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怀特公爵如此宣布了，但餐桌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动作。
只有担任守卫的骑士们似乎无法忍耐宴厅内骤然失温的沉重气氛，不安地动了动身体，盔甲摩擦碰撞的声音取代了高脚杯的交错声与谈笑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指向了唯一一个正若无其事地喝着酒的人。
公爵的脸色因为酒精作用而微微泛红，他将杯子举在半空中，浑浊的眼睛透过水晶杯与金黄色的液体，逐一在就坐的客人身上停留。
似乎是在观察，但又少不了蔑视，仿佛之前在莱卡西亚所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甚至螺旋塔被「神躯」破坏的底部都只是因为年久失修造成的意外，比起这座城市的最高掌权人，公爵才像是真正参加宴会的客人。
良久后，他才又抿下一口酒液，再度开口。
充满沧桑感的嗓音犹如正午时的钟鸣，回荡在空旷的宴会厅之内。
“这可是我珍藏许久的陈年王冠香槟，每年仅有一箱会被允许进贡给皇帝陛下，开瓶之后放不了太久就会彻底丧失原有的风味。和那些用特殊手段冷藏的起来的老货不同，这些可是正处于最佳品尝期限内的珍品。诸位，不想尝尝看我们丰流行省的骄傲吗？”
仍旧无人应答。
“那就……”
眼见兰德有些耐不住性子，我急忙出声打断他的发言。
“正好我有些渴了，帮我斟上一杯尝尝吧。伊丝媞，你也要来点吗？”
“嗯。”
见我问她，伊丝媞自然是十分乖巧地点头同意。
但我立刻就后悔了。
不知道这丫头能不能喝酒，如果是一碰便醉的类型就完蛋了，她平常状态下的出力都高得吓人，一旦被酒精糊了脑袋，高低得变成噬人恶兽。
待到侍者退下后，我便立刻饮下一口。
味道和我上次品尝的没什么区别，温度的差异似乎并不怎么影响这种酒液，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舌头本来就尝不出它们有什么区别。
“确实不错。大家都尝一尝试试吧。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是吧，公爵大人。”
“……哼。”
怀特公爵瞥了我一眼，似乎在告诉我别多此一举。
有了出头鸟之后，其他人便显得更加活络起来，侍者给他们一一倒上酒液后，公爵散发出的压力才总算变小了一些。
兰德作为发难的急先锋，当然不会放过这种刁难公爵的机会。
“所以，怀特公爵，关于昨天在莱卡西亚发生的事，我想在座的大部分都想要一个解释。你也是为此才把我们集合起来的，对吧？”
“……说的没错，兰德督察。各位不用客气，无论是美食还是质询，我怀特·普利曼都会给大家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那么，既然你开口了，就请你先来吧，督察先生。”
“令人满意的答复……哈。那么，请问怀特公爵，根据报告，你最近似乎都不在公爵府中，也没有在螺旋塔的办公室处理事务，能告诉我们这几天你在哪里，又在做什么吗？”
兰德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冷眼看着怀特公爵。
“我想我应该通知过你们巡检才对。我申请了骑士团的调令，前去剿灭无光河谷的魔物。另外，由于得到了邪教徒在那附近出没的情报，所以也有顺路消灭他们的目的。”
“说得不错。但我认为，你应该没有必要将整支莱卡西亚骑士团都带走吧？而且据我所知，上面根本没有同意你的调令——”
“因为情况紧急，督察先生。作为行省最高长官，我有权力在特殊状况下动用包括行省驻军在内的一切力量，包括一整支骑士团，我想帝国律法上有相关的条款才对。”
在帝国中，公爵的确有如此大的自主权，只要理由合适，调动整个行省的兵力都不是问题，毕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深渊的裂缝，要是想等帝都的文件下批，恐怕大半个行省都会被彻底摧毁。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公爵有能力推翻皇帝的统治。
历史上曾经有过三个行省联合的叛乱——但第二天，三位公爵的家族，包括仆人与旁支在内的数千人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甚至没有留下过打斗的痕迹。
有人说是魔法院动的手，也有人称是帝国培养的秘密部队，但无论是什么，都象征着“帝国人无法背叛帝国”的铁律得到了保障。
至于丰流公爵有没有胆子和邪教徒勾搭在一起，我暂且持否定态度。
“但是，帝都的戒严令一公布，你就带着全体骑士团出征，先不提‘一人不留’是否合适，在这个时间节点将莱卡西亚的最高战力抽调走，你觉得这还不够可疑吗？”
“只是巧合罢了，督察。你可以翻看丰流行省的魔物监察记录来确认我所说的是否属实。”
公爵的脸色如常。
正如兰德所说，没有证据的话，一切问询都只是纸上谈兵。
帝国巡检的代表不再说话，沉默下去。
随后开口的，是魔法院的其中一人，但无法确认两人之中谁是这次访问的主导。
“我们这边也有一些问题需要您回答，公爵大人。”
“问吧。”
怀特公爵又咽下一口酒。
“首先，关于您之前提到的魔物暴动的事，说实话，帝都并没有观测到深渊能量的异常，所以之后能让我们到实地去确认看看吗？”
“当然可以。就算是帝都的仪器，也不可能是百分之百准确才对。”
“我们只是对仪器竟然会毫无反应这点感到好奇罢了，如果能去到现场取证肯定是最好。另外，关于昨天晚上警察们提到的神秘雾气，我们认为是原产于丰流行省东部的一种名为‘沼泽毒囊’的植物的提取物。本来其用途是数百年前作为封锁通往裂谷行省——也就是原西格林王国公爵领——的特殊手段。”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该气体虽然不会致死，但只要吸入就会令人在雾气持续时间内保持昏迷状态。据我们所知，这种气体在裂谷行省建立后已经全部被封存在行省府库中，相关的生产设施也都已经被销毁。而有权限从府库中调取这种极度危险品的人，只有你……公爵先生。能请您解释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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