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你 第十一站
冰冷的水泥桥上，一具躯壳走着，双眼无神，时不时发出瘆人的怪笑，又时不时抓住自己的脸皮全力撕扯。
“小鱼……”秦武阳念着他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小。
李雪低头咬牙，轻轻地将李鱼放在病床上，他的眼睛紧闭着，不像是死去，反而像是睡着了罢。
“为什么……”秦武阳痴痴地笑了，嘴张开着。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脸，眼睛夹在指缝间。
李雪快步走到秦武阳面前，高扬起手，一掌挥下，直直地打在秦武阳脸上，声音在空旷的病房里回响。“我都已经把哥哥让给你了，为什么你要让他这样伤心，你为什么要在最后离开他，分明……”李雪抓着自己的裙子，放声对着秦武阳吼到，
“他最后一秒还念着你的名字!”
秦武阳发疯似的抱住李雪的腿。“你让我再看他一眼好不好，我求求你，我求求你……”秦武阳跪在李雪面前，一个高大的男生，跪着——却显得那么矮小无力。
“你不配!”
秦武阳被她这句话吓得愣在那。李雪将他的手用力扯开，转身背对着秦武阳说:“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你不是要去美国吗？正好，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然后就这样背负着愧疚过好你这一生吧。”
“李雪，我……”
“你走吧，秦武阳同学，虽然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听了雪儿的话，我能做的就是给你自己离开的机会，而不是把你轰出去。”李舒舒温柔地抚摸着李鱼的头发，想要以笑来看着李鱼，却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求……”
“你真要我叫人吗？”李舒舒趴在李鱼的病床边，语气里似乎有了些怒意。
秦武阳想举起手，可是手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抬不起来，他只是跪在那里，一言不发。他第一感觉自己这么的无力，不管是面对命运还是眼前的两个人——他都抬不起头。
“来人。”李舒舒第一次动用了她作为李家大小姐的权力——只是为了让一个人从她面前消失。“给我把这个人送出去。”
“是，大小姐。”来者抓住秦武阳的手臂将他扛在肩上。“走吧，少年，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小姐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秦武阳转过头，无神地看着病床上他唯一能看见的那只手，那只曾经握紧的手。
“武阳，你也张开手嘛，像这样……”李鱼上下摆着手，像是振翅的蝴蝶。
李鱼突然开始紧张，伸手一抓，将红色的拿在手里。
“为什么……”
“你不是说这个是你吗？”李鱼俏皮地回答到。
但在记忆中，永远有一片模糊不清。
他悲凉地笑着，那是在嘲笑这样的自己。“最终，我连你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吗？”
“小鱼……”秦武阳摇晃着爬上桥边的护栏。
“小鱼……”他张开双臂。
“你小子找死是吧!”迈克马上抱住他。
“我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没意义了，他不是把你前往你梦想的道路了吗？!”
秦武阳一愣。
“我相信你。”那天，他枕在李鱼的腿上，他这样告诉自己。
秦武阳一咬牙，回头对着迈克吼到:“没有那个陪我走向梦想的人，梦想又有什么意义？!你告诉我，迈克!”
“你这不是让那孩子的努力全白费吗？!”
秦武阳抬起自己颤抖的手，转身离开。
“秦武阳!”
秦武阳不敢回头，在李鱼手无力垂下的那一刻，他的心也就随他一起死去了，带着梦想一起。他现在内心只有愧疚与自责，他在痛苦中煎熬着，找不到出路——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去寻找出路。
回暖的江水边，寒风已经开始消退，绿叶又开始抽住新的枝丫，远处河边堤岸上的草也开始退下枯黄，重新开始新的一年，但他所爱的人已不会随着这靠近的春天一起来到他面前。
他低着头，回到了那个自己已经收拾好了的小房间。他坐在地板中间，抱住自己的腿，把头埋在里面。
“小鱼……”
木地板上的影子从一边悄悄地爬到了另外一边，然后渐渐一切都暗下来。窗外昏暗的路灯照进来，照在他的身上，却始终没法散去他内心的悲伤。
“为什么我这么傻。”
“小鱼他要是没事的话，怎么会我问他是否还好的时候回答自己很健康。”
“小鱼他要是没事的话，怎么会靠在我身上将自己的痛苦突然倾诉。”
“小鱼他要是没事的话，怎么会着急地想要我和他出去。”
秦武阳锤着地板，后悔像是巨大石头，压在他身上，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分明都已经这么明显了，我居然傻到都不去在意，还为我们关系发展快而高兴……”他突然倒在地上，闭上眼睛。
他多希望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明天李鱼还会站那个路口，看着他，温柔地朝着他笑，然后跑到他身边。
“早上好，武阳。”
从李鱼走的那天开始，李雪就把自己锁在家里，也不去学校，也很少出门。每天她所做的事情，就是拿着过去和李鱼一起拍的照片，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呆呆地笑着。
每天李舒舒回来的时候，照片都散落一地，而李雪就睡在照片中间，每当李舒舒想要抱起李雪的时候，她都会猛地睁开眼睛，瞬间闪过一抹激动，然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很长很长的失落。
这时李雪都会自己站起来，也不收拾照片，垂着头，自顾自的走回自己房间，直到第二天李舒舒去上班她也没有出来。李舒舒给她做的早餐也不吃。
这一次李舒舒模仿李鱼的方式做好了早餐，然后按照平常李鱼的性格，模仿了李鱼的自己写了一张纸条。
“雪儿，我出门了!”她向着楼上大喊一声——没有回应。也早就预计到了是这样的结果，便把门关上离开。
李雪微微睁开眼睛，用手擦了擦，坐起来，走到客厅——熟悉的早餐。
她激动地跑过去，看到桌上的纸条，她向着周围望来望去，却始终没有看到李鱼的踪影。便坐下吃起来，吃了几口……
“这个不是哥哥做的!”她疯狂地大叫着将盘子打翻在地，跑到厕所里，扯住自己的喉咙，想要把刚才吃进去的也吐出来。
直到吐得只能吐出胆汁，她才停下。
李雪趴在客厅的桌上，抽泣着。
“哥哥，我要你回来……”
从那天以后，李雪便不出房门，也不吃饭。
“雪儿，小鱼已经回不来了，他……”
“不要说了，哥哥最疼雪儿了，不会扔下雪儿不管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李舒舒只能无力地靠在门上，却什么也做不了。
学校里，萧瑜路过李雪的教室，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她还好吗？”
李舒舒还是像以前那样，每天上班下班，好像没有什么不同，反倒是比以前更加努力——但这也就是最让吴书文担心的地方。
吴书文走过来，伸手将显示屏关掉。
“有什么事吗？经理。”李舒舒转过来，笑着看着吴书文。
吴书文咬牙，“你这时候不是应该跳起来，指着我骂吗？”他小声地说。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继续工作了。”李舒舒伸手想要去打开显示屏，吴书文抓住她的手。“你不要这样好吗？”
李舒舒一甩手挣脱开来，继续工作，却只是在用工作掩饰内心的痛苦而已。
酒馆里，李舒舒坐在白黎面前。
“来三瓶伏特加。”
白黎没有多说，放下手中擦拭的杯子，拿起一瓶给她倒上一杯。
“没听见吗？我要三瓶!”
白黎没有理睬，只是继续拿起另外的杯子继续擦拭。
“我要三瓶!”李舒舒抓住白黎的手，对他大吼。白黎手上的杯子没抓稳，一下摔在地上，碎片散落一地。
“你要是想要借酒消愁的话，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李舒舒低下头，拳头越抓越紧。“算了，我去别的地方。”她转身离开。
白黎蹲下身子，将玻璃碎片捡起。
“东西一旦破碎——便不可能再复原。”
李舒舒提着一袋子的酒，手里拿着一瓶，大口地灌着。身体一摇一摆，时不时靠在一边的墙上，然后沿着墙壁往前走。手上的酒时不时送到嘴边，洒到地上的比灌进嘴里的还多。
“小鱼!”她摇晃着，突然站定看着远处。然后眼里李鱼的身影开始消失。她很清楚这是酒精给自己带来的幻觉，可是她不想让它停下，她开始疯狂地给自己灌酒，酒水顺着喉咙向下灌。
眼前李鱼的幻象渐渐清晰。
“小鱼，姐姐我好后悔，为什么没有多陪你一下，为什么当初会因为害怕而疏远你，为什么再见面时要打你，为什么连你要离我而去都看不出来……”她这样想着，手里的酒还是没有停下，她仿佛看见李鱼向自己走过来，抱住她，安慰她。
“小鱼……”
一只手将酒瓶夺下——是吴书文……
“吴书文，你把酒给我!”李舒舒惊恐地看着那空无一人的街巷。“小鱼他要消失了!”
吴书文阴着脸，直接将酒举过头顶，一饮而尽。
“你!”李舒舒眼睛颤抖，双手抓住吴书文的衣领。“不要走，小鱼!不要离开姐姐……”李舒舒向着那黑暗的前方走着，双手到处摸索着，向前摸索着。
吴书文跟在她后面，一步一步，都变得那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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