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不见五指的深处忽然伸出一只手。
那手纤细修长，有趋于他主人的公正不阿，洁白如玉的姿态，食指与中指快速摩擦，宛如打上一层花火。
响指一响，周遭的晦暗和幽冷全部如同妖魔鬼怪般退散，明亮温暖的灵灯光从角落里迸射出白炽的清温，将整个书斋照得像白昼一样明媚。
纵然她是纵横天下的渡劫期，也不得不暴露藏匿在黑色阴翳下的佝偻身形，光刺得她一时间眯着双瞳，浓缩在瞳仁深处的罪恶终于被逼迫上了绝路，拼命的挣扎想要藏回深渊里，但却再也无所遁形，绝体绝命。
他轻佻着说辞，“抓到你了哦，凶手。”婉转的尾音抑扬顿挫，无故披上了一层“杀人凶手”的狼皮，像极了捉迷藏最后分出胜负的戏谑。
李清玥的惊慌只有短暂的一瞬，立即掐了掐单薄白皙的手背，锋利的指甲挤压透薄的肌肤，痛感将她从手足无措的禁锢中拽了出来。
女子缓过神，率先阖合了瞳孔里无处安放的情绪，待适应了白炽之后再一次睁开了双眼。
瞳孔里只剩下保持不变的冷静和理智。
李清玥嵌在胸腔的心脏好似被五花大绑悬在空中，摇摇欲坠滴着鲜血，“李执法，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稍有不慎就会扯断细线，心脏会跌入万葬深渊，碰撞挤压后变成一摊烂肉泥。
李长生冷漠地看向天宗的圣女李清玥。
他没有接话，他的出现就像是踏着虚空，渡劫期居然都无法察觉他潜藏在书斋内的身形。
他明明身着一身如雪般的白色道服，可却更像鬼吹灯故事里会趴在窗花上的白色幽灵，盯着脆弱的灵魂吸噬生命。
“什么意思？”
李长生快步上前，天宗的书斋异常安静，就连滴滴答答的雨砸落地面和凹氹的声音也透不进来，只有几声闷响的雷蓄足了力，勉强抵达了书斋内。
“看来你还打算装傻充愣吗？”
“你就是杀害了守藏史，江采苹的人。”李长生在距离她五步的范围之内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似是还在遮掩了什么她探知不到的东西，“天宗圣女...”他顿了一下，重新组织语言，“原天宗圣女，李清玥，你可认罪？”
天宗的规矩大于一切。
这个世间没有谁是可以凭借一己之力掌控的。
天宗来管理，上古世家来辅佐，规矩束缚着杀伐，思想捆绑着屠戮，和平限制惨无人道。
渡劫期也难逃罪名，可惩罚会是什么...却没有办法得知。
李清玥举目不定，眼角微微红润，像是打上了一层淡淡的眼影，更显病弱娇脆，“凶手不应该是三公主的侍从吗？”
“她都认罪了呀。”她笑的很难看，面部的肌肉都僵硬在原地，硬生生掰开嘴角凹出扭曲的酒窝。
“王朝云？”李长生耸了耸肩，看来这个女人果然当时在姬紫仙房间偷听着一切。
“你不过是利用了王朝云，不得不说，你确实很厉害。”
李长生的眼眸始终没有离开李清玥的衣袖，似乎李清玥有一点动作，李长生就会上前一步展开攻伐之势。
“看来，林传功的记忆你们好像都挺感兴趣的。”他的话正中李清玥的心窝子，没想到动机居然在一开始就暴露了。
她确实对林凡的记忆惴惴不安。
因为这是她意料之外的结果，不同于柳如是的心机算尽，鱼儿没有按照原来的轨迹跃入荷塘，那垂钓者鱼钩上的饵料也只是一厢情愿的奉献。
她想知道，她想得快疯了，她想知道究竟是谁阻碍她的计划，是谁在荷塘的周边凿开了小孔，汩汩不断的塘水往外翻滚，也带走了本应该永远活在小方塘里的鱼儿。
“当时王朝云和江采苹的对话你偷听到了，所以你才会在王朝云离开的时候动手。”
“王朝云没有获得任何江采苹的记忆，因为江采苹当时只剩下了一缕残魂，王朝云以为是她杀害了江采苹，却哪儿能料想不过是替你背上了黑锅。”
“你的计划真的很不错，既能够得知江采苹的记忆，又能赶走对林传功上心的姬紫仙，真是一举两得。”
她好不容易冷静下思绪，可身体里总有个奇怪的器官在有意胡作非为，似是要侵入她的大脑，控制她的理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子的笑声狂妄自大，桀骜不驯，尖锐同针芒，哪儿还有半点曾经温润如风的细声笑语。
她极力遏制住痴狂的疯笑，用殷红的舌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朱唇，甚至抿下唇瓣狠狠扯下一小块儿硬薄的死皮，顿时鲜血从嘴角溢出，宛如炽烈的蔻丹涂满双唇。
“李执法可真是天马行空，但是...”她收敛了笑容，扯着自己的衣袖遮遮掩掩，撩开发丝后的眼瞳彻底暴露在明清的白炽光下，其中可视阴森可怖的黑暗。
“证据呢？”
“没有证据，这一切不过都是李执法的痴心妄想。”她轻轻地阖着眼眸，娇羞地将手指弯圈，微弱地抵在蜿蜒笑意的嘴角边，似是羞涩的深闺佳人，风情万种。
“你知道吗，你千算万算，但却算错了一件事，纵使是你这等才能，想要在偷听后使用神魂类功法，自然也需要过目一遍。”
李清玥的眸子紧了紧，因为知道这件事的只有在南天宗的...
说罢，李长生的手中摸出了一张纸条，纸条工整崭新，显然是才使用没有多久的宣纸，这是在书斋内随处可见的废纸。
“江采苹老了，但却尽心尽责。”李长生的眉目微微低垂，想到了那个温柔和蔼的守藏史。
“经历天人五衰后记忆力愈发衰退，曾经一目十行的天才却也不得不靠烂笔头来记录被借走的神魂类功法数量。”
她的视线被彻底锁在了纸条上，上面的笔画工整清晰却扎进她黑色的瞳孔，能够从视网膜上一字不漏的看见：
“姬家三公主侍从，借走神魂类功法，七本。”
证据摆在了眼前。
她恍如那纸条宛如折叠成了一把锋利的刀刃，刀刃沿着尖锐捅进心脏，鲜血不止却还不肯饶恕她，刀刃被残忍的恶魔使劲划下，连着灵魂一并开膛破肚，她颤抖着享受刀剑舔血后带来的死亡风险。
“那么，问题就来了。”
“相信原圣女大人肯定也知道，我在三公主的房间内只搜罗出了六本功法，所以...”再一次，李长生的瞳光从涣散凝聚成实质的线，捆绑住了李清玥的衣袖。
“最后一本，究竟去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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