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不止一个什么东西在…有的在我眼前,有的在我的意志里。
眼前附近的一个,是朝屮,在把那浅翠色“墨水”从她的体表压回花草树木的经络里;听听,嘎吱吱吱的声响是冬青树发出的,也是遥远的根、茎、叶所回应着的。我的…朋友…和我族亲间的冲突就这样要发生了。
但是另外在我的意志里的一个,在“哪里”。
答案是在四千七百三十多里外的驻云高高的独枝上,在被驻云之碧叶揽下的过路云霞之间。
诸位看官!务必将视野随我思绪,匆匆穿过我之漆黑右瞳——在下之精神之绪绪维维,交织纵横,正在此心中之境绘为景华;观者此刻已睹一阵耀炫银辉之后,会须见其猝然绽放而出:
朝霞顶着东方被大地吹吐到天空正中的云之**,用自己绵薄的七色涂抹在水汽与水汽之间的空隙中。依靠着驻云这棵杉树的主干、遥眺日出之壮美的,不是别者,正是我自己。树下不再仰视的鬼,正在说话。
“就要再见了,趁您的恍惚再偷跑一下告一个别哈。再见了,上官先生。请您现在和以后都懂得遵从您已经下定的决心,对于她想要守护就守护,呐。不要被自己的想法给迷惑了,虽然他出来的时间也总是很短,但是他是您的一部分啊。和在下不一样,是每时每刻都可以出现的呐。
在下这就要离开了,所以多用掉这最后的灵力也没事。在下就要离开您的心了,以前在下耍的把戏您可别太挂记哈。
如果说要问为什么我现在要走的话,是因为我是您的姐姐大人耍的小伎俩哈(但不要因为这件事情怪罪您的姐姐大人哟)。阴间的使者总是准时的,您的姐姐也是。在下也这样准时地离开,‘总是准时的阴间的使者’就不会伤害到您了……嘛,虽然我还要等一会才真‘走’,就这样提前向您告别了。
要问在下的名字的话,在下很喜欢您给的名字哦——在下原来的名字,不值一提……这样的名字,我、很、喜、欢。隐小奴这样的称呼,在下爱不释手哦。
希望您能记牢在下方才在没鳞山上对您好不容易挤出来的话!那时候在下还不清楚您的姐姐会不会来所以不敢大手大脚地把灵力用掉,为了在您清醒的时候说出话动了一番脑筋……那个您所邂逅男子很关键……”
那个好像失去气息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它其实几乎没有在“时间之中”出现过;但是从直感来看,这些一瞬间填满了我脑子、又一瞬间消散的言语是渐入渐出而行。
某个已然被淡忘的疑问就这样得到了解答。果然小奴,原来是某种和我姐姐有关的存在吗。不过既然小奴你告别了,那我也向你说声“再见了”;不知道似乎不能再言语的你听得见这道别吗。
我一转念,不得不更加在意起所谓姐姐的把戏,按照隐小奴所说居然是一个长时间的谋划;这在姐姐身上真是很罕见。那么,瑜显姐姐那比平时更厉害的“暗算”是什么呢?
大概她已经到了可以不避讳地摊牌的时候了;如此也好——对我来说,这个幡然方出的谜团的谜底便也快知晓了。
脑中其声既散,其形随之而去;诸位看官“眼界”上的那些虚幻图像,很快沙画般被抹除释去;昏昏然之现实光景,众望所归地回来充斥你们各位的眼前了。
我那,用一弹指时间转徙到“遥远的彼方”的思绪,又用一刹那回到了雾雍的土地之上。
云溪小姐的气息,已经在脚下纵横交错的根络网里注满了呢——看来刚才开始她就没有彻底回收妖气,因而加快了紧急情况下的反应速度:就算是想要信任我,也不会有任何面对危险掉以轻心的想法;这就是她啊,一个曾经不敢奢望向谁诉苦的单独一存在,紧靠上天所赐的那点东西面对一切挑战和危险;时刻保持警惕,只是她的一个近乎本能的习惯。
我继续面对在门廊里看热闹的姐姐,也能想象出他们两个缺乏胜负悬念的战斗场景。这么近的距离只要听听战斗的嘈杂,我就能大致猜出局面了。
看上去若无其事地站在粗实的冬青之干上的云溪小姐,不紧不慢地面对发狂者的袭击。嘎呀呀地长高,很快把树冠盖过了整栋不小的老屋的屋顶。高高地越过我,灵子也不再让脚触及地面,踩着倏忽已延展了五六成的树干便垂直而上几步,轻松地压进,直迫此刻朝屮的眼前的V形杈口。
朝屮已经在枝叶间简单编织了一张不知是发束还是藤蔓缠绕而成的网,恰恰拦在出现在她面前的灵子身前。自然,这无法阻止上官灵子君;他不介意地露出满身破绽,令这一刻正悬在半空的身体随着猛烈的蹬踏在下一刻冲向了朝屮尚且站定的修长身躯,一点也不优雅地照头挥下了爪……
虽然灵子的身手多好我是相当了解的,就在刚才也领教了一遍;但如我所料,在空中变幻活动方向之后谁的速度都不会怎么快——朝屮果然熟练地侧身闪过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任凭大意的灵子在几步之内因扑空而滑落,她以一个出色的避让正式应战了。不过不可避免的是,马上这场战斗也快结束了。
上官瑜显姐姐本应继续在门廊里插着手心满意足地做着帮闲,这时却忽然失落地把视线转向了我。看见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莫名其妙地也做起了帮闲,姐姐不屑一顾地白了我一眼;然后她便低头闭上了眼,表现出对面前的战斗再也不想有任何关注的样子。姐姐看不起我由来已久,大概是因为我从来不配合家族事务而时常使她生气吧,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会让她感到愤然。
瑜显她再白我一眼。我的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可是,我怎么也做起了帮闲……我应该……我刚才决定……
那个沉闷回荡的噪音,现在我心里只有它!它,化作一个看起来无可置疑的想法,化作一个已经突出理性之重围、在我脑内驰骋的疯狂想法——
“我已经遗忘了我为什么要来寻找朝屮?为什么急急忙忙地害怕她和我的家人发生冲突?我习惯性地就把一切都忘了。说白了,我保护云溪朝屮做什么?我不是她,她不是我;她有什么痛苦,关我什么事情。”
随之而来的,是对我勾魂摄魄的祈愿:
“我还继续留在这儿做什么?我的家人来到这儿,一定是是带着很多计划来的;要把我抓回去,强行规范进他们所期待的生活轨迹,其实没有难度。就算短时间内他们不能得逞,却比我有多得多的时间。没有谁会来帮我,等待我的是失去自由。我不要失去自由,我只要一个人为所欲为就行了。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招惹人类,没有谁再来胆敢管教我,没有什么乏味的利益冲突还会牵扯到我。
快逃吧!我自己哟!利用你自己相对瑜显姐姐的速度优势和弟弟的分心赶紧离开,不要管这些剪不断理还乱马上又要缠上来的家务事了,不要管那个和你相处个两年或许有点意思的外族妖怪了——换一个偏远的地方,也能遇到别的有趣的存在。
快走吧,快走吧!我自己呀……”
这一切思绪把“他”唤来了。
战斗掀起的风把后门猛地拍上又吱吱呀呀地掀开,缭乱了我正对着瑜显的目光。
我的大脑里嗡嗡叫唤。我的理智还在依稀地挣扎、抵抗:是“他”来了,是“他”来了……理智先生在防止我听从“他”的唆使呢……
可该来的还是得来。我其实也没怎么变化呢。
“但是理智先生才是在山上引起我更大烦恼的存在,不是吗?在我因为找不到朝屮而着急的时候,理智先生在逼着我反思,逼着我脱离自己原来的想法,想让我主动放弃对我的自由几十年如一日的追求——这些理智先生逼迫我做的事情,才让我好痛苦啊!说什么应该看到从前犯的错……我没有犯什么错……我需要的只是一个人的自由罢了吧?没错,我只要没有谁可以管束我就好了,我自己也不要为了谁管束自己。那样的生命好痛苦;我只要听从‘他’的唆使,自己逃走就行了。”
如此这般,“他”得意地,用我的口吻,在我心里念着,“他”早已准备好的演讲稿演讲稿。
这样怎么看都是盖棺定论的想法,驱除了我脑中一切其他的思想斗争,让我感觉很舒适。我只要我的自由,那样我的心就宁静了。
往日的战斗留给上官瑕隐自然而然的精神集中。因而,即便怨念如此,我还在关注着附近互相伤害着的两者。
在我不自觉地把身子朝对冬青树的方向时,云溪朝屮和上官灵子之间危险的小打小闹已经到了一决生死的关键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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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吗……哦呵呵,给那个时候的我这样的评价合适不过。自私而怯弱,什么也做不了,因此总是在逃避——什么也不去保护,因此除了自我麻痹之后的**什么也得不到。最后因为成了一无所有的家伙,只更加怯弱,想不知反思地一头走到黑。
遗忘是那时候的我最擅长的,即使面对萌生了爱意的对象,为了完成完全的逃避,无可救药地把她对自己一切的意义与付出忘得一干二净。
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算,在无穷的逃避里延续没有意义的生命。就是“完全的逃避”……只想象着自以为是的“自由”,即便是面对亲族也不懂得稍稍努力一点地去响应一下他们的心;我那时候丝毫没注意到,我存在的每一秒,其实都在被近乎无条件地爱护着;我自以为远离了束缚我的族亲,其实根本没有真正逃离了家族。至少,亲族们即使我出走也并没有真正疏离我。我的每一刻,一直都被他者的恩惠填满了。
不过……我还是……在那个时候……
慢慢明白了在世界的冷酷之中拥有一点他者所给予温暖,是如何不可多得的事情。而那些愿意无条件地不断温暖着自己的存在,是切须守护的。我开始懂得害怕失去这些,因为空虚无力的我不得不在和无情的世界真正初次接触后,开始寻找一点心灵的依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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