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晚自习放学的铃声响起,我们混入了走廊里密集的人群中,向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着,前往顶楼的教师办公室。
要迎着人群往上走并不容易,当我们千辛万苦到达顶楼的时候,教学楼里的学生也差不多走光了。
我不知道学校的混混们是不是经常干这种事,反正我是从来没有干过,即便在脑中计划了千百回,始终都没有勇气去尝试。这风险实在是太大,一旦被抓个正着,开除就算是比较轻的惩罚了,因为这涉及到考试题目泄漏的风险,有些更严厉的学校会直接给被开除学生的诚信档案上添那么一笔,之后的路恐怕就很难走下去了。
而我现在就在做这种事情,说实话,我现在比今天下午看到尸体要紧张一万倍。
“还是别了吧,我周末回家的时候再买一本赔你如何?或者你想要什么其他的书我都可以买给你。”我极力地劝说着她,希望她能改变主意。
“我妈妈去世了。”她忽然说了这件事情,让我摸不着头脑。
“什么?”
“你没看漫画的最后一页吗?哦,对了,你还没看完就被没收了。”她躲在墙角,不时地观察着教师办公室里的动向,“《马戏团来了》是我妈送我的生日礼物,那之后不久她便离世了,可以说那本漫画是她留给我最后的遗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拿回来。”
她的眼神很坚定,而我的眼神很绝望。
“最后一页有什么?”
“我妈写给我的祝福词,怎么了?”
“你已经把漫画看完了。”
“谁说我看完了?我只是偶然看到最后一页上的字而已,再说,这玩意是最近才从家里翻出来的,我连第一个故事都没看完。”
办公室就在我们所处位置的正对面,我和她倚着走廊拐角的墙壁,悄悄地探出头来观察着里面的情况。
和我们之前预料的有出入,办公室里没有留夜的教师,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年轻的警察,他用手托着一本厚厚的书夹子,围着班主任的办公桌走来走去,时不时在夹子上记录着什么。
我心想不妙,便立刻提醒她:“对啊!发生了那种事情,警察肯定会来寻找证据的,而且很可能调查得很晚,无计可施了啊。”
其实我一直变着花样劝她离开。当看到办公室里只有警察而没有老师的时候,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至少警察没有那方面的警觉性,即便看到我们进入办公室,也不会立即想到会是来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再说,我们可是目击者,怎么样也得给点尊重吧?
“你在瞎扯些什么呢?”纹身女回头瞪了我一眼,“这不是更好吗?我们可是目击者耶!想了解一下案件进度怎么了?跟我来。”
为了把握住天赐良机,她也不躲藏了,拽起我的手腕就快步朝办公室走去。
警察正拿着巨大的照相机给各种证物拍照,似是察觉到有来访者,便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噢,是你们啊。”
我们两个是本案的唯一目击者——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因此基本上和这个案件有关的警察都认识我们。
“警官,这么晚还在调查吗?”
“唉,对于我们来说,发生了命案,就没有白天黑夜之分了,”这位警官看上去很亲民,没有执法人员一贯的压迫感,甚至可以说有点吊儿郎当,“毕竟有时间限制嘛,时间越长,就越难破案。嗯……你们这是来?”
“死者是他的班主任,”纹身女孩用下巴指了指我,“所以他很难过,就想最后看看……”
说实话,虽然的确是我的班主任,但我对他的去世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因为平时和他接触的时间很少,我也不是那种爱学习的人,但她突然给我加这么一出戏,我到底应该配合她,表演出很伤感的样子,还是干脆直接无视她?
虽然很不想理会她无理的临时要求,可为了事情能更顺利地发展下去,我还是努力扭曲着面部的肌肉,让自己看上去好像非常悲伤。
“哦!我懂我懂!”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表演奏效了,警官的脸上满是理解之情,“我懂的我懂的,他出事之后,只有你们两个到这里来祭奠他,真不愧是教师的心血,要是我出事了,有人能像你们俩一样就好了。”
若非身上装着警服,否则绝对没人会认为眼前的这个一幅痞子样的家伙是警察。不过他这种随意的性格正好给我们提供了便利,甚至无需我们继续编织谎言,就已经顺利地达到了目的。
“反正我取证也结束了,”警官打开照相机背面的影像,两只拇指快速地操作着,“就不打扰你们祭奠了,不过记住别留在这太久哦。”
“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问题没问题!反正这里也没什么关键证物,都是些不相关的东西,我就当不知道你们来过就好了。”
说罢,他背着身对我们挥了挥手便离开了。
我们也马上展开搜查行动,争取在检查门锁的管理员到达之前,回收《马戏团来了》。
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堆放着数量庞大的文件,不止桌子上,就连每一个抽屉,都塞满了各式各样的文件簿,桌子底下还摆着两个中型纸皮箱,这让我们的工作开展得异常艰难。
“我的天!他怎么什么都往这放!”纹身女孩在抽屉里发现了一沓厚厚的过期杂志,“他就不能稍微扔点儿垃圾吗?带回家也比放在这好呀,我第一次知道办公桌原来能放这么多垃圾。”
“这不是挺好的吗。”
“哪儿好了?”
“倘若他习惯把杂物带回家,你可能就得去他家找漫画才行了。”
我没有理会她的愤怒,只是一个劲地倒腾着那些杂物,我只想尽快找到漫画然后离开这里。
可惜上天没有眷顾我们,即便我们的工作范围已经拓展到了其他教师的办公桌,也依旧没有找到那本该死的漫画;纹身女孩还想更仔细地翻找,可迫于时间的压力,我硬拽着她离开了办公室。事实证明我的选择是无比正确的,就在我们刚离开教学楼的时候,从操场可以看到管理员大叔正在反锁教师办公室的门,再差那么一分几秒,我们可能就看不到以后的道路了。
由于没吃晚饭,我的肚子早已不满地叫嚷着,又经历了如此惊心动魄的行动,在放松下来之后更甚。于是我临时决定订点外卖来充饥;纹身女也表示赞同,且由于没找到漫画,她要求我请她吃一顿大餐。
学校规定,外卖不允许拿进校内。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仍然有很多学生不惜冒着被教育的风险去违反这一校规,毕竟学校的饭菜从来都不会合人胃口,我也是其中一员。我们用手机订了两盒炒粉,一手肥牛和两厅罐装啤酒,然后鬼鬼祟祟地来到校门旁面长满杂草的栅栏旁,等待着美味的到来。
这里是拿外卖的圣地,在我们到达之前就已经有学生在这里等候了,外卖师傅们也都已经熟络这里的规则,他们会把外卖从铁栅栏中递进来,然后收取学生的现金,除了内容物是食品之外,和电影里毒品交易的情节没什么不同。
“真是奇怪了,”纹身女孩似乎觉得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她坐在草地旁的石头上,伸手拔了一些草又扔掉,“怎么会找不到呢?”
我在她旁边坐了下来,由于只有一块石头,我只好坐到了杂草堆上:“或许他拿回家了吧。”
“不可能,抽屉里放了那么多杂志,都已经过期了,他还舍不得拿回家,怎么可能会把没收的东西拿回去?”
“即使排除了这个选项,还有很多可能啊,比如借给其他老师,或者给了其他同学,这些都有可能。”
“既然是没收回来的东西,再给其他同学岂不是本末倒置?”
“那可能借给了其他老师。”
“办公室我们都搜过了,其他老师的桌子也没有啊。”
“如果真的借给了其他老师,那就有可能被他们带回家了,办公室里没有也是很正常的。”
“哼,反正都是你的错。”她别过头去,不再跟我讲话。
此刻我是十分郁闷,如果真如我所料,班主任把漫画借给了其他老师的话,那想要再找回来了就十分困难了,因为班主任已经不在世上了,债权人消失了,债务关系破裂,我们上哪去找债务人?
正当我陷入苦恼之际,外卖适时地送到了栅栏门口。我决定先把这些问题抛在脑后,毕竟享受美食的时间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经过简单的商议,我们决定在学校花园的石桌上解决这顿迟来的晚饭。离熄灯时间还有大约半个小时,足够我们慢慢品尝了。
虽然说是慢慢品尝,但当我打开塑料饭盒,干炒加辣椒的香味从金黄色的面条中迸发出来,不断冲击着我大脑中管理食欲的部分,让我情不自禁地狼吞虎咽起来。回过神时,只剩下小半碗炒粉了。
纹身女和我有着一样的反应,因为我们今天经历的事情不仅多,且十分复杂,全身心的机能已经过度地补充新陈代谢,没有摄入营养,让我一度感到晕眩。
“哈——爽!”
吃完炒粉后,纹身女以嘴就罐,大大地饮了一口冰啤,然后对着天空长舒了一口气,像是要把身体里的疲劳全部吐出来。我也学着她大饮了一口,冰冷的液体从我口中进入,气体的刺痛感经过鼻子,然后到达头顶,我细细地品味着这种感觉,没有比此刻更舒服的时候了。
“那个......”接着酒意,我斗胆向纹身女搭话。
“怎么了?”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这话虽然看上去很像泡妞时的开头语句,但我此刻真没此想法,只是觉得一直用“你”、“喂”等词称呼她总不太好。
“关雪庭。”她毫不含糊。
“女字旁那个婷?”
“庭院那个庭。”
“我记住了,顺便说一下,我的名字是......”
“罗石天,不用说了,我找漫画的时候就已经向同学打听过你的名字了。”她又灌了一口啤酒,白色的泡沫残留在嘴角。
“好......好吧。”在她闯入教室搭着我肩膀时,我就觉得她肯定知道我名字。
没有多余的对话,两人的心里都思考着不同的事情, 气氛又变得沉默起来,我们只好继续喝着各自的闷酒。
“既然漫画已经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不如来聊点别的话题吧,”关雪庭拿起一串肥牛,津津有味地嚼起来,“案件的事,你怎么看?”
“案件?那不是警察的事情吗?”
“说是这样说啦,可我们是目击者耶,死者又是你的班主任,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吗?”
“即使如此,我们又能做什么......”我摊开双手,表示无能为力,“我们既没有线索,又没有证据,更不能收集信息。”
“啊!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了!”关雪庭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牛皮记事本,将它放在石桌上,“这是我刚才在办公室里找到的,要说信息的话,我们还是有一点的嘛。”
“这是什么?”
“我粗略看了一下,应该是死者的日记。”
“你居然带出来了?”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那个警官都说了让我们祭奠了,拿点死者的遗物没什么过分的吧?”
我无法反驳,只好拿起巴掌大的笔记本来翻看。今晚的天空比以往的要更黑,靠着路灯微弱的光芒,我才得以看清这从第一页开始就写得密密麻麻的文字。
班主任的名字叫黄朝日,男性,身高约一米六九,职业是语文老师。性格……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毕竟平时的接触比较少。
日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由于其纸张面积本来就小,再加上灯光的昏暗和较小的字体,使得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读完第一篇日记。
“有什么线索吗?”关雪庭把头凑过来,手里还拿着肥牛。
“哎!哎!小心点!油滴到我身上了!”
“啊!对不起……快说里面写了什么嘛!我也想看看啊,你一个人看了那么久,到底看出来什么了?”
“第一篇日记是上个月一号开始写的,”我用外卖附带的餐巾纸擦拭着被油滴到的地方,“这本子他才刚用不久,而且就第一篇看来,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你怎么知道有没有价值,具体写了些什么?”
“全是些日常事务,说实话,我第一次知道他内心活动居然那么丰富,和他那张扑克脸完全不搭边。”
“你居然还那么认真地看日常事务,拿来!”关雪庭把日记夺了过去,快速地翻动着,纤细的手指在纸张中飞舞,“我们是来找案件线索的,如果发生了案件,警察首先会调查什么?”
我怎么知道?虽然我很想这么说,可这个问题是对我从小到大看过的所有推理小说、电影以及电视剧堆积起来的尊严的挑战,我不可以就这么举白旗投降。
可我毕竟不是警察,也从来没有注意过推理小说中警察最先调查什么,因为那都是侦探的活。每个侦探都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只要作者能自圆其说,谁管侦探们怎么调查呢?
苦思冥想半天之后,我支支吾吾地吐出了一个“凶器”,然后被她立刻否决。
“服了!”不知道她从哪里掏出了一支小铅笔,正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号,“有没有点常识!警察会优先调查死者的身份,然后调查死者的交际圈,查清最有犯罪动机的人。这一步是最直接的,现实中大部分的犯人都倒在这阶段。”
我不可置否,随即把剩余的酒喝完,捏扁了空罐头。
“所以我们要找的就是死者可能和其他人发生冲突的部分,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看那些无聊的日常上。”
几个小时前,我曾在教室里与关雪庭相遇,我询问她是否来找我商讨关于案件的事情,当时我看到她眼睛里闪过了一束光,现在我终于明白那光象征着什么。本以为拥有着魔鬼纹身、性格豪爽的她和我处于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中,可通过接下来几小时的接触,我发现我们的世界之间似乎存在一些交汇的部分,无需细述,那便是对推理的热情。我敢打赌,她肯定也很喜欢看推理小说,或许更甚于我。
五分钟后,她把做满记号的本子还给了我,并叮嘱我待会将其拿回宿舍好好研究,找出隐藏的线索。
“啊!马上要熄灯了!”她从石凳上跳起来,向着女生宿舍的方向小跑过去。
“感谢你的招待!”她转过身,面对我的方向咧开嘴笑着,双脚依然在做后退的动作,“回去好好看日记喔!都帮你划好重点了,明天我会找你的,拜拜啦!”
我像电影里目送列车远去的旅客,对着她的背影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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