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哈……呼…”
…走廊从未显得这么长过。
在走廊过道中奔跑是违反校规的,而身为学生会的一员的那希伦斯理应对此再清楚不过。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去顾虑那种东西……
“坚持住啊,艾丽丝!”
在他的双臂中,艾丽丝虚弱地躺着,并在痛苦地喘息。她凌乱的浏海被前额的汗水粘住,面色就如同纸一般惨白,体温也明显地要比平常高…那希伦斯虽然不是医生,他也不知道艾丽丝到底怎么了,但他至少知道——她这样绝对不正常。
…正因如此,他才需要将她带到医疗保健室,找知道发生了什么的人帮忙。
“…可恶,医疗保健室、医疗保健室…还没到吗?”
他这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诅咒这个学校的大小了。
然后,在转过不知多少个弯、闯入不知多少条死路后,那希伦斯终于找到了医疗保健室。那是在靠近楼梯口处的一扇极不起眼的门,若不是有着较为醒目的门牌大概谁都找不到。虽然门玻璃上贴了写有黑体大字的纸:“医疗保健室,病人休息中,请保持安静”,但他还是一脚将门踢开了:
“——对不起!请问校医在吗?!”
…并以怎么也说不上是‘安静’的音量大声喊道。
…………。
房间里空无一人。
说起来也是。在自己住院的那段时间内,校医经常人间蒸发,有时候一回头就不见踪影了,而在这段时间内来访的学生也只好摇摇头自叹倒霉。
不过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那希伦斯冲向了最靠近窗口的床,将艾丽丝轻轻地放了上去。
“那个…接下来该怎么办……啊,对了!”
因为自己从未学过护理,那希伦斯便试着回忆起过去自己生病被照顾时的情形。他走到了洗手台前,将自己的手帕用冷水打湿后拧干,盖在艾丽丝的额头上。
“……感觉好些了吗?”
少女微微地点了点头作为回应,但仅仅这点动作就仿佛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做出。意识到这点后,那希伦斯决定尽量不提问,好让艾丽丝好好休息。
然而,若想将体温降到能让人舒服一点的程度,单单冷敷还是远远不够的。艾丽丝的状况并没有得到好转,反而还有加重的迹象。
“……咳!呜、咳咳!咳咳咳咳…”
“喂!没事吧?艾丽丝!”
艾丽丝奋力地摇了摇头,凌乱的红发也跟着一起摆动。她自己试着慢慢坐起来,但颤抖着的双臂却无力响应意志的呼喊。
“…可恶,你等我,我去找校医,马上就回——”
那希伦斯正准备起身,袖口却被艾丽丝拉住了。
“……………不…”
“什么?”
“…不、不要…………让我一…个人……………”
“别傻了,再这么下去你会有危险的!”
“至少、再………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可以了…”
“…………。”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好,那希伦斯停顿了片刻。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再过一会儿就是午休了,校医说不定到时候就会回来了…想到这里,他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我会待在这里的,所以请放松休息一下吧。”
“嗯…谢谢……”
少女笑了笑,闭上了眼睛。那希伦斯将手帕重新打湿后找来了一张椅子,坐在病床旁。
——等等等等等等!!!!
“怎么了?突然打断别人是很不礼貌的。”
“不不不,是我听错了吗?你难道是在说,你和艾丽丝两人独处一室?”
伊尔隔着餐桌凑了过来,他的脸都要贴到那希伦斯的脸上了。
“…是啊。”
“你还‘是啊’?!呜…虽然知道这是非常事态,但你这家伙真的是太幸运了,艾丽丝可是全校男生眼中的女神啊!这件事如果要让谁知道,你估计就得被她的粉丝团活活地血祭了。”
“……没那么严重吧。”
那希伦斯喝了一口杯中的果汁。
“再说了,我和她也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为什么在你们眼中就完全变了样呢?”
“旁观者有给出自己的见解的权利。在你眼中看来可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但在别人眼中却是亮到让人不得不将脸侧过去的炫耀。你在无意识中已经犯下了滔天大罪!所以,好好地认罪吧,你这个享受着桃花运的混蛋!”
“…实在不懂你的意思。”
与激动不已的伊尔截然相反,那希伦斯一脸事不关己地看着对方。
“即便能够‘自由见解’,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便‘曲解’,胡思乱想也请有个限度…我就直截了当地说了吧:我喜欢艾丽丝,但是是作为朋友地喜欢,仅此而已。”
“哦,这样啊……”
伊尔一脸失望地说道,他原先好像在期待着什么更有看头的爆料,但那希伦斯可不会给他任何空隙;《龙刊》的记者现在还会时不时来骚扰他,他可不想再给自己招来任何注意力了。
“话说回来,她现在怎么样了?”
“昨天校医回来后给她做了检查,貌似只是疲劳过度加上着凉而导致的高烧,留校观察几天就可以了。现在她应该还在医疗保健室那里吧。”
“那还真是够呛呢……”
伊尔叹了口气,说道。
“考试的压力已经够难熬了,现在眼看马上就要到时间了,还被病魔缠身…艾丽丝真可怜啊。”
“‘到时间了’?什么要到时间了?”
“啊,你不知道吗?就是………算了…没什么。”
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伊尔打断了自己,但他的欲言又止让那希伦斯更好奇了。
“你知道什么我所不知道的东西吗?”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尔说道。
“我只是觉得说了会让你无意义地操多余的心的,别在意……今天打算去探望她吗?”
“我已经没有考试了,而下午正好有些多余的时间……嗯,我是这么打算的。”
那希伦斯说道,放下了叉子,示意自己已经吃完了。然而,盘中还剩有不少(难以下咽)的土豆沙拉和蘑菇馅饼。
“我也可以一起去吗?…啊,如果你觉得我会‘碍事’,那就当我没问吧~。”
伊尔一脸坏笑地说道。
“我倒是完全不介意,而且来不来是你的自由,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然而,那希伦斯却本着一副人正不怕影子歪的表情毫不在乎地说道。他然后拿起了纸巾擦了擦嘴角后,端起盘子站了起来。
“我先走了,上课之前我还得要去学生会那边一趟。还有别的什么了吗?”
“…啊、啊,没有了。”
“那么,下课后在小卖部那里会合吧。”
“嗯,好……”
看着那希伦斯离开的背影,伊尔不禁摇了摇头。
——这家伙真是迟钝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啊。
……。
于是,下课铃声打响后,两人如期地在小卖部前会合了。考虑到去探病就一定要带点什么过去,那希伦斯主张买几根巧克力香蕉,但立即被伊尔驳回。
“那种东西能给病人吃吗?!”
“哎?可、可没有人不喜欢巧克力香蕉啊!能躺在病床上吃巧克力香蕉是人生的一大幸福啊!”
“请不要将你的价值观和我们的混淆起来……劳驾,请给我们几个苹果和橙子。”
在接过沉甸甸的一袋子水果后,伊尔将袋子转交给了那希伦斯。
“喏,这个你来给她。”
“让我来?我倒是不介意帮忙拿,但这不是你掏钱买下的吗?理应由你来给不是更合——”
“——好了就乖乖听我的吧你这个迟钝的家伙。”
伊尔不耐烦地说道,将袋子塞进那希伦斯的手中。
两人然后向医疗保健室走去,不断与向相反方向行走的其他同学擦肩而过。现在已经放学了,而学生们的本能之一就是在不需要待在学校里的时候尽可能地远离学校,所以此时向学校深处前进的行为让两人显得十分不合群。随着两人继续前进,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当他们到医疗保健室门口时走廊再次陷入了冷清。
“记好了:这种时候女生最喜欢有绅士风度的男生了。快把领带重新系一下,头发也赶快整理好…啊,外套上这么多灰尘你也不掸一掸。”
“…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啰嗦,好好按本大师说的去做就行了。”
说罢,伊尔向侧面迈出了一步,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你准备好了的话,随时请便。”
“…………。”
那希伦斯不知道该以什么表情对待伊尔好。
——今天这家伙绝对不正常。
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梢。当他正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
‘咔——!’
“不得了!不得了啦!!!”
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位身穿白袍戴着老花眼镜的医生冲了出来,和那希伦斯撞了个正着。
“呜哇!格、格雷瓦医生?您这是怎么了?”
“啊、啊啊,这不是那希伦斯吗?哎哟哎哟,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难道说魔力渠线有恶化的迹象…哎哟喂不对不对!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哎呀呀……”
四个月前,那希伦斯仍在病床上躺着时,就是格雷瓦医生照顾他的。在那希伦斯的印象中,格雷瓦医生是个很慈祥的老好人,不论干什么都十分沉着冷静。所以,能令他如此慌张的事情,一定非同小可。
“冷静一下,到底发生什么了?”
“我、我只是出去了十分钟不到,一回来、一回来………她就不见了啊!”
“……什么?”
“哎呀呀,就是你们的那位朋友…海洛伍茨小姐啊。这可糟了这可糟了,明明都跟她嘱咐过了,怎么这孩子就不听话呢?哎呀呀,她的烧还没有完全退下,就这样下床行走是很危险的啊!”
“………抱歉!”
那希伦斯这时夺门而入,直奔艾丽丝的病床。他一把掀开了白色的帘布,但映入眼中的只有床上褶皱的被褥和枕头…少女的身影无处可见。
“……。”
一股又酸又苦的感觉开始在他的喉咙中弥漫,那希伦斯咽了一口唾沫,胸腔内也不知为何开始聚集压力。
“她没有说她要去哪吗?”
伊尔问道。
“没、没有啊!我离开之前她还在睡呢,但就是十分钟的功夫,她就没了影儿了!哎呀呀呀呀,这下怎么办啊?”
格雷瓦医生惶恐地**着他那原本就已经少得可怜的灰发,他额头上的皱纹好像也会因这件事而多出几道来。
“…………。”
那希伦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处,仿佛是透过了这张无人床的画面看到了什么东西。
——人是不可能无目的强迫自己的。
不论是谁,只要会给自己带来压力的东西,都会本能地远离,更别说是当自己还拖着病体的时候。那么,在这种情况下还会强迫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必须要去做的事、非常重要的事…比自己还重要……
——难不成?!
“……我去去就来!”
撇下这一句,那希伦斯全速冲出了医疗保健室。
“喂,那希伦斯,你去哪啊?!”
身后,伊尔大声向他问道,但他并没有回头。他正聚精会神地在脑海中制作最快抵达目的地的路线图。
会在那里吗?
——不知道。
还有其它可能的地方吗?
——或许吧。
她会不会正在从别的某处回来的路上?
——有可能。
但是,不知为何,那希伦斯有种“如果是她,就一定会在那里”的直觉,而直觉是不需要有一个原因的。选择相信了这个没有原因的理由,他继续向那里前进。
‘嘎啦——’
他用力地推开了中庭的门,冲了出去。
下午的阳光毫不费力地从稀疏的云层照下,优雅地洒向地面,使得整个被积雪覆盖的中庭像是在发光一样。那些光是十分温柔的,但同时又是十分耀眼的,使那希伦斯不得不条件反射地护住双眼。然后,透过指尖的缝隙,他看到了…看到了如同被这片光芒衬托着的那个身影。
“……。”
在这片光芒中,那个身影…艾丽丝.海洛伍茨,正在作画。她身上只穿了一套学校的睡衣。这种着装在这样的气温中是不被允许的,但她还是无视于此,毅然忘我地挥动着画笔。如此努力的她的身影,在这片耀眼的雪景中,是多么的神圣…神圣到不容他人接近,因为凡间的污秽有亵渎她的危险。
那希伦斯确确实实地…意识到了这一切。然而,他还是继续向前迈出了脚步……
“……艾丽丝。”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被谁唤出,艾丽丝转过了头,一件校服外套随即披在了她的肩上,里面的余温让她的上半身重新意识到了冷与热的存在。她抬起头来,发现那希伦斯正站在自己身后。
“…是你啊……外套、谢谢了呢…”
她有气无力地吐出了几个字。她的双眼明显地流露出疲乏感,而脸色也完全不见有好转。
“你在这里干什么……?”
“………………。”
“格雷瓦医生和伊尔都因你突然不见了而被吓了一大跳,现在还在找你呢。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自己出来了,你不是还没有恢复吗?”
“………………。”
“…做出让别人担心的事……这可不像你啊,艾丽丝。”
“……要说的只有这些而已吗?”
“…什么?”
“若只想说这些的话…就请回吧……请替我向他们道声不是,日后我会亲自去和他们解释的。”
说罢,艾丽丝重新转向画布,继续开始作画。
那希伦斯向前走了一步,他看到画布与昨天的比起已经有了明显的不同。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现在有了起伏,一个大致的稿子已经有了,而距离一幅完整的佳作诞生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然而,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没错,他留意到了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希伦斯然后看向艾丽丝握笔的那只手…即便已经被冻得通红了,却还在操纵着那杆笔,就像是一架为了挥动画笔而制作的机器一样。
“…已经够了。”
他一边说道,一边将手放在艾丽丝的肩上。少女手臂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直都勉强着自己坐在这里吗…今天就先到此为止吧,你的身体也该到极限了,再继续下去就真的要危险了,那我可不能允许。”
“………这是不行的哦。”
艾丽丝说道,勉强地挤出了一丝笑容。她放下左手中的调色盘,然后就像是要渗透入画中一样,温柔地抚摸画布。
“…这孩子、……它一直在等、一直在等自己被完成。它就如同那尚未能自行衔去羽毛中残留的蛋壳碎片的雏鸟,是需要看护的。因此,我不能将它放在这里置之不管,而我也希望看到它被完成、成为能自己振翼高飞的鸟儿,所以我必须…必须将它画完。”
“——可是在那之前你会垮掉啊。”
那希伦斯蹲下身来,好让自己和艾丽丝对视,然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左手。
“艾丽丝,我的手是怎样的?冷吗?暖和吗?”
“…………。”
“感觉得到吗?不,不仅是我的手,就连你自己的手你现在也感觉不到吧?我现在握着的、这冰冷的左手,是不是你自己的,你也不能确认吧?”
“………………。”
“我的手当然也算不上暖和,毕竟在寒风里晾了这么久,就连我这种平日不怎么喊冷的人也开始哆嗦了。但是,就连这一点热度你也感觉不到,你的手怎么了?已经冻僵了吧,可为什么你还在这么硬撑着………你想用这双已经无法感受到温暖的手创造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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