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人们终于明白了，
生命的美丽，
在于会消逝，
可惜，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能懂得珍惜，
所以，
在那个不断重复的一天到来的时候，
生命已然苍白。
2019年9月19日，
平凡而又特殊的一天，平凡到了初时甚至没人察觉它那无限重复的特殊。
仿佛是有人用这一天的开始与结束编织了一个时空的囚笼，将世界禁锢于其中，永远无法超脱，每当这一天的最后一秒结束，一切总是会回到这一天开始的那一刻。
人类已经没有希望，因为世界已经失格…
无限的重复，无尽的永恒，无法看到明天的矛盾螺旋。
于是渐渐的，人们从一开始的，被错认为永生的兴奋里惊觉了，所谓的不朽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永痕的现实，只是一个不再有明天的，绝望的循环。
于是，绝望的人类，开始在绝望的世界里，寻找新的乐趣，那是以前的世界绝对不敢想象的，扭曲却非常符合这个世界意义的行为。
自杀…
既然，生命在这个世界里已经失去了原有的辉煌，那么，就去尽情享受将之剥夺的**吧…
反正一切的一切都会在这一天结束时重置，无论是时间，空间，甚至生命，所以，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因为一切都已经陷入了最深沉的绝望里。
可惜，疯狂的人类却没有想到，这个世界，远比他们所认知的要绝望的多。
醒来时已有细碎的光透过窗帘印在他的脸上，淡黄而温暖。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是接近九点的样子，他揉着似乎有些落枕的脖子坐起来。拜他那一贯不怎么样的睡眠质量所赐，9月19日的零晨他还没有睡着，因此，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他见证着每一次的重置。
一如既往的在厨房半睡半醒的做着早餐，窗外也一如既往的不时传来生命破碎的声音。一切都平静如常，仿佛直接复制粘贴了上一个9月19日一般。
将烤吐司片，煎蛋，煎培根以及热牛奶组成的早餐再一次放在那扇一直紧闭的门口时已经差不多是中午。
幸好估计到了这个情况所以特意准备比昨天多一些，看来午饭可以省了。
一边这么不知所谓的佩服着自己的先见之明，一边端着自己的那一份走回房间，随手带上了房门。
……
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改变，
血染的夕阳，南飞的候鸟…
唯一的变化，估计就在于较之前一次，他来得略早一些，因为之前发现的那家便利店仍旧可以顺利进入的原因。
天空缓缓的褪去了那层嫣红而转为黯淡的苍白，仿佛恋情由火热的幸福翻成冰冷的悲伤。
隐约的脚步声，又渐渐的靠近了顶楼的，他不觉愣了愣，随即露出了一个恶作剧式的微笑。
“啪”天台的大门被推开，果然还是那个瘦弱而纤小的女孩的身影。
然而没等她看清周围灰色的环境，就突兀的感到一个湿腻冰凉的事物贴在了她的脸上。
“啊！”
尖叫声让男生多少有些后悔开了这个玩笑，拜其所赐，他的耳朵到现在还有些隐约的嗡鸣。
“是你，你这死醉鬼怎么又在这里喝酒？”女生杏眼圆瞪，没好气的说道。
“是你，你这大教授怎么又来这里自杀？”一边嘲弄的笑着，一边将之前用来贴她脸的冰冻可乐塞在她手里。
“你，难道说你还要阻止我？”回想起之前的朱鹭，立刻警惕的说道。
“很不幸的被你猜对了。”男生漫不经心的回答道。
“你，你这人为什么那么讨厌，明明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
“我只是比较好奇你自杀的原因，还有想听你这位首屈一指的意识研究界泰斗谈谈你的理论结果而已。”男生一边这么说着，一边又用空出来的右手抓住了她的左腕。
“你…”
“怎么样？满足了我的好奇心之后，说不定我就不会干涉你的一切了，否则，不好意思，我们之间只能凭力量说话了，很不凑巧的是我的力量比较强一点，所以，其实没有真的像是昨天所说的非礼你，就已经是你的万幸了不是吗？”
“你这蛮不讲理的醉鬼…”
“唉，还真是不长记性啊，昨天我就说过，你见过喝醉的人讲道理的吗？”
“无赖！”无可奈何之下，她只能这般破口大骂，然而对于眼前这个面部角质层异常增生的家伙，这样级别的辱骂估计连耳旁风都算不上。
“无赖就无赖好了，那么朱鹭教授你要不要满足无赖的要求呢？”
女生咬着嘴唇，看着对方那一副志在必得的平静表情，感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反感，然而对现实的清楚认识让她不得不对这种厌恶选择忍耐。
“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明智的选择，不愧是聪明的大教授。”他微笑着调侃了一句，那种嘲弄而懒散的表情，让本来都已经决定忍气吞声的她差一点就要选择反悔。
“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恶狠狠的说道，同时感觉手腕已经被他放开了。
“你不怕我忽然反悔然后在你反应不过来的情况下直接跳下去吗？”不知怎么了，她竟忽然这么问道，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把这样明显不利于己的问题说出来。
他也愣了愣，随即答道：“那样的话我就追着你一起跳下去，这样好像是殉情情侣一般的死法，以及死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结局，朱鹭教授你怎么看呢？”
原本还有些恍惚的朱鹭瞬间就被这样的话语弄的怒气冲天。
“恶心死了，谁要跟你这死醉鬼你中有我，我…呸，说的我就想吐了…”
“所以啊，教授你还是老老实实的答应我的要求吧。”明明是胜利的微笑，挂在他的脸上却已经是那样淡漠，男生这么样的总结着，一边转身向着自己那个装着酒罐以及其他事物的袋子走去，朱鹭似乎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好跟着他一起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阻止她自杀的最终法宝了，男生居然肆无忌惮的拎着袋子走到天台的边缘坐下，两条腿赫然已经伸在了外面。
“你就不怕我先把你推下去然后再换个地方自杀？”看着他如此嚣张的举动，朱鹭咬牙切齿的问道，虽然对方的回答她多少已经猜到了。
“放心，那样我肯定会拉上你一起做垫背的…”男生的语气依旧是漫不经心的，然而从之前他的反应速度来看，朱鹭只能无奈的认同他所说的。
又是一声叹息，看着那已经坐下的影子，女生终于承认，对付这个醉鬼流氓外加无赖的家伙，自己真的是没有什么办法，索性也就顺着他所说的来吧。
“那么，首先，你自杀的理由是什么，明明没有绝望到那个地步？不要告诉我你这种人会像那些无药可救的家伙一般为了寻求刺激而自杀。”看到朱鹭在他右侧坐下，男生开口问道。
听到他的问题，不觉的侧头过去，正迎上了男生投来的询问的目光。略有些让人惊讶，那竟不是之前他所一贯使用的，懒散而淡漠的神情，却是之前最后一刻时那种复杂的颜色。
“为什么吗？谁知道啊，也许，是为了弥补过去的遗憾吧…”
那个男生曾如此说过…
略微失神了一下，而后当再看向他时，那样的目光没有丝毫的改变。
长长的出了口气，她轻声说道：“要解释我自杀的理由，就必须从意识黑洞形成的理论说起。”
“也好，反正本来我也很好奇这件事情。”男生的目光闪了闪，然后如此答道。
“意识黑洞，是最初由我提出的假说里，对由于无限重复的9月19日而出现的，类植物人式意识丧失的病征的命名。”朱鹭的声音变得极为平静而认真。
无限重复的9月19日，每当这一天的最后一秒过去，一切都会回归这一天开始的那一刻，时间，空间，万物…唯一能够保留的，是人类的记忆。
这起初未被人们注意到的一个或许是疏漏的异常，将原本就已经陷入绝望深渊的世界又向着渊底推进了一步。
因为不断重复的时间而导致无限制增加的记忆和意识，人仿佛不断被充气的气球，当充入的气体超越了气球可以承载的限度，剩下的就只有爆炸的命运。换到人这边，就出现了以往的有限生命的世界里绝对不会出现的一种意识上的疾病，虽然由于个体差异而导致爆发的时间不同，但一旦病发，人类就会丧失所有的意识而完全的沦为只剩下肉体的躯壳，留在这被无限轮回的时空里，唯一剩下的行为，就是不断的自杀。
“意识黑洞理论，是基于记忆，或者更广泛的说，意识拥有类似于质量一般的属性的假说上的，我将之称为抽象质量。在这一假说成立的前提下，加上人类的意识不能存在于人体之外这一事实，那么当抽象质量无限制的增加，也就是抽象密度的不断增加。最后，类比于宇宙中黑洞的形成，在意识层面上，会出现类似于时空奇点一样的事件，也就是在意识的层面上形成了一个类似于黑洞的存在，也就是意识黑洞。人的任何意识从此无法逃逸出意识黑洞的束缚范围，也就是一种特殊形式的意识丧失，再之后，处于本能上对于意识，或者说感觉的渴求，患有意识黑洞的人会不自觉的进行可以产生最大抽象质量的行为，也就是自杀，通过死亡的痛苦来在瞬间产生不会被意识黑洞瞬间完全吸引的抽象质量。”年轻的女教授低着头，仿佛梦呓一般的说着自己提出的理论。一边聆听的男生似乎被这样有些不可思议的说法震惊到而有些发呆。虽然之前，在整个社会的信息系统还没有彻底停止工作之前，通过媒体他还是多少知道一些关于所谓意识黑洞的说法，但是此刻听这一理论的创始人娓娓道来一切的始末，那种震撼确乎是巨大的。
“听起来，是有些难以置信吧？”朱鹭转过头来，看着那半隐藏在黑暗中的男生的脸庞，不带表情的问道。
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因为他确实很难一下就接受这样几乎是妄想一般的说法。
“但是，抽象质量的说法，是有一些根据的。”女生似乎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答复，“比如，你应该有听说过这样事吧，原本健康的人，如果一直幻想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存在着疼痛，那么久而久之，这个部位就有可能真的出现实际的疼痛甚至病变？”
“恩，是听过这样的说法…”他再一次的点头道。
“我认为，这一现象的出现，就是抽象质量存在的最好证明，导致疼痛与病变的最终原因，就是由于意识的抽象质量产生的抽象力对人体内器官或组织的压迫或其他行为。”月亮悄然的隐匿入了云层之后，晦暗中，女生的脸上是一种严肃的漠然。
“这样听起来，似乎有些像是念力的感觉？”男生试探的问道。
朱鹭看着他，眼光闪了闪。
“虽然并不是那种幻想出来的力量，但是如果从结果来考虑的话，确实是很相似的东西…如果说…”说到这里，她微微的顿了顿，原本平静的眼神忽然的有了些难以言说的色彩，“如果说，人的意识可以延伸到体外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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