板娘,跟酒鬼打交道那是职业,宿醉的酒鬼也是其中之一,她也少见。她知道眼前这人昨天晚上到底喝了多少,也就没理他。只是重新转过身去,继续跟酒桶上的灰尘打起了交道。
只不过相比较刚才,现在老板娘的背影看上去没那么沉重了,撇着胯,撑着腰,似乎轻飘飘了一点。从身后那群混蛋们嘈杂的噪音中,还能依稀听到些鼻歌声。至少这个,完全不像是“想去死”的人会有的样子。
“……唱什么呢……”
“要,你,管。”
“不管怎么说我只求你别唱了,我现在听着声音就难受……”
“嘿,你是嫌老娘唱歌难听了还怎么着,我偏唱了,你管得着吗?”
“啊我求求你真的……咕呜,不行了……想吐。”
“嘣!”
……就是这么一声,一个大木盆被扣在了来人的身侧。搁正常人,一个大玩意儿从天而降突然出现在眼睛边上还发出巨响,怎么着也得吓一跳。吧不过说拉丁语的那人倒没什么反应,只是用眼睛扫了一眼,没别的了。
“要吐就给我吐里面,别给我吐地上,你们这群东边来的混蛋,就不知道给老娘文明一点吗?敢情又不是你们在收拾……”
“呕……这你跟他们说啊,我很守规矩的……”
“跟他们怎么说?跟着他们‘叽里咕噜’,‘呜里吗里’吗?哦,他们听不懂人话,我就得跟着他们说鬼话。”
“鬼话……啊,算了,反正对你来说那确实是鬼话。”
“我说是嘛!哎呀,你们这群东边来的家伙真会折腾,才半天多一点就已经把我这儿搞得乌烟瘴气了,就算是宪兵队那群兵痞也没你们这么闹腾的……不过还好,别的我不说了,你们这群人里起码还有个像你这样会说人话的。而且你还不打人,也不砸东西,还会跟我道歉。比起他们,你还算个文明人。”
“啊,所以说你跟我这个文明人念叨半天有毛用啊。你咋不去念叨他们”
“废话,就因为你是个文明人我才念叨你好不好,难不成你还让我去跟那群野蛮人讲道理?你也想得出来……诶!你还吐不吐啦?”
“……不了,咽下去了。”
“不吐就起开,别趴着了,把你下巴抬一抬,碍事。”
那个宿醉的人抱着干干净净的木盆,勉强地让盆子和头都离开台面。之前他是想吐点什么出来,可最终还是没能如愿以偿。掸子扫过他下面的台面,扬起的灰直冲鼻子,比起吐,他现在估计更像打喷嚏。
“啊……啊……阿嚏!!!”
“哎哟妈!往哪喷呐恶心死我了!”
“啊,不都说宿醉后只要吐出来就没事了吗,怎么这就是吐不出来啊……”
“这不废话吗,今天早饭吃了吗?你昨天晚饭吃了吗?人家宪兵队是昨天下午来的,结果空着腹你就和人家拼酒拼到晚上。肚子里没货,想吐你又能吐什么?也活该你现在醉成这个样子。”
想起昨夜那场盛大的拼酒大会,老板娘不由得摇了摇头。不过她的嘴角到浮现出笑意,毕竟对于那个时代缺乏劲爆事件的人来说,能撞上这么热闹的场景,算是一件很有福气的事情。
不过更重要的理由,倒不在于那场大会的热闹。
“不过我希望你们能天天这么干,知不知道,你们昨天一晚上喝掉的钱顶我平日两个月的营业额。只要你还有钱,我随时欢迎。”
“呜呕!……咳咳,别再让我响起昨天晚上的事情了,我真要吐了。”
“好啊,你倒是吐啊。”
“……”
那人没有说话,只是说着想吐,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却出卖了他。抱着木盆,那人也不知该说什么,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提出了现实的要求。
“老板娘,有早饭吃吗?”
“滚!”
只不过他的要求立马就被怼了。
“还早饭呢,就你这醉模样,现在都吃午饭的时间了,要吃的,给我边上等着去。”
“诶,你就这么对待顾客吗?我们这大帮人是我付的账好不好,要点吃的怎么了?”
“接着滚哪我现在没空,真当老娘三头六臂呢。就是因为你们这一大帮人把后面的厨子都吓跑了,现在老娘得亲自下厨伺候你们。要吃的没有,要命者有一条。你就先歇着吧,待会大锅饭少不了你。”
“不啊我说,我这可是这么一帮子人啊,你确定就没有一点点早饭剩下的?”
“怎嘛?你还指望我给你留啊。你是在上面睡大觉不知道,今天早上这群家伙吃个早饭就差点打起来。两撮人就为了一片菜叶子就连剑都**的,看着我都吓死了。”
“……那两撮?”
看似不经意,那人问了一句。老板娘没注意到对方已经直起了腰,只是随意指了指他身后的其他东欧人群体。
“喏,就那两撮。就那群正在比划自己裤裆东西的,还有东北桌子的那群座山雕。”
“哦是这样啊,那是正常现象没事,别管他们就行。”
“你说的倒轻巧,早上那架势,他们那眼神是真想宰了对方的,我还当我这儿要成凶案现场了。”
“所以说那是正常现象啦,那两撮人本来就是这样的关系,死一两个人正好,世界还能清净一点。”
“……”
“……怎么了,突然不说话。”
“没什么……哎瞧我,跟你用人话说了半天,我都快忘了,你也是从东边来的。”
“什么从东边来的,我的故乡有名字,我是个波兰人。”
“什么波兰人波波人的,在我看来你们都是从东边来的东欧人。”
“哎呀,幸好我身后那群野蛮人听不懂你的‘人话’,而你也听不懂我们的‘鬼话’,不然我真的救不了你。”
“……有那么严重吗?”
“这么说吧,这就像是你在战争期间指着一个法国人的鼻子说他是英国人,差不多就这么严重吧。”
“说什么战争期间……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一起来的,可没说会一起回去,到时候得留一两具尸体在这儿,也不是没可能。这未来的事情啊,谁都说不准。”
“话是很帅,可你别抱着木盆说。你不吐我拿走了。”
“……你等会儿,我觉得我这能吐出来……”
“那你就继续抱着吧,等什么时候好了再跟我说。”
说着,老板娘回过头,弹走最后一片灰尘,不知不觉该打扫的都已经打扫,至少前台这里已经没什么可以收拾的了。似乎是做完了该做的事情,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老板娘对着那几个酒桶愣了半天,忽的她转过身,看向了那个趴在桌子上的东欧人。
随后她躬身支在前台上,双臂不经意间挤着自己的胸部,略微歪了歪头,直视着宿醉的对方,那看上去要比真实年龄年轻许多的眼睛。
“哦对了,我又忘了。你叫啥来着。”
“……迈菲乐。迈菲乐·达勒普,‘基督之盾’骑士团的团长,在那群说‘鬼话’的野蛮人里唯一一个会说‘人话’的领导,你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行……呕呕!!”
“……你到底吐不吐的出来啊。”
“你先等会儿……啊……我得缓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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