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在房间的中央挥舞着剑。
所展现出的，并不是为了跳给谁看的、充满艺术性与美感的剑术，而是仅靠极为朴实的招式与步伐，纯粹为了杀人而诞生的技艺。
尽管动作还有些生疏和不协调，但毫无疑问，除去天赋异禀的天才与武家之子外，已经足够在同龄人中取得一席之地。
单手的突刺，切换为双手的劈砍，继而是反手的上挑，几乎能称得上是完美的一板一眼，让人怀疑她平时是不是在拿骑士们的剑术讲习当点心吃。
红色的长发在脑后随意地扎成马尾，配合上那副紧绷着的表情，倒是为她那本就美丽的容颜增添了一丝额外的魅力——至少，我不讨厌那副认真的样子。
这里是莱卡西亚警察局总部的训练室。
从兰德的“待客室”离开后，我在他的带领下接走了被女性们当作宠物般供起来的莉修。
后者突然提出想要借用警局内的训练室，在考虑过我的意见后，兰德同意了她的请求。
其结果，便是我像个烂掉的木头一样坐在训练室的座椅上，看着少女练了以小时为计的剑。
不过，估计也没有更好的去处。
旅馆袭击在莱卡西亚引起的骚乱比想象中严重许多，街道上的戒严等级比我们初到时还要高上几分，行人与游客在夏日的炙热与“恐怖袭击”的双重威胁下，几乎都选择待在室内闭门不出。
我也不会蠢到要在这种时候四处乱晃，去触天气与警察们的霉头。
拜邪教徒们所赐，旅馆也被彻底封锁进行调查，我甚至还没摸过卧室里那张又白又软的大床，就需要再找一间和我口味的新旅馆了——那种家庭套房可不便宜，而原旅馆的负责人还躺在医院的床上，短时间内无法得到任何经济补偿，对于有着假期预算的我来说是一件相当头疼的事。
我试着向兰德求助，看看能不能以低价介绍给我高级旅馆，后者却说着什么“你的人情已经用光了”，反手把我锁在他的办公室外面。
真是绝情的男人。
但考虑到他也不过才到这座城市几天，说不定唯一一次出门就是接到格兰蒂亚号求援的那次，我也没办法在这方面要求得更多。
让一个刚直的男人答应伪造报告文件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若不是考虑到我的行为也是在保护帝国公民的安危，他可不会那么好说话。
作为我为数不多能称得上友人的人，抛开部门立场的不同，兰德·哈维尔无疑值得我托付信任。
不过，目前对我真正造成困扰的，既不是新的住处，也不是之后该如何应付上级的联络。
名为鲁道夫的邪教徒面对我的提问，完全没有办法回答。
如同突然得了失心疯一样，他开始念叨起一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甚至开始祈求他所信仰的“神明”的原谅，我即使又扭断了他的一根手指，也无法令他恢复正常。
他没有被人用魔法干涉过的迹象，而那几乎溢出言表的极端恐惧，是他自己把自己弄疯的证明，起因大概率就是我从吟游诗人身上搜出来的那张纸。
这样一来，虽然获得了一个看似极为有用、能摸清邪教这一系列行动意图的线索，但只是个没头没尾的名词组合，无论横看竖看都让人摸不着头脑。
所谓即将到达的「原初之血」是什么？又为什么要让这两人尽快行动？
前者是类似「神躯」一类的物品吗？后者又是为了达成什么样的目的？
——倘若按照邪教徒们的原计划，献祭顺利进行，莱卡西亚的城区毫无疑问会因为突然的袭击而遭受灭顶之灾，警力的收缩与集中也是必然的事件。
结合我与莉修装睡时，所听到的邪教徒之间的谈话，他们似乎是在一位被称呼为「头颅」的人的指挥下，才会来到旅馆执行献祭仪式。
而且那人恐怕还掌握着与「占卜」相关的魔法，不过从壮汉与吟游诗人的表现来看，我和莉修的存在似乎是个意外，强行干涉了本该与对方预测相吻合的未来。
在奥勒留亚的献祭由四百人有计划地完成，目的是绑架第五皇女。
那么，在莱卡西亚的行动也是为了类似的目的吗？
为了得到那什么「原初之血」？
咻——
耳边响起了金属划过空气的尖锐声音。
少女的十字剑不知何时正停滞在我的鼻尖上方。
在锋利的剑刃上所反射的寒芒瞬间充斥着我的双眼，令我下意识地伸手去遮挡，得以从思考之中回过神来。
感受着大脑之中逐渐降低的热量，我无言地闭上眼睛，将后脑勺枕在椅背的最上方。
稍微有些倦意，倒还不算强烈。
再度睁开眼，便是红发少女精致的脸庞，与仿佛永不熄灭的双眸。
莉修面无表情地与坐着的我平视着——以她那娇小玲珑的身材，在不垫脚尖的情况下，这便是在表面上能达成“平等”的极限了。
“……你放弃了一个杀我的好机会。”
“我记得我说过，我要的是堂堂正正的复仇。只有那样，才能在身心上彻底将你杀死。”
似乎是对我的话感到不满，她撇了撇嘴角，将剑从我的面前移开。
“你就这么看着我挥了几个小时剑？竟然一点刺都不挑，总感觉不太像你。”
“我们才认识不过几天，你就已经了解我到这种程度了吗？”
“需要了解吗？你就差没把‘性格恶劣’四个字写在脸上，就算是地上爬的蚂蚁都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些嫌弃地偏过脑袋，少女停顿了一会儿，挑起眉毛。
“那么评价呢？”
“什么评价？”
“……前辈可是说过你会指导我的。”
那种鬼话你也信啊？
虽然很想这么回答，但我确实有训练她的打算，不过那是假期结束、回到帝都之后的事，而且准备把她丢给认识的人去教，或者干脆直接扔进帝国学院里——反正她也还是上学的年纪——由我亲自“手把手”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我并不是个当老师的料。
不过，面对她如今的请求，只是依靠经验信口开河的话，倒没什么问题。
斟酌了一会儿后，我回望着少女的眼睛。
“……基础仍旧有所欠缺。不过更重要的是，你没有能彰显个人特色的强烈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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