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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奏·黑与红的追踪者

第三十四奏·黑与红的追踪者

“这是,怎么回事……”莱修推开厨房的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墙壁上,厨灶上,水池里,到处乱糟糟的,褐色的液体黏糊糊地成股流下,貌似是菜品的卤汁,却没有被乖乖收在锅中或盘子里,将雪白的壁砖弄得不成样子,还有面粉,白花花的洒了一地,地上还有一些蔬菜,刚刚切好的样子,但被撒到了地上,一看就是没办法再吃了。这一片狼藉让莱修冒了身冷汗:怪不得刚才和记史官他们谈判,说话那么大声都没人出来看看,原来这里的情况更加恶劣啊。

“咳咳……”神月,流夜和阿格纳被面粉呛得咳嗽连连。莱修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走到阿格纳身边帮他掸了掸身上的粉尘,“所以说阿格纳,你干嘛让莉卡进厨房啊,给人家添了那么多麻烦。”

“呀,我也是很不好意思啊。”阿格纳抱歉地朝神月和流夜看去,然后一本正经地收起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地说了句:“真是对不起哪,我们家孩子给你们添麻烦了。”说完还来了个标准的九十度的鞠躬礼。

“哪里,擅自答应莉卡的也是我们,而且只是损失了一点面粉和蔬菜,没关系的。”流夜和神月看见阿格纳这标准的大叔式板脸连连摆手,背后沁出冷汗。

“说起来,莉卡小姐呢?”神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寻找莉卡的踪迹。

“啊,罪魁祸首的话,”莱修站在一堆倒塌下的生菜旁,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阵,“在这里。”他说着用力一提,随着卷心菜的滚落,不断咳嗽的莉卡被拎出了半截,她不停地大喘着气,“好险,我只是抽出了菜筐底下的一袋面粉,差点就被活埋了,蔬菜真是可怕……”莉卡抹了抹额头的汗珠。

“不,危险的不是蔬菜好吧。”莱修在心里默默地想。

“哇啊,厨房怎么变成这样!”莉卡环视了一下四周,马上从菜堆里跳了出来。“你还说,很久以前就警告过你了吧,不要接近厨房。”莱修双手环在胸前,语气中带着点怒意。

“啊,好过分,莱修真是,只不过是料理做得比我好一点点……”莉卡马上向莱修喊话,“只不过是一点点,一点点……”莉卡用大拇指和食指不断的比着距离,“这不是料理好差的问题吧。”莱修对莉卡的认真有些无奈,从以前开始他就不擅长应对莉卡的这一点。

不过想起以前莉卡的料理曾经让学院里的某位仁兄吃得胃炎发作的历史,他还是心一硬,抓住了莉卡的手就向门外走,“啊,莱修你干什么?”莉卡像受惊的小鹿,一把抓住了灶台的一角,“还用问,当然先让你出去,这里有阿格纳他们就行了。”莱修见莉卡死活不肯走两只手都用起了力,“不……要……”莉卡紧紧抓住那一角,并努力地向前攀,“不行,绝对不能让你碰到任何和料理有关的东西。”莱修在莉卡的坚持下也固执起来,两个人互相拉扯着。

“那个,真的不用管他们两个吗?”在阿格纳的提醒下开始收拾水池的神月看着处于拉锯战的两人还是有些不放心,转过头来问阿格纳。“诶,没关系的,那两人一直都是这样的。”阿格纳笑着回应,说完看向莱修和莉卡:由于莉卡是使出全力挣扎,没有任何依附的莱修也有些吃不住了,索性一脚跷在碗橱上拉扯着莉卡,莉卡马上将手向前伸,想抓住什么更稳固的东西。哈,抓到了,什么固定在厨灶上的稳固而圆滑的东西。

“啊,不妙,莱修,别拉莉卡了!”阿格纳一看见莉卡抓住的东西,马上扔下手上的抹布向莱修跑过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莉卡的手腕随着莱修对左手的一拉用力,拧了一下那个圆滑突起的东西——液化气阀门,一瞬间,一丝火星闪过,就在这个面粉还没有完全散尽的狭小的厨房……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中午,早晨半调子的小雪也停了,两日不见的太阳热情的露了面,灿烂的阳光折向屋檐的冰柱,放出异常耀眼的光芒,冰柱开始融化,从锥形的尖端滑下略带温度的水滴,落在松软的雪地上,烙痕一样留下一个圆形的小孔洞。

风还在轻拂着,带着没有被太阳感染的冷意,随意地戏弄着芙蕾娅的长发,芙蕾娅静静地伫立着,她闭着双眼,倾听风中细微的声音。她是风的精灵,因此能够感受得到,风中的信息,冰雪覆盖下沉睡万物的声音,远处,不,或许是很久以前人们的歌声,悠久而又熟悉……“嘭!”忽然有一个极响的声音,“嘭?”芙蕾娅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疑问了一声。几秒后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屋子内的声音,她短促地惊呼了一声,马上睁开了双眼,转过身冲进屋内。

“没有人……”芙蕾娅首先到的是客厅,她闻到一股焦糊的气味,而且很严重是厨房!她小心翼翼地走到厨房前的玄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敌袭么?”无时无刻不紧绷着的神经和这爆炸的大动静让她直觉性的这么想。

“别动!”芙蕾娅趁着烟雾没有散开冲进厨房,一下子压倒一个人,她坐在他身上,用力地扼住他的脖子。

“咳咳……芙蕾娅,是我。”下面的那个人的手抓住了芙蕾娅的,“莱修?”听出对方声音的芙蕾娅微微松开了手,她看了一眼厨房,不知从哪来的一股风将黑烟吹散了,“啊,得救了……”先是莉卡的声音,随后是阿格纳,神月和流夜的轻微咳嗽声,他们的身形也渐渐显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芙蕾娅看着衣服脸上一片炭黑的众人完全不明所以。

“芙蕾娅……问原因之前,先从我身上下来,行吗?”莱修的声音从身下传来,芙蕾娅低下头,他的脸通红通红的,芙蕾娅这才突然想起自己还压在他腰上,“啊,对,对不起。”她马上站起来,莱修也支起上半身准备站起来。

忽然芙蕾娅的脚下忽然踩到一只卷心菜,由于穿着高跟靴子,她一个重心不稳朝后仰着栽去,“啊啊!”又是一阵面粉的烟尘。

“公主大人,没关系吧!”莉卡和阿格纳马上去扶两个人。“真是,今天是灾难日吗?”随着莱修的抱怨声,两个人抱在一起的样子从面粉中显露出来。

“呀,莱修,就算你心里想,也不能这么直接呀。”阿格纳笑着开玩笑,好久没有被他的玩笑戏弄的莱修脸一下子红了,芙蕾娅也是,两个人马上推开了彼此,背对背地坐着,半晌没说一句话。

神月和流夜看着这几位有趣的客人,把厨房炸毁的怨气也烟消云散了,她们相互看了一眼,不仅被眼里对方狼狈的样子和莱修,芙蕾娅给逗乐了。顿时,这个刚刚经历过粉尘爆炸的厨房又溢满了欢乐的气息。

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被消耗在了厨房中,阳光由天空的正中转到了微微偏西的位置,芙蕾娅他们准备出发去下个国家的时间已经到了

“那个,真的,真的是对不起,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莉卡满脸抱歉,临行第三次给两姐妹鞠躬道歉。

“不,没关系的,各位也都用魔法吧厨房收拾好了。”神月对莉卡摆了摆手,“而且,先不说这个,你们也救了我和流夜,所以真的不必在意。”

“啊,谢谢!”莉卡听到神月的话,一脸的感激,好像全世界都得到了宽恕一样的幸福表情溢了出来。神月看着这么开心的莉卡,不自觉自己的心情也变好了。

“流夜,过来一下。”芙蕾娅对一旁微笑着的流夜说,流夜走了过去,“这次的事件,真是对不起。”

“姐姐刚才不也说了,没关系的,芙蕾娅小姐的话……”流夜对芙蕾娅露出了更加灿烂的笑容。“我不是说莉卡的事,关于‘镜’……”芙蕾娅说到这里,脸上不只是歉意,还夹杂了一些不安,“我……”她刚要说话,流夜忽然抱住了她。

“没关系哟,没关系的,请别说‘对不起’,多亏了芙蕾娅小姐,我才能得救,才能知晓我生存的意义,以及,还有人把我视作生命般爱着的事实。”流夜语气和蔼地说着,“是芙蕾娅小姐你们,让我得到了能够继续存在下去的勇气哟。所以……”芙蕾娅感受着这个女孩子身上的温暖,不禁被她感动了,若是她能够做到的话,应该会流泪吧,但是她做不到,所以她浅浅的笑着,说了句“谢谢”。

“我就送你件临别的礼物吧。”芙蕾娅在流夜松手后说,“礼物?”流夜好奇地问。

“对,这是对你坚持自己的勇气的嘉奖,同时也是,对你们的未来的,祝福。”芙蕾娅说着后退了几步,她闭上双眼,

“暖阳下盛开的纯白雏菊

稚嫩的花心

温柔的馨香

怀念的山谷

似曾相识的人影

月影下飒飒舞动的绿树婆娑

山林的低语

暗隐的流星

大地垂落的边陲之光

你的颤动的手

摇曳的瞳孔的光

啊 伸出手

我就在这里

在这光芒未能企及的过去

来吧 带着我所期待的明天 未来 爱

带着没能到来的黎明

然后

在这夏日的阴暗里

来到我身边吧……”

这是一支歌,一支莱修他们,不,可以说是人类从没听过的美妙的歌,这就是精灵真正的圣歌,不是莉卡咏唱过的一小段调子,这支完整的颂歌包含着精灵的祈祷,蕴含着强烈的魔力,芙蕾娅的咏唱更让它的力量加强了几倍。但仅仅是欣赏这几句优美的旋律,就使莱修他们完全沉醉了。

“流夜,这就是礼物哟。”芙蕾娅终于睁开了双眼,流夜在她含着笑意的目光的注视下终于发觉了,她将披在身后的长发挽到胸前,“变成,淡茶色色了……”

“流夜……”神月不可思议地注视着眼前的妹妹,她现在拥有和自己一样的淡茶色头发,木心一样颜色的瞳孔。

“本来你的姿态应该是和路西法一样的,不过因为人类之身排斥路西法的魔力,头发,和瞳色才会是那样,我的圣歌净化了她魔力阴暗方面的影响,但想到也许你不会愿意跟那个魔女一个样子,就想,像神月一样就行了吧……”芙蕾娅笑着说,她忽然发现流夜眼角闪烁着泪光,“流夜?”

“谢谢你,真的谢谢你,芙蕾娅小姐!”流夜哭着扑上来,紧紧抱住了芙蕾娅。芙蕾娅先是惊讶,不过很快又笑了,轻轻拍着她的肩。

“那么,真的要告辞了。”流夜放开芙蕾娅之后,莱修向两姐妹作正式的道别。

“是,魔女留在我身体里的魔力,我会就这么让它沉睡下去的。”流夜保证似的看着芙蕾娅说,芙蕾娅点了点头。

“再会!”即将开始另一段旅程的四人坐在魔龙背上,冲着地上的两人挥手,两姐妹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回应。

“启程了!”莱修轻轻拍拍魔龙的脖子,“拜托了,伊索姆。”魔龙对主人的要求回以温顺的长啸,它宽大到覆盖了一整条街的翼扇动了几下,一股强烈的气流漩涡带动它庞大的身躯到了半空,它顺着这气流又扇了几下翅膀,调整好方向和状态,迅速地飞高,飞远。

流夜和神月注视着魔龙的身影载着莱修,芙蕾娅他们消失在天际,两人的手不觉握在了一起。

“走了呢。”

“嗯,走了。”

“但是,迟早,一定会再见的。”

“嗯,因为莱修先生说了嘛,‘再会!’”

“哇,阿格纳,看啊,云虽然看上去像棉花一样软扑扑的,但其实摸不到诶!”莉卡半伏下身子一手插在一大片云里,大喊着阿格纳。“这是常识吧,莉卡,小孩子都知道的哦。”阿格纳躺在魔龙宽大的背上看着大惊小怪的莉卡,笑着说。

“是吗?”莉卡看了一眼阿格纳,将手从散开的云雾中抽出,看着远处无边无际的广阔天空,“但是,真好呢,飞行的感觉。”

“啊,是呢。”阿格纳享受着清风的吹拂,闭上了双眼,“说起来,这次要去的国家,是哪里呢?”他用懒散的声音问。

“银朱,日晓大陆的银朱国。”莱修顺着魔龙的头注视着远方,回答着阿格纳。

“银……朱?”阿格纳猛地睁开了双眼,“是啊,没错。”莱修依旧是没有回头,“曾经听说是东方的超强大国,这个世界上唯一不靠现代枪械就屹立于日晓大陆的古老国家,真期待啊,是什么样的哪!”

阿格纳完全没有听进莱修的话,他仰视着天空,一脸迷惘地仰望着天空。

在一旁只顾自己玩耍的莉卡和专心驾驭着魔龙的莱修自然是没有注意到,但一旁没有说话的芙蕾娅,乃是清楚地洞察到了他的这一表情。“银朱国,跟阿格纳有什么关系吗?”

傍晚很快就来临了,这一点在雪都更是十分突出,流夜站在窗子前发着呆,她注视着天空,“莱修先生他们,怎么样了呢?”

“咚咚……”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了!”她马上从窗边走到门口,打开门,本以为看到的是姐姐,但站在流夜面前的,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孩。

“那个……”流夜看着面前这个身着黑色风衣,一头干练漆黑短发,戴着着一顶黑色哈雷帽的女孩子有些不知所措,她的目光紧紧盯着流夜,让她感觉有一种压迫感。

“莱修·弗洛瓦德,来过吗?”她暗红的瞳孔射出凌厉的光,像是要把流夜逼入死路。

“诶,那,那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找人吗?”流夜当然是知道芙蕾娅的身份的,而且被神月反复叮嘱了绝对不能泄露那几个人的行踪,所以她没有被那冷酷的目光击倒,立即说不知道。

那女孩依旧紧盯着她,流夜也勇敢地迎着她的目光,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是吗,打扰了。”出乎意料的,她没有继续往下追问,但她的眼神还是不免让流夜一阵心惊,就像看穿了她的一切,毫不留情地将内里暴露。

那女孩没有再看流夜,转身就走了。流夜是真的松了一口气,如果那女孩真的就这么追问下去的话,自己可能真的就招架不住了。她抬起头,忽然注意到那个女孩背后背着一个长长的大包裹,包裹旁印有一个蓝黄相间的标志,女孩戴的帽子上也有这个标志——底耶斯特里的国徽。

“莱修·弗洛瓦德已逃离金法莱特,确认。”走在一片漆黑的森林里,那个女孩自顾自地说,她的手摸了摸耳边,从帽子边沿摸出一根通讯线,她是在对耳机那头的人说话。

“嗯,知道了,下一个可能是日晓的银朱国,你追过去。知道怎么做吧。”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弥赛亚。”

“是。”女孩面无表情地答道,说完毫不留情地关掉了对讲机,“今晚,是满月啊。”她抬起头,看向诡异无比的,漆黑的森林上方的一轮皎洁的圆月。

“咔哧,撕拉”布料被划破的声音,她的背后伸出三对翼,是精灵的翅膀,暗红色,燃烧的恶欲之火一样,她的红瞳在这翼的红光印衬下也变得更加鲜明。她俯下身子,向前冲了几步,紧接着是一跃,漂亮地飞上了天空。

“我来了,莱修·弗洛瓦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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