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能请你至少等到我说完了可以吗?既然我说过我是有备而来的,那么我就对说服你有信心……请先坐下吧,不论结果如何这几杯啤酒我请了。”
“……你想怎么样?”
我问道,但并没有坐下。
男人看着我笑了笑…他的这副笑容,着实令人不舒服。
“其实我什么也不会做,我的手牌都已经摊出来了,但好像没有一张引起你的兴趣。尽管如此,我还是希望你能再重新思考一下…只不过这一次,别以你自身的价值观为基准,试试从另一人的角度看看……比方说,与你同行的那位小姐。”
“…你什么意思?”
……他到底在想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开始紧张了起来。
“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哦,佣兵先生。我在联系你之前就已经将你的背景都摸透了,知道你的来历,尤其是你已经在这个世界上度过了常人的许多倍时间的这个事实……由此看来,你会有一套与我们不同的价值观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时间这种东西会改变一切。”
他一边说着,一边绕着桌子走回了自己的椅子旁。
“可她又如何呢?那个孩子没有与你同样的能力吧?在尚未饮下那名为‘永远’的残酷而苦涩之毒的她眼中,这个世界与你所见到的要大为不同吧。”
“……省省唾沫吧。你是在说,我该借此机会为她做些什么吗?…呵,笑话!凭什么我非得要为一个小屁孩做贡献呢?”
对于他的话,我只是投去了嘲笑。
但他接下来所说的,我却只能无言以对……
“她直到现在仍在痛苦着吧?”
男人以确信的口气说道。
我停了下来,等待他为他的话做出解释。
“……我是说,她那幼小的心灵真的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康复了吗?童年时期受到的伤痕往往比我们想象的深,所以即便是现在也有可能仍未淡去。谁知道在她那天真的笑容背后,又有着怎样的痛苦在折磨她呢?”
“你说够了没有!?”
我怒吼道,从腰间拔出了一把枪,对准了他的额头。
原来如此…是这样的吗,他让我带她来是为了将她变成谈判的筹码吗?……别开玩笑了!
此时,酒吧中除了我们之外,谁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扣下扳机。
……但是,男人却只是微笑着,用手轻轻挪开了枪头。
“痛苦是难免的。这个世界并不完美……不,应该说完美并不存在,但我们却可以去做些什么。你有这个能力,佣兵先生,你有能够将这个世界改变的能力——这就是睢者的使命。如果我们成功地发动了溃之歌,那么我们可以创造出一个犹如理想乡一般的世界。在那里,将不会有悲伤或痛楚,她于是也一定可以从命运悲哀的剧本中得到救赎吧。”
“………………。”
不知不觉中,我持枪的手已经放了下来。
男人看了看我,笑着摇了摇头。他然后抓起自己椅背上的风衣外套,从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口袋,将其塞入我的手中。
“即便你是睢者,也没有权力反抗命运…注定要发生的事情终将会发生,溃之歌一定会发动,而你所能做的,只有遵循命运的指示。”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完成这项委托?”
“呵…我不‘觉得’,我‘知道’。”
他朝门口走了几步,回头说道。
“那位小姐所渴望的宝贵生活,已成为了时光洪流中的碎藻——遗失之物。寻回了它,也就会结束她的痛苦…这是你想要的吧?……算了,我也不多问了,最后的决定,由你自己去做吧。只是别忘了,你的决定,命运女神早已知晓。”
说罢,他推开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一个人站在原处,看了看手中的钱袋,突然发现里面好像除了金币还有什么东西。拿出来一看才知道原来那只是一张折起来的纸片,上面写着一些文字和日期,应该是这个委托的细节。
——居然把细节说明放在这里…他一开始就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吗?
我一拳捶在旁边的柱子上,并愤怒地将钱袋扔向一旁,里面的金币丁零当啷地洒了一地。
…还真是、被人看扁了呢。
那个男人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或是以任何方式找过我。纸片上记载了唯一与他取得联系的途径,那就是将委托完成后,他会自行前来。
此外,细节处还注明了另外的一条附加要求:天咏之乐章并不是这次委托的唯一目标,而另外一个目标…是一个男孩子。
不过与其说是‘另外一个’,这才更像是主要目标,因为整张纸片几乎都是关于这个男孩的信息。真搞不懂,难道他比天咏之乐章还要重要吗?
只不过,我没有权力去质疑委托人的意图。
我是个佣兵,佣兵只需要执行委托,其余的什么都不用管。
正义也好,邪恶也好,主观的概念一概无视……
残忍也好,慈悲也好,客观的理念不予理会……
没错,只要这样就行了…佣兵是,为利益而存活、而行动的生命个体。
我没有未来,有的只有无数个‘现在’……
…但她不同,她有着尚未开拓的人生,她不该存在于影子中,而该沐浴在阳光下。
……是的,正是如此。
所以现在,我站在了这个男孩的面前。
他的外貌特征与委托书细节上的一致:虹膜异色的双瞳、短金发、惯用武器为剑、年龄十六岁,即便不去问他的名字予以核实,也基本上能够确定了。
但是,他身上唯独有一点,委托细节中没有提到……
…那就是他双眼中的那道光芒。
啊…那是多么的耀眼,就连我也为其所动……不,那种光芒我曾经也有过,但却早已遗失了。
……不如说,那是我在输给命运之后,被命运当作战利品夺去了。
其名为:希望。
希望之光照亮了斗志,并成为了他前进的动力。
换句话说,他还没有认输…在他心中,他仍然坚信着自己能在与命运为敌的战斗中大获全胜。
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和我一样,同是睢者的你,却还没有放弃?
关于这一点,我想知道…
…于是,为了试探他的光芒究竟有多强,我做出了带来绝望之黑暗的一道宣言:
【→对于你与我战斗获胜的可能性,予以否决!←】
这道无情的宣言,理应封杀了他的一切胜算,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懊恼地垂头丧气起来…他眼中的光芒反而更加强烈了。
这是极度出乎意料的,以至于我需要尽全力不表现出这份惊愕。如果是普通人的话,在这种时候,就已经准备跪地求饶了……可他却不同。是因为他是睢者的缘故吗?
但尽管这样还不足以动摇我。让我真正吃惊的是,那个平日对我言听计从的小姑娘,居然会擅自做主张违背我的命令,将他放进来…真是有意思啊,少年,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话虽这么说,可只顾着站着感叹那就什么都完成不了了。
我掏出了【星女神的巫女】,并做出了另外一道宣言:
【→对于你能躲过我的子弹的可能性,予以否决!←】
好了,那么少年,你又会如何应对呢?
我等着他陷入崩溃之中,但我的期待落空了。在仅仅中了一枪之后,他便找出了破解这道宣言的办法,并多多少少地扭回了一点战局。
…然而,我自己又怎样?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任何不安,反而还有些……高兴。
——太好了,你没有放弃呢。
…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在绝对的命运面前,要想仍保持站立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我深有体会。这也是为什么我会佩服你,佩服你的意志力和乐观,要想反抗命运两者缺一不可。
你与我,既相似也不相似……
我们同是睢者,但充斥着我的却只有悲观。
不管我做出怎样的宣言,都无法完全扼杀你的希望……那道光芒总会继续闪耀,让你重新站起来。
绝对虽归绝对,但并不是完美……它可以无限接近百分之一百或百分之零,但也‘绝对’无法抵达饱满或虚无。
所以若你选择不放弃,那你的胜算永远都将会有,哪怕是那么可怜巴巴的一小点,也足以照亮前往胜利的道路。
…啊,看来,真正没有胜算的……是我啊。
我早就放弃了…在三个贤者造访羊舍、大洪水席卷陆地之前,就已经放弃了。
然而对这样的我,你却还是伸出了手…
“——我要拯救你啊!”
…并这样对我说道。
……谢谢。我口笨舌拙,想不出什么更优美的词汇,所以请从这两个字中感受出我的诚意。
但你不应该对我说那句话……
“…我可不这么认为。”
我如此说道。是的,我并不认为自己可以被拯救,因为我早就已经放弃了,你是拯救不了已经放弃了的人的。
不论你用多大的数字乘以零,结果终将还会是零。
所以这句话不应该对我说…喏,看到躺在那边的那个小姑娘了吗?她带你来这里,就说明她还不是‘零’。请你去拯救她吧…对于我这样的零来说,一是遥不可及的,在我的海洋里一将无法诞生。
正因如此,我是无法拯救她的…即便是有着睢者中最强的绝对能力之一的我,也不能赐给她一个完整的人生。
她心中孕育着光明之芽,所以不应该在黑暗中成长。
若可以的话,我真的不希望她变成一个佣兵。她的未来是有限的,但同时也充满着无限的可能,所以我不想将这些从她手中夺去。
呐,所以…我能相信你吗?我能将我早已不存在的希望,寄托于你的身上吗,少年?
我抬头看向上方,数以千计的水晶岩块正如同潮水般向我涌来。
虽然因为你表面上的投降,我的『不可逆的宣判者』已经失效了,但是我还有足够的时间再做出一道宣言。
将我被砸中的可能性否决,只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这出其不意的攻击就是你的王牌了吧,少年?
也就是说,只要我躲过了这一击,你就从根本上被将军了。
…但那样做并没有多大意义,我已经不追求那种东西了。
既然这应该是我最后一道宣言了,那么总得做个……有意义的、不同寻常的吧?
一个反派角色所渴望的,莫过于一段最帅气的退场台词。
——那么,就这样吧……
我满足地笑了笑,闭上眼睛,然后向这个世界下达了我的最后一份命令……
~Cross Talk: End~
时值阳光明媚的六月,风和日丽是这个月份的特征。
春天在不知不觉中已悄然退去,回过神来时,已经是夏天了。逐渐升高的气温伴随着蝉鸣一同到来,给圣.乔治学院涂上了新季节的色彩。
“唉……真是热啊,热得让人受不了。为什么才只是月初,就已经这么热了啊?”
而这样的转变,对那些还穿着冬装的傻瓜们来说,往往是难以接受的。
那希伦斯一边拄拐杖走着,一边叹气说道。
他浑身上下都是绷带和纱布,将他暴露在外的每一块皮肤几乎都要覆盖了,而他一整身密实的衬衫领带冬装则更让这一切雪上加霜——不热才怪。
“是这样吗?我倒是觉得这种天气十分舒服呢。”
一旁,艾丽丝抬头看向窗外,说道。
“如此怡人的景色,还是只有在夏天才能看到啊。人们往往在埋怨炎热的同时,忘记停下脚步来欣赏一下只有这个季节才看得到的美景,实在是可惜呢……”
“那种风凉话…你还真说得出口啊……”
“哪里,若那希伦斯你也换上夏装的话,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好抱怨的哦。”
艾丽丝笑着拂了一下头发,跑到那希伦斯面前:
“呐,我穿夏装……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如果还想数落我的冬装就算了,昏迷了一个月刚醒来我哪有时间去买衣服啊。”
一个月前,因为户外教学中发生了意外,导致那希伦斯身受重伤而昏迷不醒。好在处理的及时,他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却直到三天前才重新睁开双眼。
因夜间外出解手时无意摔下了悬崖,他才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是学生会对外做出的解释,听上去像是骗小孩的,但实际却十分有效。
可是不管传言怎样,那希伦斯差点丢掉小命的事实却是不容争辩的。也不知道是他运气好还是坏,但总之他醒来既可以说是好事也可以说是坏事,好在他终于醒过来了,坏在他醒来的不是时候……
…现在正值期末考试的初期。
没错,而他落下的这一个月的课可不是说笑的。虽然老师们看他情有可原,将他的考试推迟了,但得到的这点时间还是有点紧,以至于他已经需要开始每天熬夜复习了。
如此一个大忙人,怎么可能还有时间去买衣服?
他多么希望那些在走廊中朝仍穿着冬装的他投来古怪眼光的同学们能够理解这点,但他也知道……他这副样子实在滑稽的不得了,尤其从远处看时,像个木乃伊。
——一旦有了时间,第一个要去做的就是买套夏装校服。
他将这句话牢牢铭记在心中。男生的夏装是白色的高尔夫衫,因为用的布料十分透气,所以穿起来很凉快、舒服,在这种季节是抢手货……
“什么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在问你,觉得我穿夏装的样子怎样?”
艾丽丝的脸上泛起了薄薄一层红晕。
那希伦斯打量了一下少女。女生的夏装和男生的有着明显差别,是在远东国度的水手制服样式上加以改进而做成的,穿上去无一不可爱度大增。
“…很适合啊,完全衬托出了艾丽丝你可爱的那一面呢,我很喜欢。”
…能将如此容易产生误会的话随意脱口而出的人,也就只有那希伦斯了。
“哪、哪里…可、可爱什么的,一点都没有哦…!!!”
艾丽丝的脸突然变得比番茄还红,话也开始结巴了起来。但那希伦斯却什么都没留意,只是一步步地往前走着。
很快,两人便来到了医疗保健室的门口。因那希伦斯两手的状况实在不方便开门,开门的工作自然而然地交给了艾丽丝。
“喏,你先。”
“谢谢…不过传统不应该是女士优先吗?”
“木乃伊更要优先…所以你先,呵呵。”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保健室里,值班的老师好像不在,留下了床上熟睡中的病人独自一人…这是极为不负责任的,但愿他能快点回来。
…不过,若病人的情况已经这样稳定地维持一个月了,那么量谁也不会觉得自己离开时会有突**况发生吧。
“还没有醒来吗…这样已经持续了一个月呢,医生好像说过她只是在睡眠而已……但这个小妹妹到底是谁呢?”
艾丽丝走到了窗边并打开了窗户,说道。为了让病人快点康复,保持房间内良好的通风是必要的。
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是一个留着亚麻色长发的女孩子。从她的外表来看,她的年龄最多不超过九、十岁,而学校中最低的年级是六年级,所以她并不属于这所学校。
她的名字叫诺埃尔,但此时此刻,知道她名字的人只有那希伦斯。诺埃尔是与他在水晶洞穴中一同被发现的,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她的一切都是谜,但又因为她在了不得的时候出现在了了不得的地方,使得塞巴斯顿也不好置她不管,便将她也一起带回了学校。
“……嘛,谁知道呢,让我们等她醒来后问她吧。”
那希伦斯打开了水龙头,接上了满满一盆热水,说道。
身为与诺埃尔接触过的人,他当然多多少少知道关于这位谜之少女的事情。只是,他不知道是否该向任何人透露,所以他选择假装不知道,即便对塞巴斯顿也一样守口如瓶。
“真是麻烦你了,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一个画师来做吧?”
“嘿嘿,哪里哪里,能帮上忙我也很开心!”
艾丽丝笑着接过了热水盆和毛巾。
“而且,我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试试看当一次姐姐,去照顾一下别人。”
“好体贴呢,真有你的风格。”
那希伦斯微笑着说道。不过确实,这种事情轮不到自己来做,毕竟自己不是女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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