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手上的伤很快就愈合了，皮肤下方的瘙痒感一直蔓延到心里。
不要啰嗦了啊！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之后总算不那么稀里糊涂了。总是随随便便抛下身边的存在孤立自己的心，才是我不安的缘由呢。蒙蔽自己的双眼换来的平静，我再也不想要了。我是因为别者才能生存，我只有拥有别者的陪伴才能重拾一点点快乐。
隐小奴说得对，我唯一的选择就是坚定自己在没鳞山中定立的决心。唔，既然觉得朝屮对自己很重要，就不要等待所有的回忆都能明晰的时候……生命是随随便便就会远去的东西，要留住它容不得更多犹豫。好了，好了，现在我只要……
在这之前，我先说一说那本无意义的厮打最后的结果。弟弟不会有几分厌恶杀戮，却也不是以残害为乐的存在。这一出大戏，说到底是为了什么演给我看呢……我既已转过身子，大多数的细节都不会逃过我的眼睛了。
朝屮在躲避的刹那顺手随意半握身边的斜生一枝，加大自身妖气输入周身树木的“功率”。层层苔藓随即从树皮上到处都是的裂痕里“涌流”而出，水似得覆盖了云溪小姐的身边，也流上了她白皙的手臂。她渐与树木完全融为一体。
云溪朝屮很快明白自己草草织起的藤蔓网在上官灵子出手的力道面前根本不能算作有效的防护，至多只能干扰对方前进，让自己像方才一样及时闪开。于是乎不惜冒着被附近人类目击的风险，让自己立足的枝条末端在绿叶间长出白森森的利刺且屈为臂弯，主动向在树下高墙顶端刚刚站稳的灵子斩去。迅速站稳的我弟对这样慢悠悠的攻击一如既往地不以为然，故意只抬着右手一动不动地等待了一秒多，直到锋芒在尖的簇簇致密长针接触他的右肋的前一刹那才直接抓住一根尖刺的中部，旋动胳膊拗断整条横枝的同时把这个手中的棘刺捏碎了。立足的地方减少了，朝屮连忙往后退了八步，在隆隆的、根系穿行土壤的噪音里把这棵已经有两人合抱粗、将近十八公尺高的冬青有提高了个把尺。
吱吱嘎嘎地与树干断裂开来粗壮的横枝哗唦一下坠落之时，不等其他的棘枝蛇藤把他包围，灵子立刻追击后退的敌手。朝屮的长发已经在树冠里的枝杈之间四面交织，势将把她层层包裹。我知道她不是要发动一个愚蠢被动的龟缩式防御，而是要把对手的注意力吸引到打开防御上，再趁机偷袭。正课树木都为她感知敌人的位置，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与树冠融为一体的稠密墨绿会挡住自己的视线。
灵子不知道朝屮惯用的手段（大概？），但他也知道不给敌人留时间才是王道；一屈左膝，微倾身体，他轻盈的身体旋即从墙顶的方寸之地腾挪而起，迅如闪电地向上跃向来不及完成防御的朝屮。不等她看清他的来袭的动作，灵子已完全在空中略微调整好姿势，穿过了朝屮没有就绪的防御体系中尚存的漏洞，像幽灵一样瞬息飘过侧身面向他来时方向的云溪朝屮的背后，反手用之间的利爪滑过一个简洁的弧线。弧线的正中心，是朝屮有点僵直的脖子。
哗嚓一下，剩下的是。
在黑暗中化作黑色的墨的血流顺着树干娟娟淌下来。云溪朝屮小姐的身体倒在她未完成的防御中，头悬在半空中交缠的长发下。那些编织好的藤蔓消退了一点，最后静止在仍旧剑拔弩张的气氛中。我恰好能看清她那双漂亮的眼睛，睡着了一样已然轻轻闭上。我看清楚了，这个情形。现在她的脸很平静，但在前一秒只会是万分惊恐的。
弟弟只靠斩断朝屮脖子时的反作用力和自身惯性再次完成体态微调，从树冠另一面的其他空隙之处飞身而出，一脸轻松地回到了我面前。对他来说，一场只有十几秒的战斗就此结束了。
结束了！？不对！不对，不对！不能这样——
仅在有所目睹之后，我不由自主地伸手，忽地点起了明晃晃的思想烈焰：
“不要这样的结果。更不要和这样相似，实质更可怕的那种结果。就算是现在这样好像于事无补了，我也不可能再逃走；何况非也……就算临场总不知为何，也要，尝试第一次拼命守护。我就该这么做。刚才那些想法……都是罪恶的——罪大恶极；我绝不允许朝屮再一次遭受，没有道理的苦痛。”
仅在有所目睹之后，无需理智先生的帮助，我恶狠狠地推翻了那篇“演讲稿”、撕毁了它。我终究变了，不会再愚蠢地轻易向“他”敞开胸怀，拥抱“他”了。以向世界宣战的气魄，我要向“他”宣战！
“他”还不肯善罢甘休，用奸猾的语调在我耳边絮语。
——云溪朝屮？谁啊？死了吗？情感？那种东西我懒得感受到。不过就是烦人的浮云罢了，想把你拖进她的意愿的存在。邂逅？那有什么珍贵的？你会记住自己碰到的所有虫豸的样子吗？真是烦人！逃开吧，抓住最后的时机逃开吧，为什么要掺和进别人的不可理喻呢？逃开就没事了。
——你闭嘴啊。我是很自私，所以我只知道这样下去我一定会被孤独与疯狂吞没的。我要按照我现在感受到的唯一一点“正确”去走，去行动。虽然我还没法抗拒你，你们的纠缠……我的病态，我的脆弱，我的怠惰，也就是你，我会一步步摆脱你们。
——太迟了。不是吗？你此刻心中也没有做到真正的向自己发誓……你不会有什么成果的。你当然会疯了，你当然会死了，因为逃避一切是你最根深蒂固的习惯；无法自拔的你最后就会被真实的世界的恶意吞没。这样的后果是你自己造成的，正如朝屮现在这副惨象。罪魁祸首不是我，我是你自己招来的。
“他”的声音最终变得不那么奸猾，反而有点温和。清清楚楚地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便在我脑中失去了所有踪影。是啊，我让时间在自己幼稚的迟疑里跑掉了几秒，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现在又过去了一两秒，我是该抓紧时间了。
面前的弟弟一边快步走过来一边“自言自语”地对我说：“不管是什么虫子，结局都是被轻易拍死啊……现在，瑕隐，哥哥……”
他面带微笑地看着我，心满意足的微笑着。这样的事情，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像从前那样的话只会因为自己的胡作非为被姐姐狠揍一顿吧？这样奇怪的笑容只会让我恶心。这样不带脑筋的满足感萦绕在他身上，让他看上去就是一个怪物。
“闭嘴。”我不想理他。他停顿了一下，也只有选择低头沉默了；波浪形的杂乱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我只是稍微生气一下，终究还是震慑了他——看来这孩子还有救，不会是疯到底了。
我也不再去看他，不过不得不在心里庆幸他的确是不动脑子地在战斗，从头到尾都只准备进行纯粹的肉搏。要是稍稍输出自身的妖气压入朝屮的身体，那云溪小姐就真的危险了。而断个脖子流光一点血，对她来说并不可怕。我绕过柱子一样挡在我面前的弟弟，仔细去看云溪朝屮“沉睡”的脸。
我看一眼悬在她盘根错节的发丝下的头颅——紧闭的双眼，一点不像是睡着了，好像是在——诡异地，用没有瞳子的目怒视着我。
我曾经问过她，她也曾经书呆子气地回答我：“正确的相处，应该是互相担负责任的。将心比心，同舟共济。”我虽然来晚了，但接下来的每一刻都不会拒绝承担责任。
果不其然地，朝屮的头睁开了眼睛，目光里写满了一团乱麻的疑惑和突如其来的愤然。这并不坏，朝屮还在努力提示自己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才会有这般疑惑的想法。即便这样，都还要坚持信任我，嗯……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她怒火中烧的视线之瞄了我一眼，就转移到了我身后低着头站立的弟弟身上。从她无声的口型（因为身首异处无法呼吸，朝屮刚才发不出声音的。），我能看出这样一句一字一顿的话。
她躺倒的快从输上坠下的身体很快自行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接到她的脖子下面。她的鲜血已经消失，兴许是被四周的枝叶吸收了——那毕竟不是真正的血液。
于是乎刚才的诘问的最后一个字被赋予了响亮的声音——
“啊——啊？”
她大声地……向我抱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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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聊到要让你睡着了呢……抱歉，抱歉。
不过的确到睡觉的时候了，注意给自己保暖。
学会警惕身边，我过几天要在晚上离开一小段时间。
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霾潭暮卉君吗？
晚安，安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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