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上有好的老板,正如这世界上有坏的老板。只是老板的好坏该由什么标准来评价呢?其实因人而异。因为对于员工来说,对于顾客来说,对于商业伙伴来说,着眼点不一样,自然而然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但对于酒馆老板来说,能不能处理好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每天发生的各种混乱,可能是评价他是不是个好老板的重要指标。
不过从这点来看,至少这家开在罗马城内酒馆的拥有者,肯定没有之前第三敕命骑士团所落脚的那家郊外酒馆做得好。
“几……几位客人,能不能不要在这……”
“你丫给老子闭嘴。”
“咕……”
只是被那个膀大腰圆的大汉一吼,这位看上去唯唯诺诺的老板居然一下子就萎了。
这很不好,这样就显示出自己的弱小。如果搁在明白人眼里,这等同于彻底放弃了之后掌握局面的权力,把局势扔给了制造混乱的哪一方。即便之后出现了能让事态平息的机会,也不可能再让事情回归到原来的情况吧。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谁让他撞上的是罗马城里的地头蛇呢……最要命的还是把这家酒馆纳入地盘那拨人的对头,他根本不敢把罩着自己的名字搬出来吓唬他们,不然那就是在作死。平时不熟,人脉吃不开。真要发生什么事,两边都不能得罪。
不得不说,这罗马城内的地头蛇还是挺上道的,只要交了保护费,被划了地盘,不仅不会做出格的事,出了事还真的会来“干活”。但眼下,出去通风报信的伙计这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帮手,眼下只能任由这些人在自己店里撒野……
……只能说不幸中的万幸还好,现在的冲突还只是客人之间的矛盾,还没上升到要砸店的地步。
现在店里空荡荡的,客人全瞎跑了,而那些平时一直赖在店里的佣兵也一样。这倒不是那些就是靠杀人放火吃饭的家伙们怕了,职业的老油条总是扯呼着自己的规则,给钱办事与恪守中立,于是都跑到店外面去等生意,顺便防止有不明真相的无知群众进来。这倒是得谢谢他们,毕竟现在的状况说穿了不过是小事。万一变成了集体械斗,那才是要了酒馆老板的命。
只不过,对于现在冲突的两边,酒馆老板探出脑袋,偷偷咽了口唾沫。
酒馆里现在有九个混混,其中一个混混看着老板,一个把所有的伙计全赶到了墙角,两个看着大门,剩下的五个便全部围在了那张座位旁。为了更方便把那个人团团围住,他们把边上的桌椅全给掀翻了,独留那位看样子只有十七八岁上下的少女,孤零零地坐在那个比较偏僻的座位上。
一个少女安静地坐着,但却被五六个小混混团团围住。就算不明白前因后果的人,从这个架势估计也能猜到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哟!小妞!性子还挺野的?!知不知道大爷我是干什么的。大爷我跟你搭讪是看得起你,别不识抬举!”
把自己的脚直接踩在她身旁与她同一排的椅子上,用着这种痞子的姿势与语气,如果普通妇女,恐怕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吓个半死了吧。显然,这些混混就是想看这个女人像村姑那样瑟瑟发抖的反应。
但怎么说呢,如果他们真的面对的是从乡下来的村姑,那么事情就不会搞得这么大。事实上,面对一个像她这样打扮的女人还用这种痞子的方式对待,只能说没文化是件很可怕的事情。
“……”
面对混混地怒吼,那位少女却是一句话也不说,甚至连回头都没有。就像周围都是空气,只是静静地,像个人偶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显然这种清淡的反应,让做出这样表现的混混感到很不爽。
“……喂,你丫是看不起老子吗?!”
就这样混混脚下的椅子被踹飞了,可怜的椅子在这一击之下瞬间散了架,看到自己的财产就这么被砸了,酒店老板吓得叫了一声,不过被守在吧台的混混给瞪了一眼,又把这声音咽下去了。
然而就算近在咫尺发生了暴力的事情,那位少女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没有说话,没有动作,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依旧呆然地坐着,好似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说实话,真到了这个地步,这位少女更加不像是个活物。
不像是活物,这就是这间酒馆里可怜老板对这个少女的评价。
其实,这个少女已经在那里坐了很长时间……更正一下,并没有那么长,大约也就不过四十分钟左右而已,和那些动辄就喝上两三个钟头的酒鬼们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当时少女与她的男同伴一起坐到了那个位置上,不过没几分钟,男的便离开,留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那儿。
只不过,因为她在这四十分钟里就没有动作,四十分钟前是什么样,现在仍旧是什么样,就连手指的位置都不曾有过变动,所以才让人感到时间很长。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她肯定不是意大利人,确切的说不是意大利西班牙法兰西这些南方大陆的人种。不管怎么说,那头比起银白色更接近苍白色,略带些卷曲的短发,在这一群深色头发的意大利人中显得格外突兀。面容极度秀气,五官精致到似乎是用尺量出来的。无论是看上去纤细只能没有劳作痕迹的手,还是她身上那件自信地露出肩与手臂的花边连衣裙,都显示出这位少女似乎是出身在了教养非常严格的贵族家庭。
或者,虽说很扯但就像是酒馆老板隐隐预约所感觉到的那样,那不是个人,就是个顶级工匠打造出来的精致人偶……
“看什么看!”
“噫!”
偷偷打量外面情况的酒馆老板就像打地鼠一样,刚探出脑袋又被拍了回去。他不敢抬起头,只能在下面抱怨怎么能让自己撞上这样的事情。
总而言之,现在的他无能为力,只能趴在地上,和他被赶到墙角的伙计们一样。一句话不说,在心里把耶稣基督和他老爸老妈挨个求一遍,祈祷着那个偷偷跑出去的伙计能够赶快叫人过来,平息这场骚动……
……只是若是让一个神职人员来说的话,显然他祈求的心不够虔诚。
不管那位少女到底长得有多美,显然,任何美好的事物都不可能改变一个连“美”字都不会写的人心中那粗鄙的想法。把椅子踹翻后,他来回踱步,发现对方依旧一动不动,怒火中烧的混混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他就不信这一巴掌下去,对方还能装出这样一幅高冷的样子。
“喂!臭娘们,跟你说话呢!你他……啊!啊啊啊!”
结果这扇下去想要打对方脸的手,就这样成了让自己丢面子的原因。
突然间,这个一直如人偶般一动不动地少女活动了。东方有一句话,叫“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但就像是处子做不到她刚才的一动不动,脱兔也不可能在任何人的眼睛没有反应过来时,就用五根纤细的手指死死地钳住那只扇向自己的手腕。
那个混混凄惨地叫了出来,也难怪,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刚才抡圆了的手臂突然间被停住,使出去的力量现在全部作用到了他和少女接触的手腕上。而且少女捏住的地方还是人体腕部最纤细的地方,几乎没有肌肉的缓冲,全部施加在了骨头上,可想而知这时有多疼。
不过那种疼只是一下下,现在真正让他疼的是少女的手对他的身体施加上和她看上去完全不符,保证这个混混绝对逃不脱的握力。
……所有人都呆了,无论是混混还是酒店里的员工,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呆呆地站在那儿。徒留下那个被擒住的混混正歇斯底里地用叫声提醒他的同伙不要在发呆赶紧来救他。
然而,到最后让他们从错愕中醒过来的,是少女口中一段意义不明的话语。只是当她说着这样的话时,依然看不到她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除了嘴在动,身体的其他部位,无论是眼睛还是手,都如同不懂的雕塑。
“警告,敌意行动已判明,优先采取自卫行动。暂定自卫等级,默认,二级。继续观测,判断是否继续进一步采取自卫行动。结论,行为会对机体表层造成伤害,建议维持该等级,但不进行追加攻击……”
“……你,你!你这个臭娘们在干嘛?!”
首先反应过来的混混向着少女咆哮着,他想上前,不过当他刚迈出一步时,之前那个被抓住手的人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把他吓回去了。
不过听到那个混混的话,少女转动了脖子。她的动作机械而又僵硬,保持着眼睛看着正前方的姿势看向了他。这个单看外貌如同人偶般精致的白发少女,现在像是人偶一样看着他,那种无表情的样子,让正常人感到不寒而栗。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处理完了某种信息,少女看着那个混混,又一次开口了。
“问题已解析,确认不涉及禁止事项,允许回答。我正在执行第158号任务,在‘我的爱人’回到此处之前于此处待机。根据现状,追加信息,目前已判定你们的行动妨碍了第158号任务的执行。给予建议,请不要再打扰我等我的爱人……”
谢谢。
当说完这两个字后,这个如人偶般冰冷的少女,却在这个时候露出了那看上去有些怪异的笑容。那是一个很僵硬,很不自然,似乎不是一个正常人所能露出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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