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空荡荡的酒馆内，两个大男人你一杯我一杯，就着桌上的肉菜喝了起来。可大中午就开始喝酒，着实让边上的某人看不惯。
尤其是那人还知道，在喝酒的两人中，有一个是不应再喝的。
“喂，可以了阿瑞大人。你不是宿醉吗，怎么又喝上了。”
“唉滚一边去，老子喝酒要你管？”
“诶阿瑞，对年轻人不要说话这么冲，照顾他一下。”
“得了吧，我的部下我自己搞。反正我现在是明白了，解宿醉最好的方式，那就是再喝一轮。”
“……那我刚才的鸡蛋到底是去卖给谁啊……”
弗洛里安嘟囔着，可他这位新人的抱怨，对于他那位不靠谱的领导而言，就跟风一样左耳进右耳出。无奈之下小弗也只能乖乖地闭上嘴，满上了阿瑞的酒杯。
“为了第三骑士团。”
“为了第八骑士团。”
干！
“咕，咕，咕……”
“……”
“这酒里到底掺了多少水。”
“别问我，这店又不是我开的。”
被古斯塔夫这么一说，阿瑞立刻白了对方一眼。相比较老古随遇而安的态度，显然条顿那边副团长的脾气要火爆一点。对于这种明摆着欺诈消费者的行为，他可不会闷声吃亏。随即一拍桌子，大叫一声。
“服务员！”
“欢迎光临。”
“喂，服务员，人呢？！”
“欢迎光临。”
“……你除了欢迎光临还能说些别的吗？”
“欢迎光临，要喝些什么吗？”
“算了，你忙你的吧。”
“谢谢惠顾。”
“……”
本来想折腾一下，可如今撞上这样一个奇葩，阿瑞也是无语。可最难受的是对于这样的服务员，这位尊贵的副团长大人还不能发作。他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在把头转过来，一脸怨念地看着他正对面另一位副团长。
竟若是按照阿瑞的脾气，开口骂几句那位服务员，瘸腿的瑞典人铁定要会跟他翻脸。
“你就不能管管你老婆。”
“管管她？有什么需要管的，她这样不好吗？”
“你确定这叫好吗？”
说完，阿瑞再次向身后的柜台瞄了一眼。只见那位名叫伊娃的少女，也就是古斯塔夫来罗马一起带的女伴仍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美丽的塑像，都让人搞不清楚她在这几个小时到底有没有晃动过。
说起来也是个笑话。因为昨天，伊娃在大庭广众下拆了这家酒馆，好死不死的是古斯塔夫又刚好把他大部分的钱用来买一个吊坠了。本来是个土豪，如今却没钱赔偿酒馆损失。结果这对刚刚私奔出来的小夫妻，只能落得个在罗马小酒馆里“肉偿”还债的下场。
只不过作为账房的古斯塔夫现在却不务正业地与阿瑞喝上了，而那边的伊娃，那怪异的声线与僵硬的微笑，实在让人怀疑她能不能当好一个服务生。
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初次见面的阿瑞来说，别的都不谈，先说那位少女是正对面老古的“妻子”，这位同样贵族出身的副团长总是感觉怪怪的。
“你品味够独特的。”
“是吗？我觉得我的品位在我们那冰天雪地的穷苦地方，算是高雅的了。”
“再高雅也没你这样，我都不知道你那边那是什么东西？”
“……东西？”
“一般的概念里不都应该这么定义嘛，我是说如果……没什么情人眼的加成的话。”
阿瑞这么说着。喝了点酒，口无遮拦也是在所难免。而当自己的女人被外人说到这个程度，古斯塔夫那边的阴沉脸也是同样理所应当。只是瑞典人并不想阿瑞所表现的那般奔放，虽然脸色难看，那起码还算平静。一只手抓着手中的酒杯，轻轻摇晃着里面的液体。
“……伊娃。”
忽的，古斯塔夫这么叫了一声。
听到他的呼唤，一直保持着塑像状态的伊娃一下就像活了过来。若是给这位侍者装扮的少女装上尾巴，想必她应该是一路摇动着走到古斯塔夫身边吧。
“请指示，我的爱人。”
“伊娃……”
“……语言插件修正，有什么事吗？我的爱人。”
“伊娃，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仁兄对你的身份感到怀疑，你给他做个自我介绍……”
“喂喂喂不用吧老古……”
“伊娃！介绍一下你自己。”
“是。”
简单一句回应，伊娃机械般地扭动着自己的身体，面向了那意识到自己说错什么话，却没能挽回来的阿瑞。无可奈何，条顿的副团长只能看着那位少女，两种带着不同感觉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比起阿瑞那明显躲闪的目光，伊娃的视线要坚定得多。可与其说是坚定，倒不如说那是一动不动，只有那美丽的瞳仁中不该存在的异物，似乎是铁圈一样的东西转动着，闪着不自然的反光。
“初次见面，我是‘伊娃’，我是我的爱人，古斯塔夫·埃里克森·瓦萨的妻子。作为一个人类，今后请多指教。”
“……这边才是，请多指教。”
被对方谦恭地鞠了一躬，阿瑞也不好意思不低头。尽管这位少女说话的方式还是那么的怪异，但当着本人的面，即便是阿瑞也没有办法直接说出来。
总之，这确实是被这位少女的丈夫给将了一军了。
“你听到了吧。我的伊娃不是什么‘东西’，她是个人！你明白了吗？”
“是是，我明白了，是我不好行了吧。”
“知道就好。”
看到第三骑士团副团长认怂的样子，第八骑士团的副团长显然很受用。对着阿瑞，古斯塔夫得意地笑了一下，随后抓起自己的酒杯，喝起了里面的东西……
可喝了酒的古斯塔夫其实和阿瑞一样，在思维上总会出点偏差。比方说他忘了，他面前的条顿副官，可不是个会吃哑巴亏的主。
“说起来伊娃小姐，你的本名是什么？”
“我的机型为‘伊-21型重装火力空中强袭性瓦尔基里’，编号0……”
“够了！！！”
“……我犯了什么错吗，我的爱人……”
“……没什么，你去忙吧。”
本来兴奋的伊娃被古斯塔夫这么一吼，情绪瞬间低落下来。望着自己如小狗般耷拉脑袋的女人，古斯塔夫心里很不是滋味。无法再说什么的他，只能让伊娃离开，可该留下的伤害还是留下了。
望着伊娃走向柜台时落寞的背影，古斯塔夫欲言又止。心里郁闷，自然只能全部向同桌的阿瑞发泄出去……可事实上他发泄不出去，现在的情况也容不得他朝对方大吼大叫。这哑巴亏，他也是吃定了。
“算你狠。”
“彼此彼此……行了，在这件事上我向你道歉，自罚三杯总行了吧。来，我干了，你随意，为了你，和你的夫人。”
“……为了我最爱的女人。”
干！
“咕，咕，咕……”
“……”
“……这掺了水喝起来真是找罪受。”
“那你别喝啊。”
“别介，不喝我现在能干什么，干等着啊。”
“也是。”
古斯塔夫随声附和，虽说心中对刚才那事还有些放不下，但对于此时此刻对面那位副团长的心情，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他自己也是副团长，只不过这次他是一个人来，还可以说，这次他来罗马的目的是私奔。
但阿瑞不同，他这次是以正儿八经的第三敕命骑士团副团长，团长阿德勒的副官身份来的这里。能进入梵蒂冈宫的只有团长本人，即便是副团，在这件事上那也与一般随从没什么区别。光是干等着，等待着一个未知，且又自己无法掌控的结果，那是一种煎熬。
何况现如今的情况，对于阿瑞来说，想必非常糟糕。
“阿瑞，你觉得你们这次能从波兰人手中守住但泽吗？”
“……”
阿瑞没有回答，不知为何一听到这个问题，他的脸色就变了。本是一个不靠谱的人，但一被问到这事儿，他就狠狠地瞪着对面的古斯塔夫，许久不说话。
显然他是明白的，古斯塔夫会问这个问题绝对不怀好意，想来应该是对自己刚才所做之事的报复。可他却一句也没回，低着头过了好久，只是抓着手中的杯子，一口气喝了两杯闷酒。
终于，有个人看不下去了。
“那我们当然能守住了。”
“哟小弗，你很有自信啊。”
“那当然了，老古大人。波兰人算什么，那些人只会夸夸其谈。而我们条顿的战士个个以一当十，就算他们打过来那……”
“闭嘴你个新人。”
“可，阿瑞大人……”
“我让你闭嘴你就闭嘴，我的酒没了，拿着这个上前台给我打酒去。”
“哦。”
嘴上答应着，弗洛里安的心里却依然不服气。可他最多也只能看阿瑞两眼，对于领导，他还没法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只不过当他来到前台，见到了依旧如同塑像般站立，但面容上明显带着愁色的伊娃，他对于领导的不靠谱，心中的不满又升了起来。
明明昨天宿醉了，现在还喝这么多酒……
一边嘟囔着，他一边把酒壶放到了伊娃面前。可他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一脸愁容的伊娃刚要去接酒壶时，小弗又把酒壶拿走，招呼对方把耳朵贴过来，对着她耳语些什么。
“……根据计算，若是按照你的要求进行操作，相关物质含量会降至感官可接受水平以下，会给感受者……”
“行了行了，照我说的做吧，反正你们的酒已经兑了水了，不如直接兑成水吧。”
“……处理结果，请求已接受，请稍等。”
说着一些弗洛里安不大能理解的话，伊娃拖着看上去有些疲倦的身体，转身来到了边上几个酒桶处。她的动作还是很僵硬，即便是敲去酒桶上的木塞，都能看到不连贯的间断。只是对于伊娃，小弗可不会一直观察。他不像他的领导，不会对别人的女人评头论足。
背对着前台，明明长了张弟弟脸，却又将那两米三的虎背熊腰往前台上靠，一米二的前台楞就是向椅子一样让他坐下。他看着这空荡荡的酒馆，几乎没有生意，除了那里两位副团长仍旧喝嗨以外，这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所以说，门口那人是不打算进来坐一坐喽。
透着这家酒馆敞开的大门，罗马街道上人来人往，虽说比起意大利其他城市而言略有不足，但相比地广人稀的普鲁士这已算繁华一场。可有个气息却一直站在门口，十几分钟纹丝不动。而且对方丝毫没有隐藏气息的意思，应该没有什么恶意。
只不过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那儿，这倒是让里面的条顿新人十分在意。借着为阿瑞打酒的由头，离开副团长身边的小弗终于按耐不住自己心中的好奇，向门口走去……
……此时此刻，在酒馆内的另一边。
“你这问题问的真毒。”
“我倒觉得你的态度有毒。”
好不容易阿瑞回应了一句，古斯塔夫又将这话怼了回去。阿瑞白了对方一眼，可他没有反击，先不说这事没有意义，他也无力回击。
“你应该知道我们所面临的局势吧。”
“波兰举全国之力索要但泽，许久不见战争的贵族们各个磨刀霍霍，干劲十足。粗算下来，这次波立联邦你能从波兰一地动员的兵力就超过三万，算上立陶宛，鲁塞尼亚，基辅罗斯的其他领地，少说也有四万五到四万八左右。相比之下你们条顿只有三千人，就算动员全普鲁士，最多也就凑个一万八。单看数量，你们根本不可能靠军事手段守住但泽。”
“……军事，永远是最下策。”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想说，你们这次吧但泽议题提到十三敕命骑士团总会确实是一步好棋。无论教会的权威如何低落，那终究是教会。无人敢忤逆教会的仲裁，只要教会要求维持现状，就算波兰立陶宛联邦再怎么超级大国，也不可能冒这天下之大不韪。”
“得了吧你，少给我装着明白踹糊涂，你能问我这个，证明你知道我们条顿现在存在的问题。”
“哦？什么问题。”
“诶诶我警告你，别想从我这里套话，我不吃你这一套。”
“是嘛，那太可惜了。我只是想问问，这一步妙棋到底是谁下的，既能避免兵戎相见带来的国力消耗，又能避免本来就剑拔弩张的骑士团国内部矛盾。不管那人是谁，我一定要好好地赞赏一下他的睿智。”
“哼哼，你就多夸夸他吧，反正给我们团长提这个建议的人是我。”
“哦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原来你是这么伟大的人物……只不过，你是承认了你们条顿公国的国力早就因为内部矛盾消耗殆尽，根本消耗不起一场战争了吗？”
“这……可全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阿瑞大人，酒来了。”
“哦，总算来了，快，给我满上。”
“……是。”
弗洛里安晃了晃脑袋，在一番“不情不愿”中，他将手中那做了手脚的酒倒进了阿瑞的杯子。总算有酒的阿瑞冲着就被哼笑了一下，抓着杯子，装模作样地晃了几下，还闻了一闻，只不过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的嗅觉钝化得厉害，没闻出什么不对来。
看着晃动的酒水，阿瑞轻浮的表情上似乎多了一些凝重，也不知他又在想什么。
“战争……哼，战争啊……”
“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是那种厌战的所谓和平主义者。”
“拉倒吧你，身为教会骑士，战争就是我们的职业。如果讨厌战争，我有病去当这骑士啊。只不过……哎，恐怕照着现在的情况发展，到最后，我们连靠战争解决问题的手段，都要没了……为了条顿公国的未来。”
“为了卡尔玛联盟的未来。”
干！
“咕，咕，咕……”
“……”
“……”
……
“噗噗噗噗噗噗！！！！”
“诶你别喷出来啊！”
瘸了腿的古斯塔夫躲闪不及，楞就是被阿瑞喷了一身，幸好瑞典海狸皮防水性能良好，老古找伊娃要了块布，很快就将溅在身上的东西擦干净了。
只是可惜了桌上的菜，如今只能让阿瑞一个人吃了。
“噗，呸，呸……小弗！这什么东西啊！”
“酒啊。”
“我！的！天！这他娘的能叫酒吗？！”
“老古大人的夫人给我的，有什么事你跟她吼啊。”
“你……”
这下，阿瑞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看着自家不靠谱的领导这样窘迫的样子，弗洛里安露出了眉宇之间露出了诡异的神情。也是因为没有镜子，不能让这位条顿新人自己照一照，条顿新人如今的样子，到和他那不靠谱的领导平时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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