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鱼站在病床边，看着病床上自己冰冷的尸体，看着面前的李舒舒和李雪还有——跪在地上的秦武阳。
“武阳!”他跑过去，想要去抱住他，而双手交叠的那一刻却只是扑了个空，他跪在秦武阳面前，愣着看着他。
“我忘了——我已经死了。”他哭笑着，神情有些低沉。
秦武阳还在喊着他的名字。
李雪走过来，扬起手。
“雪儿不要!”他站起来想要去拦住李雪的手，却只看见手从他的手中穿过，又穿过他半透明的身体打在秦武阳脸上。他转身着急地把手靠在秦武阳的脸，蹲在秦武阳面前，把自己的额头靠在秦武阳的额头上，尽管已经碰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武阳，我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哭着，心里的痛苦如同滴在平地上的水，向四周蔓延开来。
李雪质问着秦武阳。
李鱼轻声地说:“雪儿，不要怪他，是我让他离开的。”尽管李雪根本不可能听见。
他看着秦武阳穿过自己，抱住李雪的腿，苦苦哀求。
他看着秦武阳在李雪说他不配时崩溃的表情。
他看着秦武阳想要举起手，却怎么样也没有勇气的无奈。
他看着秦武阳在最终被人带走时回望李鱼的手时的恐惧。
他听见了秦武阳最后说的那句话。
“最终，我连你的样子也想不起来了吗？”
李鱼恐惧地跪在地上，完全没了反抗命运的力量。“不要，我不要你这样……”
他跟着秦武阳走到桥上，秦武阳每喊他一次他都会笑着跳到他面前说:“我在这里，武阳。”
一次又一次的回答，一次又一次秦武阳穿过他的身体。每回答一次，他就会稍微好受一点，每被穿过一次，他好不容易好受一点的感觉又会被现实所击垮更多、更多。
在他愣神之间，秦武阳靠近护栏。
在他转身之际，秦武阳开始爬上护栏。
“不要，武阳!”他伸手想要把他拉回来，一遍又一遍地反复，却始终抱不到，只是一次次地抱住自己，不管再怎么用力，再怎么用力都抱不住。
他只能看着秦武阳爬上护栏，张开双臂。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他这样喊着，再次去抱，往后拉。能看到的——只有自己的双臂透过他的身体。
他倒在地上，再次爬起。
“谁来都好，谁来都好，拜托了，救救武阳……”
迈克跑过来抱住秦武阳的那一刻，他无力地靠在一边，内心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太好了……”他坐在一边的地上，抱着腿，声音有些颤抖。
他听着秦武阳和迈克的对话，不敢去看秦武阳的表情。
“没有那个陪我走向梦想的人，梦想又有什么意义。”李鱼听着，头深深地埋下去。他轻声地念到:“有哟，武阳，一直都有。”
看见秦武阳离开，他小步跟上。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秦武阳的手心里，随着他的手一起摆动，仿佛手还是牵着的。
“只要我的手还在你的手里，”他抬头看着秦武阳，靠在他肩上，微微一笑，
“那我就还在你手里。”
秦武阳的家中。
他高兴地到处张望着。“这就是武阳家吗？”他时不时跑到窗边，伸出头去看看窗外的风景。
秦武阳坐在地上。
李鱼走过来，小心地在秦武阳身边坐下，慢慢地靠近秦武阳，直到靠近到像是靠在秦武阳身上一样。
他听着秦武阳的自责，却什么都做不到。他只能在世界的这一头默默地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尽管秦武阳听不见，他也想要去安慰这个他爱着的人。
秦武阳突然倒在地上。
李鱼赶忙爬到他的面前，看到秦武阳只是因为太累而睡着，他常舒一口气。他捋开一边的头发，看着秦武阳的睡脸，他脸上悄悄泛起红晕——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把手放到秦武阳的脸颊上。
“现在……应该可以了吧。”两人的嘴唇不断靠近、靠近。
李鱼的嘴唇贴在秦武阳的嘴唇上，又或者没有，秦武阳也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他坐起来，在一边的地上躺下，长发扑开在地上，他抓住秦武阳的手，温柔地看着秦武阳，乖巧地闭上眼睛。
“晚安，武阳。”
李鱼站在自家门前，看了看这个充满回忆的地方，悄悄地走进去。
“雪儿，我出门了。”李舒舒回头对着楼上喊到，却换来沉默，李鱼看着李舒舒，举起手。
“舒舒姐。”
李舒舒从他身体里穿过，打开门离开了。
他失落地将手方下，走进自己经常待的厨房，将手放在餐厅里李舒舒模仿自己的字迹写的纸条上，看着李舒舒模仿他的手法做的早餐，微微地笑笑。虽然有些粗糙，但对于李舒舒而言，她已经尽力了。
他看着李雪朝自己走过来，擦着自己的眼睛。
“早上好，雪儿。”
李雪看见桌上的早餐与纸条，疯了一般冲过来。她好像找回了希望，像平常一样坐下吃起来。
但是……
“这不是哥哥做的!”李鱼看着她将李舒舒辛辛苦苦做好的早餐打翻在地，看着她冲进厕所，看着她扯着自己的喉咙呕吐着。
他想去捡起地上的餐盘碎片，但当他蹲下，伸手去捏碎片的时候，指尖还是透过餐盘。
李雪趴在桌上，肩膀抽动着。
李鱼靠过来，想要去拍拍她的脑袋，给她打气，但手伸到一半就收了回来。他听着李雪的哭声，听着李雪的难过。
“哥哥，我要你回来……”
“对不起，哥哥——回不来了。”
李鱼站在李舒舒的身边，看着她工作。他时不时眼神里充满敬佩地望着李舒舒认真工作的脸，觉得自己可以放心地让李舒舒去照顾李雪了。
吴书文走过来，莫名其妙地把李舒舒的显示屏关了。
“书文哥，你干嘛？!”李鱼为李舒舒不爽，却只看见李舒舒面无表情地看着吴书文。
他听着李舒舒和吴书文的对话，感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他跟着李舒舒走进酒馆，看着她失态地抓住白黎的手，失态地对着白黎大吼，最后离开。他看着这一切，明白了些什么。
他跟在李舒舒的背后，看着她不停地灌酒，看着她摇摇摆摆，看着看着，看着看着……
他想要去阻止，但对于一个已死之人，这已是不可能的事。他看着李舒舒大喊自己的名字，看着她突然眼睛里放射出光芒，更疯狂地饮酒。
他去抓酒瓶，却抓不到……
吴书文从一边走过来，飞手夺过李舒舒的酒瓶。
他看着李舒舒疯狂地跳起去抓酒瓶，最后看到吴书文将酒喝光，像是失了魂一般，昏暗的前路走去，嘴里喊着，
“不要走，小鱼!不要离开姐姐……”
可是——他——其实在李舒舒的背后。他看着李舒舒的背影——那个曾用尽一切去保护他的背影，那个……瘦弱的背影。
又是新的一天。
李鱼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看着青石板间时不时飘起的叶片，顺着它飞起的方向抬起头，看向远方。
他停下来，站在河边——那是他父母自杀的地方。
他蹲在那片夹杂着嫩草的平地中间，将手放在中间，任凭被风吹动的草叶划过自己的手。
“爸爸，妈妈，我也累了，就像你们一样。”他抓紧自己的拳头，浑身发抖。
“就这样就好……了吗？”他转过身，初春的暖风吹起他的头发。
“小姐，时间到了。”一个穿着黑西装的青年男子站在他面前。
“小姐？”
“对啊，您可以自己看一下自己的灵魂状态，十分抱歉，你的灵魂我们放错了肉体，结果导致两者不匹配。”男子彬彬有礼地解释到。
“我怎么可能……”他将手伸到背后，顺着头发摸下，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低着头，眼睛里——泪水将要溢出，“好过分……”
“作为赔偿，我们将延长你下一世的寿命作为……”
“那我姐姐怎么办，我妹妹怎么办……”他失控地向男子吼着，突然声音越来越小，“武阳——怎么办……”
“很遗憾，你已经死了，人间的事情你已经不能再干涉了，况且你的去留……”他盯着李鱼的眼睛，“这也由不得你。”
李鱼的眼神开始变得空洞无神。
“就这样结束了吗？”
“武阳……”
“我还没和你说再见……”
“对不起……”
“我已经……”
“那就去说啊!”
李鱼眼神突然明亮了起来，向着声音方向看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背后不远处，虽然身上伤痕累累，虽然脸上有着灰尘，虽然身上是一套红白色的古装。但是那个眼神从来没有改变过。
“店长!”李鱼的声音颤抖着。
店长一步步走了过来。
那黑衣男子一脸打趣地看了看手表，说:“还差三秒你就迟到了。”他将表关上，“不过对于我们的月老小姐姐来说不迟到已经是很难得了。”
“小黑，我可是你前辈。”
“对对对，一个办事拖延喜欢基情的前辈。”
店长一脚踩在男子脚上，转头看向李鱼。
“小鱼～”店长直接抱住李鱼——的腿，“你看你都瘦了……”她心疼地抚摸着李鱼的腿。
“店长你……”
店长起身，帅气地看着李鱼。“对不起啦小鱼，在你最后的时候没在你身边。”店长阴着脸说到。
李鱼伸手想要用袖子去给她把脸上的灰尘擦去。
“但是，”店长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颗丹药，“你不是还有事没做完吗？”她将丹药放在李鱼的手心，无奈地挠了挠头，“对不起，我只拿到了这个，只能让你灵魂物质化一天。”
李鱼愣在那里，眼睛里泪水止不住地涌出。
“我真的可以……”
“当然可以，这可是我月老的责任……”
“绝对……”
“绝对……”
“绝对……”
“要给有情人带来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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